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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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黛玉初時並不知那無恥之徒便是胖胖,加之自小受淑女教育, 詫然之間未及細思, 遂依著本能扭身便跑,做了那樣不顧惜性命之事, 此刻想起, 未免過於衝動,心有悔意。
    若果真如胖胖所言那般, 他非是有意冒犯,倒還可恕。
    她非無理取鬧之人,怔了半天, 緩緩抬起頭,眸色冷肅, 倒不再避諱,審視紫衣少年片刻。少年生的不凡,俊俏風流,麵容精致,長身玉立之下頗具君子風骨, 便是半跪在地上也不見一分卑微, 卻是滿身瀟灑。一雙星子般的眼眸波光流轉, 隱隱透出期盼和依戀討好, 與胖胖犯錯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你說你是胖胖,有何證據?”雖則心中已然信了十分,黛玉嘴上仍是如是問。此事太過詭異,比之小貓會說話及瞬間轉換空間更甚, 她需要更多的理由說服自己。
    周航摘下頸間青玉,玉佩本無孔,是用一柳黃色的絡子係著。
    周航將青玉置於掌間,托著給黛玉看,道“自你給我打了絡子,這玉鳳佩便一直掛在我頸間,從未離身。當日你打絡子時還問我喜歡什麽顏色的,我說要蔥綠的,你說玉佩本已是青綠色,再弄個蔥綠的,二綠相撞不好看,要柳黃才配得,這才打了個柳黃的。”
    閃過一次白光後,玉鳳佩便多了幾分靈動。如今再看,竟似活了一般,瑩潤生光,耀眼增輝,似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隻待清風一吹,便翩翩躍於九天之上。
    周航雖生得略顯纖細,身量卻不小,手掌展開來足足抵黛玉兩個有餘。玉佩在他掌心中便顯得小巧精致,跳躍起瑩瑩綠光,讓黛玉覺得十分親切想親近。
    黛玉忍住要摸一摸玉佩的心思,細細聽周航接下來的話。
    “你當時一邊打絡子一邊說,你今生打的第一個絡子是五歲時候母親指點的,學了半天,才歪歪扭扭的打好一個,興衝衝的拿給父親看。父親摸著你的頭誇你能幹,當即解下自己所戴玉佩的絡子,換上你打的,逢人就誇女兒能幹,也就是從那時起,揚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才隻林大人愛女如命之傳言不虛。還有,你睡覺的時候喜歡躺著,熟睡之後則會不自覺轉向右側,喜歡我窩在你頸間,尾巴搭在你脖子上。你說,這樣讓你覺得心安,無論如何,總還不是孤苦一人。”
    這些都是她跟胖胖之間的秘密,旁人不知的。
    黛玉後退兩步,眸子微縮,眼圈雖紅,卻並未落淚,反透出堅毅來“你……真是胖胖,你騙了我……”
    “我不是有意的!”周航急道,不由上前一步。
    “不是有意難道就不是騙麽?世人多為自己的過錯找理由罷了……”黛玉深深歎了口氣,“我們緣分已盡,胖胖,你前生既也為人,該知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即為男子,我便留你不得!”
    黛玉雖為閨閣女子,打小卻被林如海做男兒教養,外表雖柔弱和順,骨子裏卻有一股剛性兒。她既說出留你不得之話,便是已下了十足的決心。
    周航深知其性子,眸中滿是焦急之色。
    “林妹妹,你聽我解釋!”
    黛玉微微搖了搖頭,看了周航好久,才緩緩道“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我沒有惡意,也非有意冒犯你……”周航似是很著急,連帶說出的話也有些語無倫次,“我並非這個時代之人,在我生活的那個時代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並無尊卑之分,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是以,是以我才……總之,我不是有意的。”
    於是周航便告訴她自己本名叫什麽,多大了,因何來至此處。順便又斷斷續續的將21世紀的風土人情、生活狀態,包括政治、人倫等事倒豆子般的吐出來,雖然有些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黛玉卻也大概聽明白了。
    “你們那裏真的沒有皇帝?國家的統治者叫主席,是百姓們選出來的?你們那裏的女人真的可以拋頭露麵、可以當官、可以教書育人做文章?”
    周航沒想到黛玉一股腦問出這許多問題,少不得一一作答。
    黛玉聽罷,沉思良久,好半天才歎口氣“你們那裏可真好……”
    她雖未出閨閣,卻因林如海言傳身教,心胸眼界不同一般女子。也讀過許多書籍,其中不乏《水經注》、《徐霞客遊記》等描述各地水文地理之作,便是古今各名士大儒之文章,也有許多寫各地名勝古跡之美、河流山川之壯的篇章,心中向往已久,早有心親眼去瞧一瞧那些壯闊、峻美之瀑布山河,奈何身為女兒,不過是想想而已。
    若真如胖胖所言,這世界竟有那般一個世界,女兒是不受這世俗束縛的,該有多好?
    即使如此,也不好再將胖胖留在身邊,畢竟這裏還不是他所形容的那個世界。
    黛玉這一句低歎,內中包含幾多傷感、幾多向往、幾多無奈,倒讓周航有些心疼。想說些什麽安慰一番,話未出口,便聽林黛玉接下來問,“我們如今,卻是何處?”
    周航也不敢十分確定,隻道“若是我所料不錯,我們應該是在玉鳳佩所蘊之空間裏。”
    黛玉皺皺眉頭,明顯沒聽明白。
    周航便問“你可聽說過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
    黛玉點點頭“這是佛經上的一句話。當時我看到的時候還笑呢,芥為蔬菜,其子僅如粟粒大小,須彌卻是極高大宏偉的一座神山,小小芥子豈能容納下一座山?未免過於玄妙離奇,不足為信。倒是爹爹說我愚鈍,豈不知‘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地煮山川’,世上比這還玄妙離奇之事多著呢,隻是你沒見過罷了,未免有坐井觀天、管中窺豹之嫌。”
    說到這不由抿抿唇,眸子閃了閃,“你是說,如今我們都在這玉佩中?”
    周航點點頭,“該是如此。”
    “那為何玉佩如今又在你掌中?”
    黛玉原以為周航會另有一番解釋,誰知他蹙了半天眉頭,結果說“這,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林黛玉不由笑了,喃喃道“先前爹爹說我還不信,如今倒要信了。”因問,“可有什麽法子出去?”
    “我試了幾個法子,都不行。”周航有些愁悶,從前看的小說中空間雖然有大有小,但無疑都是大大的法寶,可以隨意出入。他試了很多方法,腦子裏想著出去,大喊出去,大喊芝麻開門,都沒成功。難道真要在這裏麵一輩子?雖然這樣林妹妹就沒法甩開自己了,可這裏都是荒草好不,餓都餓死了,想那麽多都是多餘的。
    “這麽說,是沒辦法了?”黛玉悠悠的道。
    “呃……”周航語塞,半天突然看著黛玉,“不如,你試試?你在心裏想著出去,看看有沒有效果。要不,你說出來也行。”
    話未說完,黛玉已經眯起眼,眉頭還微微蹙著。
    半天,她睜開眼,“我心裏想著出去,試了好幾次,根本沒用。”
    周航想了想,說“要不咱倆一起?”黛玉盯著他看了好久,才微微點了點頭,周航眸子裏閃過一抹喜色,伸手握了黛玉的手,黛玉此刻一心想著出去,並未察覺到。
    二人同時閉上眼,心中默念出去。
    玉鳳閃過一束白光,二人隻覺眼前猛地一亮,下意識的閉上了眼,再睜開眼已經回到黛玉的房間。周航喜得一把將黛玉摟緊懷裏,若非擔心被廂房裏的丫頭們聽見,都要喜得大叫了。
    黛玉卻是羞得滿臉通紅,一把將人推開,紅著眼,指著周航說不出話,“你,你——”
    周航知道自己造次,又惹惱了林妹妹,心裏有些後悔,又有幾分雀躍,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不過,此刻還是先認錯為好,遂十分沒節操看著黛玉,道“我錯了,一時興奮沒控製住,林妹妹你若實在生氣,就打我兩下子出氣罷,我保證不躲不閃也不還手。”
    黛玉跺跺腳,一時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雖然周航現在是一個少年的樣子,黛玉心裏一時還扭不過那是胖胖自己是他主人的方法,不想被他小瞧。
    屋裏雖燃著火爐,卻比空間的冷的多,黛玉投湖時濕透衣衫,此刻貼著身子冷的很,可周一個少年在這,她也不好意思換。周航也感到了這巨大的溫度差,遂背過身道“你先將身上的濕衣裳換了吧,再著了涼不怕你父親擔心你?你放心,我不看你。”
    黛玉臉上越發火辣辣的,但事已至此,再忸怩下去也沒意思。她看了一眼周航挺拔的背影,咬咬牙,起身從櫃子裏找出一件慣常穿的衣裳,忍著羞怯換上。
    周航果然從始至終都沒回一下頭,黛玉暗道他倒還算個正人君子。
    脫下來的濕衣裳,黛玉疊好放在一茶幾上,故意將茶碗打歪,讓那滿碗的茶水盡數灑在衣裳上。如此一來,便是丫頭們第二天發現衣裳濕了,倒有的說。
    做完這一些列的動作,林黛玉才抬眼看了周航一眼,“你可以回身了。”
    周航轉身,見林黛玉盯著自己,唯恐她說出要自己走的話,便搶先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黛玉皺了皺眉,似乎疑惑究竟是什麽事。
    周航握了握拳,又鬆開,“你可知道,你父親林如海大人已經身中劇毒病入膏肓壽數不多了麽?”
    “什麽?!”黛玉猛地抬頭,眼睛直直的盯著周航。
    周航遂將他如何派眾貓小弟查探,如何獲知這驚天秘辛的前因後果一一跟黛玉說明,“本來,照林大人的身子,也就這一年半載的功夫便耗盡了。這不是靖王爺找了個神醫過來,這位神醫倒是名不虛傳醫術極為高明的,他開的方子雖然不能解毒,幫林大人多撐個兩年倒是不在話下。”
    聽到這,黛玉已經淚如雨下,“兩年之後,還不都是一樣麽?就說我是個苦命的……”
    見黛玉如此傷懷,眼淚串珠似的,周航十分不忍,忙道“我要說的便是此事。你先別著急,說不定還有救。”
    “你有什麽法子,快快說與我聽!”黛玉道。
    “就是咱們方才進去的空間,你還記得你跳進去的湖泊嗎?”黛玉點點頭,若有所思,周航接著說,“那處湖泊並非是一處死水,倒是有一個小泉流進去的,我順著小泉找到一口泉眼。你也看到了,那空間非凡俗之物,裏麵的東西自然也都非凡物。我追你的時候突然變身小貓,狠狠摔下來受了重傷,在湖泊裏泡了一下就已經完全恢複。可見這泉水不一般,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是一口靈泉,其水能解百毒治百病,便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話下。”
    他一個人出不得空間,林妹妹一個人也不行,看來這空間是認他們二人為主,須得二人心念一致方能進出自由。如此一來,林妹妹要救父親,就需要他幫助。林妹妹是個心細如發之人,頗知道輕重緩急,斷不會此刻便遠離了他。再過一段時間,她自覺受了自己的恩惠,也就更不好再提此事。
    聽他如此說,黛玉也憶起自己跑的時候好像聽到胖胖一聲慘叫。
    原來,竟不是幻覺麽?沒想到那湖泊竟有這般功效,難怪醒來之後覺得腦聰目明、身子輕快不少,好似有使不完的勁兒呢。
    “這麽說,我爹爹有救了?”一時激動,黛玉竟興奮的抓住周航的袖子。待反應過來,忙鬆開手,轉而低頭弄自己的衣帶。
    正說著,隻聽紫鵑在外麵輕聲喚,“姑娘睡了嗎?”
    黛玉下意識的看了周航一眼,後者已化身一隻棕色小貓,一個跳躍上了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衣衫。對著這麽一隻萌化人心巴心巴肺寵了那麽久的小貓,黛玉便是有氣也撒不出來了。
    她嘟著嘴看了小貓一眼,又轉頭瞅了瞅掛在門口的簾子,淡淡的道“有什麽事嗎?”簾子淡黃色帶暗紋的,兩邊垂著流蘇,還是九爺送的上好錦緞做成的,黛玉很是喜歡。
    紫鵑道“並沒有什麽事。隻是方才,老爺派了一個小丫鬟過來傳話,說明天要出城為九爺踐行,讓姑娘今天早些歇息,不許過於勞累。”
    黛玉答一聲知道了,便道“你們也早些睡吧,我這裏暫時不需要人伺候。”
    紫鵑答應一聲退出,黛玉回頭,瞪了在床上打滾的某貓一眼,少不得彎腰將地上散落的男子衣衫盡數收了。不知為何,雖已知道小貓是個男兒身,也打定主意以後要遠著他些。但一看到他化身成小貓,小小的一團,不免憶起這兩三個月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有些狠不下心來。雖不至於將小貓趕走,但如今再與他同床共枕,未免有些不自在。
    但此刻黛玉一心記掛著靈泉水可解毒之事,也顧不上其他。周航知其掛心林如海,在紫鵑走了後便道“以我看來,這靈泉之水解林大人身上的毒不在話下。你先前也中過毒,現在可還覺得身子弱沒力氣麽?”
    自空間出來,黛玉便覺得精力充沛,看來毒已經解了。因此心內大喜,道“既如此,明兒就弄些靈泉水給爹爹喝吧。”
    周航提醒道“林大人的身子比你還要弱上幾分,饒是你還虛不勝補暈了呢,想必林大人更承受不住這靈泉水的大補。倒是循序漸進,先在林大人吃的茶裏添上一兩滴的靈泉水,再慢慢增加為是,免得一時補過了倒不好。如此一年半載,身子也該養好了。”
    拖得時間越長,他能留下的機會也就越大。
    林黛玉深以為然。當初人參養榮丸被舅母下毒之事便是胖胖發現的,算是救了她一次,如今又救了父親一命,周航也算是林家的大恩人了。她投湖時,隱約好像看見一隻小貓也緊隨而至。彼時周航並不知那是靈泉,更不能預見他一隻五髒六腑都受重創的小貓跳進去還能活著出來,卻還是毅然跳了下去,終究還是為了自己。
    不管周航是男是女,是人還是貓,僅這份情義,倒是難得。
    想著心早已軟了,原本打算定要和周航離了的想法也早拋到九霄雲外。
    不過此刻跟周航同床,黛玉還是別扭,因此指指房裏準備好卻一隻閑置的貓窩,道“今晚你去那裏睡罷。”
    周航將貓爪搭在黛玉手上,眸帶水光盯著黛玉,頗為可憐兮兮。
    黛玉堅定的搖了搖頭,胖胖若真是一隻貓倒還罷了。可他畢竟不僅僅是一隻貓,容他還留在這屋子裏已經不妥,更別說再讓他上自己的床。周航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並未糾纏,倒乖乖的爬上自己的小窩,隻是看黛玉的眼神帶著幽怨。
    周航關於空間的說法隻是推斷,為了證實推斷的正確與否,二人又試著進出了幾次空間。果然與周航推斷的一致,隻要二人心念合一,同時想著進去、出來,便能任意進出。
    翌日一早靖王李旭便即出城回京,黛玉給他做的荷包尚未完工,此刻少不得加緊繡了來。
    翌日一早,黛玉醒來,下意識摸摸頸間,並無毛茸茸的手感,方猛然憶起昨晚將小貓趕到窩裏睡了。不知為何,心中倒一時有些空落落。
    紫鵑來伺候梳洗時,看見茶幾上擺的衣裳,道“怎麽濕成這個樣子?”
    黛玉淡定道“許是胖胖淘氣,不小心將茶碗打翻了。”
    周航此刻也伸著懶腰起來了,聞言盯著黛玉“喵嗚”一叫。
    旁人還不怎麽,黛玉卻噗嗤一聲笑出來,嘟著嘴道“怎麽,明明是你犯了錯,還不許人說了?”
    看見黛玉這般嬌憨的表情,周航心裏真愉悅,這個時候,別說黛玉讓他認錯,便是要他的命,也亦不會說個不字。隻見他也嗬嗬一笑,舉著手道“是是是,是我錯了,你想怎麽說怎麽說,我絕不說半個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