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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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逃跑那丫鬟叫金環,小廝叫興旺。
    對於兩年前私逃的一雙小廝、丫鬟, 林如海也有些印象, 原隻當二人年少無知犯了錯就嚇得不敢見人,逃便逃了罷, 倒沒十分在意。再說當時他事務纏身, 實在也顧不上兩個下人的事。誰曾想這裏麵還藏著這麽一個陰謀?
    做壞事的人心思往往都縝密,蓋因其心裏有鬼唯恐被人看透, 故而時時刻刻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可不就顯得比旁人謹慎許多?金環也是因為膽大心細、思維縝密才被送到林府當眼線。按說這麽一個謹慎人,斷不會犯下將毒藥這麽確鑿的最終埋在床底下的錯誤, 這太容易被發現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除非她腦子有坑,或是她主子腦子有坑!
    那麽, 李峰媳婦是如何在床底下找到的呢?
    這事出自周航的手筆。
    查清楚逃跑丫鬟和消息確實是知府府安插在林家的線人後,又偶然得知其二人臨走之前為銷毀證據,將盛毒藥的瓶子扔進林府的荷花池。周航親自出馬,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潛入荷花池在冰涼的池水裏摸索打撈大半個時辰,才將瓷瓶撈了出來。凍得他連打幾個噴嚏, 躲在空間裏泡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徹底緩過來。
    小瓷瓶嵌進一塊淤泥中, 雖然撈出來時已經慘不忍睹, 好在沒摔破。
    那瓶子的質量也很好, 可能是怕毒藥泄露的緣故,塞的是橡木塞子,很是牢靠,在荷花池泡了兩年, 愣是出淤泥而不染,毒液一點沒泄露,完全不必擔心查不出來毒源。
    不然,那一男一女可是作了大孽了。
    要知道林府這池子荷花長的極好,盛夏時節層層疊疊鋪滿整個湖麵,連一點子池水都看不見。當年,林家上上下下每年吃的荷葉、蓮蓬也都是這池子裏的。
    即使如此,黛玉還是有些擔心,萬一透過瓶塞子泄露了一點點,府裏那些不知情的貪嘴下人再摘了荷葉、蓮蓬熬湯做飯,豈不是白白害了人家?
    謹慎起見,周航在黛玉的督促下取了一大碗靈泉水均勻灑在荷花池裏。
    用黛玉的話說有毒解毒,無毒強身,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當時周航還笑道“那這府裏的下人可是得了造化!”這靈泉水集天地造化於一身,可不是誰都有此福緣的。
    黛玉道“又不獨給下人們吃,我也喜歡吃些蓮葉粥、糖蓮子的,自己家種的東西做來吃,總比外麵的好些。”
    聽她這麽說,周航當即又舀了一大碗靈泉水出來。
    “既然你要吃,便多灑幾碗水,得徹徹底底的解毒才行。況且,這泉水這般天上有地上無的,說不定能讓荷葉長得又肥又鮮美呢。到時候熬了粥肯定鮮美滑嫩,讓你吃了第一碗還想第二碗。”
    說著似乎已經看到黛玉捧著一碗荷葉粥小口小口文雅吃著的樣子,真是,養目啊!
    黛玉捂著嘴笑。
    周航果然又倒了幾碗水,直到黛玉喊停才罷。二人收拾好悄悄潛回住處,周航便叫了貓屬下將小瓷瓶埋在之前金環曾經睡過的床下。新埋土的痕跡很明顯,正常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況且床底下也是搜查時候最容易忽略的一個地方。雖然黛玉提醒李峰媳婦去查查兩年前私逃的小廝、丫鬟,但她能不能細心到查床底下也是個未知數。
    為防萬無一失,周航自導自演,同眾貓咪們一起唱了一出戲。
    每一個大宅門都有其約定俗成的一套管理辦法,俗稱規矩。林府下人眾多,隻有各處管事及主子身邊第一等伺候之人才有獨立的房間,一般的二等丫鬟兩個人一間房,三等丫鬟就得三個人擠一間房,那些不入流的小丫頭子們多是四五個人擠在一處。金環是廚房的小丫頭,住的是四人間。她逃走後,她的床鋪閑了一段時間,後來便有一個叫雲兒的小丫頭睡了。
    一日夜半,雲兒起身解手,到外麵吹了一陣涼風回來便沒了睡意,躺在床上想明天要辦的差事。正想的入神,突然聽到床下嗒嗒嗒幾聲響動,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嘰嘰”幾聲老鼠叫,隨著“吱!”的一聲似掙紮似恐懼的尖叫,老鼠聲音戛然而止,代替而來的是咕嚕咕嚕的貓叫聲。而且非止一隻,從聲音判斷,至少不下三隻。。
    雲兒覺得好笑,好幾隻貓兒捉一隻老鼠,還搶食呢,她想。
    這還不算,接下來幾隻貓竟然因為一隻老鼠打了起來,一時雞飛狗跳,鬧得眾人都醒了。
    幾個小丫鬟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想動。
    這個說“你去把這幾隻惹人厭的臭貓趕走!”
    那個道“你怎麽不去,我困著呢。”
    都咕噥著不想起來,最後還是雲兒起來查看。剛將床單掀開,蹲著身子往床底下瞧了瞧,還沒看真切,隻見“嗖嗖嗖”從床底下躥出了好幾隻貓,下意識的身子一側,讓出了貓兒們的逃跑路線。
    因速度太快,雲兒根本沒看清是幾隻。
    貓兒們都沒影了,她還久久不能回神。許久許久,才認真往床底下瞧了瞧,隻見地上被刨出一個小坑,炕靠牆根那側地上堆了小小一個土堆,靠外那側倒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因此靜靜躺在坑中露出大半個身子的小瓷瓶便暴露無疑了。
    胎骨細膩,釉質滋潤,濃翠豔麗的青花色澤,瞧著十分精致小巧。
    雲兒愣了愣,忙叫起來同自己要好的一個小丫鬟,二人一起將小瓷瓶收起來。回頭看,沒了貓兒的搗亂,另外兩個丫頭已經呼呼大睡了。偷偷埋在床底下的,定然不是什麽能拿到明麵上的東西,要麽是偷得主人家的物品,要麽便是有什麽隱秘之事。雲兒同另一個丫頭雖小,但自小賣身為奴,也耳濡目染或是聽過許多貴族家庭裏的陰私事,唯恐自己受什麽連累,因此都不敢打開。
    二人商量一番,打算第二天交給管事嬤嬤處理。
    管事嬤嬤自然是拿著去找了李峰媳婦,後者一番調查,便查出許多事。
    緊緊握著裝毒藥的小瓷瓶,怒到極致,林如海眼白部分已迸出些許血絲。
    “確定這是那個叫金環的婢子的?”聲音冷肅,似臘月的冰霜。
    “確定,老爺,有一個丫鬟看見金環那丫頭拿過,她說是外頭托人買的玫瑰粉。”
    “將那丫頭帶進來!”林如海緊握雙手,指甲嵌進肉裏,有鮮紅的血液流出來,他似乎置若罔聞似的,隻手腕、額角暴起青筋。
    不多時,便有一個穿雪青比甲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低著頭走過來,跪下道“奴婢親眼看見金環姐姐——”說到這她意識到說錯了,忙磕個頭道“老爺恕罪,奴婢一時口誤,是金環。奴婢親眼看見金環拿過這小瓷瓶,她告訴奴婢是玫瑰粉,奴婢想討點擦臉,被她板著臉罵了一頓。她是年長的姐姐,我不能說什麽,隻好走了。後來再沒見她拿過的……”
    林如海背著手,半天沒有言語,那丫頭也不敢起來。
    許久,他才長長歎一口氣,“罷了,你退下吧。”
    小丫頭戰戰兢兢的起身告退,林如海道“賞她幾個金錁子。”
    為保密起見,屋子裏並沒有旁人服侍,聞言李嬤嬤便隨那小丫鬟出去,吩咐人準備賞封兒。再回來,林如海卻是背對著她長身而立,李峰媳婦行了禮,低聲叫了句“老爺。”然後便束手侍立,動都不敢動一下。
    房間裏靜的讓人恍惚,隻聞外麵風吹柳葉的聞言細語。
    許久許久,林如海慢慢轉身,李峰媳婦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不由一驚!
    老爺竟然哭了!
    兩行清淚順著他略顯滄桑的臉龐滑下,瞧著觸目驚心。
    除了三歲之前,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老爺哭,第一次是老太太斷氣的時候。老爺是林家的獨苗,從小就被教導要有宗子的風範,要讀書要上進要承繼宗祠光宗耀祖。三歲便被剝奪了哭泣的權利,請的最有學問的師傅,學的最好的教養。那麽堅韌、那麽不屈、那麽不肯示弱的老爺,在他看來頂天立地似乎任何事都難不倒他的老爺竟然還有這樣……脆弱的一天。
    “我連自己家裏進了那等歹人都不知道,如何護玉兒一生周全?”
    又過了很久,他歎道。
    就知道老爺如此……撕心裂肺,為的定然是姑娘。李峰媳婦抿抿唇,眼睛也酸酸的,“老爺思慮周全,何必妄自菲薄呢?有您護著,姑娘一定不會有事。”說著便跪下了,“若說過錯,倒是老奴的過錯更大些,是老奴讓那等心思不正之人混進了府裏。”
    林如海擺擺手,讓她起來“如何怪的你?既然那些人想作怪,你又如何防得住?”李峰媳婦是老太太的丫鬟,打小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她的小心謹慎他是深知的,哪個進府的下人她不是調查祖宗三代確定沒問題才留的。可敵人在暗我在明,人家有心暗害,身份什麽的自然也可以作假,當真是防不勝防。
    過了一會李峰媳婦又說“老奴瞧著姑娘也是個有成算的,這些日子處理家事無論手腕還是思緒,在這個年紀都算是頂尖的了,便是以後出閣,也定然吃不了虧。老爺且放寬心,好生保養一二,於姑娘也是好的。”
    “玉兒是個好孩子。”
    說完林如海又背著手不吭聲了,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問“查出那丫頭和小廝的底細了麽?”
    “老奴查到這些就嚇得了不得,趕著來告訴老爺,至於那小廝和丫頭的來曆,還沒有查到……”
    “這事你不要再管了。”林如海想了想說,畢竟再查下去就不僅僅是牽扯到林家內宅了,李峰媳婦不好插手也插不了手。這事八成跟江南官場、鹽課有關,說不定還牽涉到當年諸皇子的奪嫡之爭,得他親自派人去查才行。
    “府裏下人加起來還有多少?”林如海問。
    “不算二位姨娘,還有二百一十五人。”李峰媳婦才清點排查過下人,放出去三十多,剩下的重新造了花名冊,因此記得清清楚楚。
    “再放出去些,留夠伺候的便罷了,不需要多,必須可靠。府裏就我和玉兒兩個,我這裏除了貼身跟隨的三四個小廝,並兩個看守書房磨墨的小廝,旁的不需要什麽。姑娘那裏,還有兩位教引嬤嬤那裏,留夠伺候的人手,其餘的都賜還賣身契放出去罷。”林家枝庶不盛,正經主子如今就剩兩個,委實用不了那麽多人伺候。人多必然有屍位素餐的,人閑了就容易生事,家長裏短的挑撥,倒不如放出去幹淨。
    “姨娘那裏也不留?”李峰媳婦問。
    林如海皺皺眉,李峰媳婦不提,他都忘了自己還有兩個姨娘。
    “每人留四個小丫頭伺候吧。”
    “是!”李峰媳婦道。
    “姑娘那裏伺候的有多少人?”
    李峰媳婦“大大小小的丫頭加起來十二個。”
    “再添四個。”林如海道“女孩家大了不像小時候隻知道玩,應酬也多,心思也周全了。況且她那小貓也難纏,一兩個人還伺候不了呢。我上次見玉兒帶著雪雁、紫鵑和幾個二等丫頭摘梅花、山茶花等花瓣做胭脂膏子,還嚷嚷著人少摘的不夠呢。”
    他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女兒不是。
    到最後還不忘提醒一句“切記,一定要機靈可靠的,別再出個金環。”
    李峰媳婦忙應是,給姑娘挑伺候人手,她才不敢大意呢。
    黛玉過來給林如海送茶,李峰媳婦便在林如海的示意下不說了,隨後隨意稟了幾件事便告退出去了。
    林如海握著拳,始終沒動茶盞一下。
    黛玉眼神瞟過案上的小瓷瓶,林如海下意識的抿抿嘴,想到林黛玉並不知毒藥之事,便若無其事的揣了小瓷瓶。黛玉裝作沒看見,周航揚了揚脖子,小胡須不自覺的翹了翹。
    對上小貓那雙我已洞悉一切你不要再掩飾的揶揄眼神,林如海莫名有些心虛。
    他笑著端起茶盞掩飾,卻被眼尖的林黛玉瞧見手心的血跡。
    “爹爹——”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