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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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既定了要去衛府的事,黛玉便吩咐李峰媳婦準備壽禮。又親自命小丫頭們開庫房查看了一番, 找了許多各色珍珠、寶石等物, 一起都拿出來讓送到家裏的首飾鋪子裏,命能幹匠人做幾樣精巧的簪環頭麵等物, 預備留著送那些姑娘小姐們。
出了五月, 天氣燥熱,揚州城閨閣中的聚會也比往日少了很多。在家裏的時候還好, 一般富貴人家都有冰盆消暑,有的還有雨亭。所謂雨亭,顧名思義, 便是會下雨的亭子。一般是建在湖泊池塘之中,引地底的冷水從亭子頂部傾瀉而下, 簷上飛流四注,猶如下雨。人在亭中,即使是酷暑天氣,也是涼爽宜人,如在涼秋一般。
出去便不那麽方便了, 即使放了冰盆, 外麵火爐似的, 也沒多大的作用。照樣動輒汗流浹背, 加上許多女孩子都喜歡在臉上塗上許多脂脂粉粉之類的東西,汗水衝刷而過,往往五彩繽紛,跟開了醬油鋪子似的。
黛玉每日必修的功課也做了調整。
跟嬤嬤學規矩的時間由原來的早餐後改成了早餐前, 原來的一個時辰也縮減為半個時辰。教授針奩女紅的師傅不盛暑熱,病了一場,幹脆便暫停了這項功課。橫豎他們這樣的人家,並不需要女兒像專職的繡娘那樣技藝高超,便是日常穿的衣裳鞋襪、用的荷包香袋之類,也不需要自己做,自有下人們周全,因此隻要略懂,將來出嫁不惹人笑話即可。
黛玉的女紅雖不能跟家裏的繡娘比,已經比一般的閨閣女子強上不少了。
家事由個個管事們料理,也都十分有序,便是各個那些店鋪子在當初周航一番治理之下,也都已經步入了正軌,不需要黛玉再多加操心。管了許久的家事,黛玉已經摸出了有些規律。在外祖母家裏的時候,看王熙鳳整日跑東北西,安撫這個奉承那個,日日不得閑,還以為管理一大家子的家事是一項頂費神費力的活兒,如今看來,倒也不必如此。若事事都要主子親力親為,要那些管事吃幹飯呀?
管理家事不是賣弄才幹,不必事事都要過問,甚至連一個小丫頭子犯了錯都要主子過問,那還不把主子累死了。隻要製定出一定的規矩,按規矩辦事,再挑幾個大公無私的管事,功則賞過則罰,抓那個一個兩個典型,狠狠的懲戒一番,下人們自然經心。
主子隻要掌握好用人之道,下邊自然就亂不了。
閑下來的黛玉除了跟丫頭們玩笑以外,平日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在房裏修煉。外麵的靈力雖然原不及空間,但多少有些作用,總比閑著強。聽周航講過許多21世紀女強人的做派,她也想成為那樣的人,雖然她也不是很理解究竟做到什麽地步才算是女強人,但如果能靠自己的能力生活,而不是依靠別人,似乎也不錯。黛玉的想法與見識都已經超越了一般的古代閨秀,隻是自小受到的教養還在,骨子裏的矜持還是有的。
這日林黛玉打坐調息之後,精神大好,心情也不錯,連帶著覺得外麵冒著轟轟熱氣的天也格外可愛起來。
走出內室,見紫鵑和慧兒在外麵的門檻兒上,正對坐著打盹兒。
黛玉微微搖了搖頭,笑了一笑道“就困得這麽著?”
慧兒抬起頭,眼裏還迷迷糊糊的。
“姑娘怎麽不多睡一會子?”她道。
黛玉一個人在內室的時候,從不讓丫頭們進去伺候,她們兩個在聽到裏麵沒有動靜,便以為黛玉是在裏麵睡覺,因此這樣問。明知她們誤會了,黛玉也不解釋,而是推著慧兒紫鵑道“你們去歇一會子吧,把雪雁叫來伺候。”
正說著,突聽得西廂房裏傳來一陣說話聲。雪雁爽朗的笑聲便夾雜這一陣嘈雜之中,紫鵑笑道“這小蹄子,又淘呢,姑娘等著,我這就把她叫來!”說著便走了出去。
自從上次黛玉被劫持,林如海發落了她院裏的小丫頭,雪雁、紫鵑、慧兒三人雖然沒攆出去,也受了不少苦,每人罰了三個月的月錢。事後,黛玉曾派人看過那些被送到莊子上的小丫頭,送了些錢財給她們,如今聽說她們有幾個以已經嫁給了當地的佃戶,生活倒還過得去。
黛玉房裏雖然有補了幾個丫頭,到底還沒有湊夠原來的數兒。對女兒身邊的人,林如海是寧缺毋濫的。府裏可靠的好丫頭已經都挑了出來,對於外麵人牙子賣的那些又不放心,誰知道其中有沒有某些人安插的眼線。因此林如海正命可靠的老莊頭,在各處田莊搜羅老實本分的丫頭,模樣倒在其次,關鍵是要家世清白,別弄些肚子裏藏奸的。
黛玉坐在圈椅上,慧兒捧了茶。
黛玉接過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見慧兒的兩隻上下眼皮仍在打架,似乎很是困倦的樣子,便道“你下去吧,別撐著了。”
慧兒道“奴婢沒什麽,就是方才沒事幹坐在那裏才犯了困,這會子有姑娘在,咱們說說話,那股子困勁兒也便過去了。實在不行,奴婢找盆冷水衝一衝也就好了。”
黛玉挑了挑眉,道“這又何必,你要伺候我,以後的日子長呢,不在這一時半刻的。我聽說昨兒晚上你為了趕製一雙繡花鞋,熬到了半夜,我又不急著穿,以後可不許如此了。況且這房裏不是你一個人,總不能什麽都讓你幹,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
慧兒聽得眼圈都紅了,含著淚道“多謝姑娘關懷,姑娘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奴婢這輩子都報答不完了……”
黛玉道“你又提這些,我不過是幫了點小忙,你就這樣,倒叫我過意不去。”
“在姑娘看來是舉手之勞,可是對奴婢來說便是天大的恩德。”
慧兒剛說完,紫鵑便引著雪雁來了。雪雁笑嘻嘻的行了禮,問黛玉喝茶不喝,黛玉瞥她一眼,說等她的茶,還不得等的嗓子都冒險了?雪雁吐吐舌頭,忙趕著領一個小丫頭出去,到外麵抬了水,給黛玉洗臉。
水是剛從井裏打出來的,冰冰涼涼,黛玉洗了一把,接過雪雁遞來的手帕子擦了擦,問這個月的賬冊子可送了來。紫鵑回說已經送了來了,就擺著黛玉的書案上。說完又說莊子了新送來了許多新鮮的水果,有西瓜、蘋果、桃子、李子、櫻桃等物,問黛玉吃不吃水果。
吃慣了空間裏水果的黛玉,其實已經吃不慣外麵的水果,但是若一點也不吃,紫鵑必定又要在自己耳邊念叨許多多吃水果的好處。這還不算什麽,黛玉是知道的,父親每天也會問丫頭們她的飲食情況,若是父親知道了,更得念叨一番的大道理。
因此,黛玉便讓她們看著洗些送來。
紫鵑答應一聲下去,因新來的幾個小丫頭從前沒有貼身伺候過主子,怕她們不周到,或是洗的不幹淨或是切的不整齊,影響黛玉的食欲。雪雁一向貪圖口腹之欲,見此更是不勝歡喜。黛玉的胃口小,吃什麽都是淺嚐輒止的,一盤子水果,她其實吃不了幾口,扔了又可惜,到最後基本上都是便宜她們這些丫鬟。能被挑揀出來給主子們的瓜果,定然都是一堆裏麵出類拔萃的,個頭又大,長得有平整,味道也是極好的。
若不然就說高門貴宦府裏姑娘們的貼身丫鬟都是好命的,吃的用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上幾分。
紫鵑去了好一會兒,黛玉到沒什麽,雪雁等得心焦,時不時就到廊簷下伸著頭往外看,側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黛玉已經找了一本書,歪在貴妃椅上翻看著,慧兒坐在一個小杌子上給她揉腿。這丫頭也是固執,終究不肯歇著,一定要跟在黛玉身邊伺候。
黛玉方才盤腿打坐了好長時間,這會子腿剛好有些酸軟。慧兒的手雖然生的十分纖巧,估計是常年撚針扯線的緣故,很是有力,一下一下的捏在略顯酸痛的小腿上,倒有幾分愜意。
雪雁在門口張望了一陣,不見紫鵑回來,便起身將一早泡的一大碗杏仁端來,放在桌子上,在旁邊坐了剝那杏仁的外衣。
黛玉笑道“怎麽,原來的杏仁茶喝完了麽?”
那些杏仁原本就是去了核的,若不是做杏仁茶,直接就可以吃。黛玉平常有喝杏仁茶的習慣。原是她自小體弱,請了許多名醫查看,其中有一個從宮裏出來的禦醫。說宮裏流傳的一種茶,是用上等的杏仁粉做成,配以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幹,枸杞子,櫻桃,白糖等十餘種佐料,最是養人的。林如海便記住了,每年都要為女兒配上許多。
後來到了賈府,因為是客居,黛玉不好要求什麽,常常自己弄些杏仁自己製作,倒也不錯。
後來回了揚州,林如海自然記得女兒這個習慣,黛玉卻因為喝慣了自己製作的杏仁茶,嫌外麵做的不合胃口。好在杏仁什麽的都是現成的,配方也有,倒也不費事。
“還有一些,也不過十天八天的就沒了,早些做好,免得到時候著急。”
杏仁在水裏跑了許久,外麵的那層棕黃色的包衣已經起皺,剝起來並不困難,但那麽一大海碗,卻不知要剝到猴年馬月呢。黛玉道“雪雁,你找個人來幫你,豈不快些?”
雪雁一邊仍快速的剝著杏仁,一邊道“找誰來剝,紫鵑姐姐去洗果子裏,慧兒姐姐又忙著伺候姑娘,小丫頭子們常要幹些粗活的,手上什麽都摸,有的連手都不肯好好洗。給姑娘吃的的東西,怎麽能不幹不淨的?”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說話聲。
雪雁起身笑道“必是紫鵑姐姐回來了,我瞧瞧去!”
黛玉指著她的背影笑,對慧兒道“你瞧瞧,都是老大不小,也不知什麽時候能穩重些?”
慧兒聽完不由也笑了,黛玉問她笑什麽,慧兒道“聽姑娘這口氣,倒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話,倒像是一個成年的姑娘嘴裏說出來的,不知道的人,隻聽這句話還以為姑娘比雪雁還大呢。”
黛玉正要說什麽,雪雁搖著頭走來,道“姑娘,不是紫鵑姐姐,是李奶奶派了一個婆子來。”黛玉忙命叫那婆子進來。
原來那婆子是受了李峰媳婦之命,帶了幾個丫頭來給黛玉看。林如海不是不打算從人牙子手裏買丫頭了麽,黛玉身邊有不能沒有人伺候,便命可靠的幾個莊頭在鄉下物色。如今這幾個丫頭便是一個莊頭送來的,說是都是知根知底可靠的,先送來給姑娘瞧瞧,有中意的就留下,沒有就再找。
婆子笑嗬嗬的進來,笑嘻嘻的給黛玉請了安,黛玉說聲“辛苦”,便看向她身後。那裏站著六個女孩子,從低到高排列,都穿著一樣的衣裳,梳著一樣的頭,垂首侍立。大的瞧著十三四歲的樣子,小的約莫有八九歲。黛玉一一的問了她們叫什麽,多大了,家中還有誰,可是自願到這府裏當差的。
女孩子們大多還都是怯生生的,低著頭黛玉問一句,她們便說一句。
最大的那個叫小翠,十四歲,瞧著甚至伶俐,婆子也極力推薦那個丫鬟。說她模樣也俊俏,嘴也甜,比其他幾個丫頭機靈些。黛玉暗中觀察了一番,發現那女孩子雖然垂著頭,眼珠子卻是不住的亂瞟,見著屋子裏的雕梁畫棟,眸子裏有羨慕之色,怕不是個安分的,並不打算留她。
最後,黛玉隻留下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那幾個女孩兒裏最小的,才九歲。
說是九歲,身量卻不過跟七八歲的孩子差不多,而且麵黃肌瘦,低著頭不敢看人。仔細瞧瞧,那女孩□□的手腕上有幾道傷痕,是細細長長的幾個印兒,一看就是被人用指甲掐出來的。也不知是什麽人竟如此狠心,對一個女孩下這種手。
黛玉讓她挽起袖子,卻見胳膊上疤痕更多,有新的有老的。
黛玉問她“這是誰打的你?”
那女孩子低著頭,似是想到了什麽,身子有些發抖,半天才道“我爹打的。”聲音很小,似乎唯恐被人聽見似的。
“你爹為什麽打你?”
“沒有為什麽,我爹喝醉了常打人的,我幾個姐姐都挨過。”
黛玉皺了皺眉,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招弟。”
招弟就這麽留下了,黛玉覺得招弟這個名字不好聽,給她另取了個名字叫小夏。另一個被留下的女孩十二歲,叫雪兒,是看著規規矩矩踏實肯幹的那種。黛玉命人將二人帶下去梳洗一番,一起都送去兩個嬤嬤的居住的小院,先讓嬤嬤們調教好規矩再送回來,
留下來的這兩個女孩肯定是要好好查查底細的。
雪兒家是普通的農戶,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原本日子也過得去,去年他爹突然生了重病,花光了家裏的積蓄不說,還欠了一大筆的銀子。後來連家裏的土地都賣了,還是不行。雪兒是自己提出來要賣了自己給父親看病的,她娘開始時還不舍得,雪兒說總不能讓她看著老爹病死而無動於衷。若那樣,她也沒臉或在世上了,索性一頭撞死了事,仍到九泉之下伺候她爹去。
她娘沒辦法,隻得同意。
以為同著雪兒的遭遇,莊頭還多給了他們一倍的銀子。
招弟,也就是現在的小夏,遭遇比她還要可憐。
小夏上頭有三個姐姐,她是家裏第四個女孩,因此父母取名叫招弟。為的是借這個名字,能招來一個男孩。可惜她父親命中無子,又生了兩個都還是女孩。
後來那兩個女孩一個送人,一個夭折。
招弟的爹是個好吃懶做的,好在家裏有幾畝薄田,倒不至於餓著。但多年想要兒子而不得,他便怪罪在妻子身上,常常在外麵渾天海地的混,回到家就對老婆女兒非打即罵,說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討了她這麽一個老婆,生的都是賠錢貨。招弟的娘鬱結於心,加上後來生最後一個女兒的時候失於調養落下病根,又沒有前看病,漸漸的就小病拖成大病,終至一命嗚呼。
他爹死了老婆,便托媒人說和,想娶同村的一個寡婦。莊戶人家沒有那些守節的心思,也欣然同意,條件是必須要八兩銀子的聘禮。
招弟的爹哪有八兩銀子?隻得把招弟賣了。
一般想招弟這樣大的女孩子,統共也買不了多少錢,偏偏林家給的銀子多。十五兩,這下不僅聘禮銀子有了,連成親的花費也有著落了。
據說招弟年紀雖小,倒是挺能幹的,她前頭兩個姐姐已經出嫁了,三姐隨她老子,也是個好吃懶做的,而且品格也不好,曾經在集市上偷東西被當場抓住。家裏的活裏裏外外都是招弟在幹,而且還常常挨她那酒鬼老子的打,這丫頭性子也是真好,從來無一句怨言。當年她娘病得厲害的時候,也是這丫頭忙前忙後的伺候端屎端尿,若沒有她,她娘還活不了那麽久。鄰居看她可憐,也常常接濟,這小丫頭一件件都記在心裏,平常若是得閑的時候就幫鄰居們幹點活計回報。
招弟的爹原本是想賣了三丫頭的,莊頭查過之後,知道她品行不佳不肯要,才換的這四丫頭。
聽完這丫頭的身世,黛玉不免又唏噓一回。想起小夏那比一般女孩子瘦小的身子,有時也將自己吃剩的飯菜命人拿了去賞她。
小孩子隻要營養跟得上,身子長得很快。不過是半個月不到的功夫,兩位嬤嬤派人送她們回來,說是規矩都學的差不多。黛玉在看見小夏,那孩子倒白淨了不少,好像也長高了些,也不似先前的膽怯怕事,倒是大大方方的趕上來給黛玉磕頭。
黛玉看她不似先前的瘦弱,心情也不錯,賞了她一盤桂花糕。雪兒也比先前白淨了,穿了鵝黃色淨麵四喜如意紋的褂子,下麵是同色裙子,垂首侍立,很恭順的樣子。問了她幾句話,應答都還得體,並未厚此薄彼,黛玉也賞了她一盤子點心,隻是不是桂花糕,而是一盤棗泥山藥糕。
紫鵑領她們下去安置,不免又是一番囑托,無非是以後好好伺候姑娘,好好在這院子裏當差,不許亂嚼舌根子,不許對外透露這裏的情況之類的話。又道“院門何時關何時開,都是有定例的,你們倆可當心些,別弄錯了。常來這院裏的人除了各處的管事奶奶們,便是老爺。對了,二人姨奶奶有時也會過來,不過是來瞧瞧姑娘,呆一會子就走的。”
小夏眼神呆呆的,似乎一時消化不了這麽多消息。
紫鵑倒覺得這孩子單純的好笑,一點子心事也藏不住,不由笑道“雪兒,小夏還小,有些事你多提醒著她些。在這屋裏當差,一切以姑娘為先,屋裏端茶送水的不用你們,其他倒沒什麽機會,隻是要謹記一點,不可衝撞了老爺。”
雪兒道“紫鵑姐姐放心,我們都知道了。”
提到老爺,小夏身子有些瑟縮,似是有些害怕。紫鵑估摸著她是又想起她爹來了,這小丫頭估計是從前被打怕了,對男子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她笑了笑道“老爺是個和善人,不會隨便打罵人的,隻要你們老老實實在這院裏當差,不知有多少的好處呢。”
她說的倒也不錯,曆來姑娘們身邊的丫頭便是個香餑餑,不知多少人想擠進來呢。旁的不說,就說吃的穿的用的,比一般富貴人家的小姐還好呢。
林如海之所以發作林黛玉身邊的小丫頭,也不全是因為泄憤。影梅庵那是若說黛玉身邊沒有吃裏扒外的丫鬟,他是不信的。不過是做的隱秘,一時半刻查不出來,索性便將那些小丫頭子全部打發了,再尋底子幹淨的來。
之所以留下紫鵑、慧兒、雪雁三個,除了黛玉對她們三個格外不同外,也是他確定吃裏扒外的不會是這三個人。
林如海希望女兒永遠是單純的,所以這些猜測他並沒有告訴女兒。
安排好小夏雪兒兩個人,紫鵑回到房中,見黛玉正歪在榻上看書。還是慧兒在一邊坐著捶腿,紫鵑笑著進來,黛玉問她小夏雪兒可還習慣。紫鵑笑道“小夏這是被打的留下陰影了,我才提了句老爺,她就嚇得了不得。”於是便將方才發生的事及自己的猜測都說了。
黛玉道“攤上這樣一個爹,倒不如沒有的好。小夏也算造化了,她爹既然將她賣了,便是斷了關係,對小夏來說倒是好處。”
紫鵑道“誰說不是呢。”
各個莊子陸陸續續又送來了好幾批人,林黛玉挑挑揀揀的,又留了幾個。女兒身邊的人林如海不敢大意,一個個都派人將家底子查了個幹淨,稍微有一點從前形跡不好的便不留。很快,黛玉的小院又熱鬧了起來。年紀最小的小夏成了主仆們背後議論的焦點,原因是這小丫頭幹的許多事,往往令人捧腹。
眼見著衛老太太的壽宴即將到來,黛玉因問前些日子送出去的那些寶石,說是打些首飾頭麵的,如今可都做好了。紫鵑說還送回來,黛玉當即叫了來李峰媳婦,命他派個人出去問問。
李峰媳婦接了黛玉的命,不敢怠慢,當即便派了兒子李迪親自去問。
李迪當即去鋪子裏問,下午就帶了一大匣子的首飾回來了。李峰媳婦親自捧了送來,黛玉揭開匣子一看,一下子的珠寶首飾,耀眼生輝,玉釵、簪子、步搖,金的、銀的、點翠的、鎏金的,應有盡有,約莫有十幾二十樣。黛玉暗道這可夠用了。一麵向李峰媳婦道“大娘隨便派個丫頭說一聲不就行了,還親自跑一趟,這大暑天!”說著命紫鵑上酸梅湯,一麵說“這個是解暑的,大娘好歹吃一碗。”
說話間紫鵑已經捧了一碗酸梅湯過來了,李峰媳婦忙接過,入手冰涼,不由笑道“還是冰鎮的呢,托姑娘的福,今兒我也享受一回。”
黛玉笑道“不夠的話還有。”
李峰媳婦喝到一半,聽到這話,忙放下碗道“哪有喝得那麽多?這一碗就夠了。”
吃過晚飯,林如海踱步來到黛玉的房裏,告訴他青崗寨已經被剿滅了。聖上回到京城就欽點了威武將軍楊釗,帶了兩千騎兵,將青崗寨圍了個水泄不通。楊釗可是打過無數勝仗的將軍,帶的又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打青崗寨那些烏合之眾跟拿著刀宰雞崽子似的,青崗寨的土匪逃的逃死的死,剩下不多的幾個也都被俘虜了。如今青崗寨上被抓起來的婦女、人質已經得救了,原來的縣令因剿匪不利也已被免官。
黛玉道“隻是免官,未免太便宜他了。”
林如海道“誰說僅僅是免官,如今那縣令已經被下了大牢,正審問著呢。”
黛玉又問“新任的縣令如何,別又是貪贓枉法之輩。”
“新任縣令是個才點了進士的年輕人,三十歲不到。這樣的人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剛進入官場,又是年輕氣盛,還沒有被大染缸浸黑,是最血氣方剛立誌要大幹一場的時候。為父派人查過,這個年輕人還不錯。”
“但願如此吧。”黛玉道。
林如海又問黛玉晚上吃了什麽飯。從前都是父女二人一起用晚飯的,自李昭走後將周航留了下來,林如海不敢怠慢,晚飯的時候少不得也的招呼著,已經很久沒和黛玉一起用飯了。
黛玉道“吃了一碗混沌,幾隻螃蟹小餃兒,並一小碗魚湯。”
林如海點了點頭,又問女兒的身子,可有什麽不舒服的,藥可有沒有按時服用。他始終還是不放心女兒的身子,畢竟種了那種毒,據神醫所說,是很難清除的。
有一件事他到現在也很疑惑,神醫說他身上的毒已經很嚴重了,便是日日堅持服藥,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勉強能支撐個一兩年而已。可這半年以來,他覺得身子倒一天天好了起來,雖然不比年輕的時候身強體壯,卻是明顯比半年前好轉了不少。而且,他每天觀察女兒的身體,發現她也是越來越好了。
雖然不是很明白其中原因,對此,林如海是十分樂見其成的。
不是他怕死,他是不放心女兒,如果可以,能多護著她一天便多護著她一天吧。
衛府老太太的生日,實在六月二十,小暑後七天,可以說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當日是個大晴天,烈日當空,照的人能脫層皮,林如海帶著周航也去。黛玉一早起床,在丫頭們的伺候下梳了頭,換上一身簇新的粉色大袖撒花交領紗衣,下麵是同色柳黃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頭上隻插了一根珍珠簪子,顯得十分素雅。
馬車早已備好,在二門處等著。黛玉扶著紫鵑的手上了竹椅小轎,眾丫鬟尾隨簇擁著走了出去。小夏突然抱著把傘追出來,叫道“外麵曬的很,姑娘帶著把傘遮陽。”
眾人都笑了,指著小夏道“你瞧姑娘做的那小轎上麵不是傘蓋麽,要你提醒,黃花菜都涼了呢。”
小夏這才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咕噥“我也想替姑娘做點事……”
這次黛玉出去一共帶了六個丫頭,因小夏太小,又膽小,怕她到人多的地方緊張,萬一鬧出什麽笑話,終究不好,就沒帶她去。誰知道這丫頭心裏倒別扭上了,以為是她當差當得不好,姑娘才不帶著她。
正懊惱的時候,黛玉突然回頭道“小夏,大黑交給你了,你可照顧好它。”
一聽這話,小夏就興奮了,抬起頭咧著嘴笑。大黑就是那隻大黑貓,是姑娘養的。姑娘很喜歡那隻貓,每常都是親自喂養的,如今臨走的時候姑娘竟將照顧大黑的任務交給她,小夏覺得自己還是很得姑娘重用的。
一直到了二門附近,黛玉才下轎上了馬車。
她跟父親共乘一輛馬車,給周航備的也是馬車,可是周航不肯做馬車,堅持要自己騎馬。馬車裏放著冰盆,倒不是太熱,黛玉隔著紗窗往外瞧了瞧。坐在馬車上的周航似乎熱的不輕,從額頭上流下豆大的汗珠,那一張臉也被曬的紅通通的。
因為父親就在旁邊,黛玉也不敢很看,裝作不經意間掃過的樣子。
但她這一係列的動作,早已落在林如海的眼裏。自己的女兒,無論做什麽他都不忍苛責,也隻有歎一句女大不中留罷了。
周航也在注意林黛玉這邊的情況,可惜有林如海在,也不敢怎麽看。
再說也看不到。
不過他始終保持在跟黛玉乘坐的馬車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個距離可以讓二人產生一種類似心電感應的東西。說是心電感應,也不確切,總之是二人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而且可以隨意從空間裏取東西。
黛玉的心裏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馬車裏有許多暗格,放著茶具、點心、水囊等物,黛玉打開一個暗格,取那格子裏泡好的茶水,順便注了些靈泉水進去。
“爹爹,要喝點茶水嗎?”
黛玉問了一句。林如海點點頭,一邊順了取了兩個茶碗,端在手裏,黛玉就著他的手到了兩碗茶水,二人一人一碗喝了。黛玉看看外麵的周航,他雖然也可以取水,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不太方便,想開口說給周航也送點水,猶豫了幾次還是將到口的話咽了下去。
還沒走到衛府所在的阜康街,車馬便多了起來。
黛玉笑道“衛老太太大壽,來的人可真不少。”
說著,馬車可巧拐過一個拐角,隻聽得車夫長長的一聲“籲——”,馬車猛地停頓,黛玉一時沒坐穩,差點歪倒,幸而林如海扶了她一下。黛玉複又坐穩身子,隔著紗窗探頭一看,前麵的路被堵住了,許多人圍成一個圈兒。抬眼看去,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圈兒的最中間隱約傳來陣陣的哭鬧之聲,卻不知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