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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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黛玉見問,便攜了迎春的手, 微微一抿嘴, 笑得眉眼也跟著生動起來。
    “多勞姐姐掛心,妹妹很好, 就是多日不見姐姐, 心裏倒委實的想念。姐姐怎麽樣?”
    迎春道“我也很好。”
    邢氏本是特意開接黛玉的,既然林如海也在, 少不得也見了禮。她比林如海的年紀還大些,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男女之防已經沒有年輕的那個時候厲害了。何況還有許多丫頭婆子們在, 倒也沒什麽。邢氏便引著眾人穿過一個穿堂,走了一會兒, 來到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風前。邢氏笑道“姑老爺是要先去拜望老太太嗎?”
    林如海道“自然要先拜望嶽母大人方是。”
    且說且走,林如海看著周圍的精致,想著幾年前來這裏的樣子,已經模糊了。
    邢氏笑道“姑老爺在外麵升官發財,總也有五六年沒來過我們這裏, 想必也不大記得路了。從這裏往前走, 再過一個三間的廳房, 後麵便是老太太的院子了。”
    說著便在前麵導引, 林如海隔著一丈見外的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中間還有許多邢氏的丫鬟,所以他連邢氏的身影都看不到,隻能看到穿紅著綠的丫頭們的身影。但凡功勳之家似乎喜歡講究排場,好彰顯他們的體麵。一路所見賈府的下人, 便是三等小丫鬟身上都是綾羅綢緞,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麽。
    黛玉和迎春遠遠的落在後麵,二人嘰嘰咕咕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黛玉又問外祖母可好,兩位舅母可好等等之語。又問探春和惜春兩個妹妹可好,怎麽不見她們過來?
    迎春都一一耐心的作答。當然她隻是撿好聽的告訴黛玉,什麽老太太和兩位太太身子都很好,探春、惜春兩個妹妹也常念著她。至於府裏如何家反宅亂,大房二房鬧得如何的不可開交,並未提一字。
    說起這半年來長房與二房的明爭暗鬥,足以寫成一本書。
    其實主要是二房找事。
    自分了家,大房便安分守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隻是二房的那些人從前仗著老太太的寵愛,享受慣了,一時接受不了,肯定要找些事。從前他們住的是府裏最好的房子,享受的是最高級別的待遇。如今分了家,榮禧堂他們隻住不上了,若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麵子上,梨香園他們也別想住。從天上到地下,任誰心裏都會生出怨懟,能相處得好才怪呢。
    何況分了家,用度自然也是要分開的,家裏的所有的地產、田邊、鋪子也要分。二房人口多,花費自然也大,何況他們是奢侈慣了的,又不肯儉省著些。還有一個女兒在宮裏,為了巴結那些子貴人,見天兒銀子流水似的往外出,沒幾天便捉襟見肘了。
    二太太是個佛爺,一向隻懂享受,那房裏是璉二嫂子當家。自分了家後,二太太心裏怨恨長房,又拿大太太大老爺沒法,究竟璉二嫂子算是長房的媳婦,二太太氣急了的時候,隻能拿璉二嫂子出氣。一會兒嫌她這沒周到,一會兒嫌她那沒周全,要買什麽東西或是用錢,也隻管跟璉二嫂子要。
    巧媳婦還做不出沒米的炊呢,璉二嫂子夾在中間受了不少的委屈,隻好找璉二哥哥,跪著求他原諒。說什麽隻要給她個機會,她把以前那毛病都改了,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
    璉二哥哥心軟,最終還是原諒了她。
    自那之後,她也確實痛改前非,一心一意隻奉承著大太太過日子。
    迎春自小在老太太跟前兒長大,老太太偏心二房,自然她身邊的下人們都是向著二房說話。她打小聽到的便是對大房不利的言語,什麽大老爺生性好色,平日依官作勢,行為很不檢點。還說他不僅糟蹋良家女子無數,但凡府中稍有頭臉的丫頭也都不肯輕易放過。是以從前,迎春也很不喜歡這個父親。
    當初父親要接她去長房教養的時候,她還很不願意。
    父親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從老太太那裏將她接過來,她還生了許久的氣,明裏暗裏跟父親作對。父親有時候生了氣,疾言厲色的教訓她一番,過後總讓丫頭們送幾樣她喜歡吃的點心、果脯等零食。
    而且,等氣消了,還耐心的給她講道理。
    一兩個月後,迎春也看清了,父親不是不疼孩子,隻是他一個大男人不善言辭不懂表達。女孩子生的嬌弱,不能打不能罵,他自己不知道如何教導,隻好交給當家的女人來管。至於兒子嘛,就沒那麽多顧忌,犯了錯除了打就是罵,為的也是孩子好,卻不想用錯了方法,導致璉二哥哥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誰知竟讓二房鑽了空子,幾句好言好語便拉攏了過去。
    後來她冷眼看著,父親好像也知道這樣教育孩子不行,已做了改變了。
    收效嘛,自然也不錯。
    她瞧著如今璉二哥哥已經比先前好多了,也留心學業了,也知道孝順父母了。現今又跟著父親遊學,越發進益了。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長了見識,等回來的時候必然跟先前大不同了。他身上又現捐著一個同知,父親說等他讀好了書,就給他活動活動,補個缺兒,自此也算正正經經的走上仕途,不比從前在二房當個管家強上百倍?
    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會迥然不同。
    無數次迎春想,父親明明沒有那麽不堪,怎的外麵傳出那麽不好的言論來?
    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迎春的一個小丫鬟名叫佩兒的求了恩典,出府去瞧她生病的娘。不想,偶然間見在一個死胡同裏,看見一個身影很像周瑞家的,身邊圍著十幾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佩兒就疑惑了,暗道周瑞家的在這裏跟一群小孩子們做什麽,莫不是看錯了?在走近兩步,細細看去,果然是周瑞家的。
    她正給那些小孩子們分糖果、分銅板,吵吵嚷嚷的,還說若想要糖果,就須得照她說的做。後來周瑞家的教小孩子們唱一個童謠,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幹什麽不好的事。
    佩兒怕被發現,不敢久待。因此那童謠具體唱的什麽內容,也沒有聽全,總之是對大房、大老爺很不好的話。佩兒回來將此事稟報迎春,迎春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想起自己從前處處幫著二房跟父親作對的事,心裏委實愧疚不已。她想告訴賈赦,又怕賈赦訓斥於她。好容易下定決心將此事跟父親說明,好早作防範,免得傳出更不好的話來。誰知偏巧父親又帶著璉二哥哥走了,想說也說不上了。
    迎春心裏十分後悔,卻又無可奈何,隻好等他們回來罷了。
    雖然心裏對二房多有不滿,迎春卻有些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在外人麵前還是大局為重、全力維護,便是跟黛玉也不曾提及。想了想,她小聲問黛玉“我托父親給你帶去的荷包,你可收到了?”
    黛玉道“自然收到了,我也有東西要送你呢。”
    “哦?卻是個什麽東西?”
    黛玉道“一會子你就知道了。”指指慧兒捧著的匣子,“我的丫頭拿著呢,還有探春、惜春兩個妹妹的,這會子也不好單拿出來給你。”
    迎春會意的點頭,小聲道,“昨兒我還讀了白居易的一首詞——《憶江南》。都說江南的風景好,究竟是怎麽個好法兒,妹妹剛從江南回來,也給我講講。”
    黛玉“噢”了一聲,“《憶江南》一共三首呢,你讀的是哪一首?”
    迎春便道,“是江南好的那一首啊。”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想起那首詞,黛玉在心中默吟一遍,細細品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兩句,笑道“大抵便如詞中所寫那般……”
    迎春歎道“可惜,我沒那個福分親眼瞧瞧。”
    黛玉道“這也未必呢。”
    “這話如何說?”
    黛玉掰著手指頭,“如果我沒算錯了的話,姐姐該有十四歲了。不知大舅舅大舅母可給姐姐說婆家了,說不定姐姐將來的夫君便是江南的也未可知啊。”
    迎春跺著腳道“你這丫頭,我好好跟你說話,你倒編排上我了,看我不撕你的嘴!”說著就要上前去撕黛玉的嘴,黛玉扭著頭不讓她捏自己的臉,嘴裏討饒,“好姐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姐姐饒了我這一遭兒吧……”
    迎春到底是厚道人,她道,“我饒你這一遭,你以後可不想編排我了!”
    黛玉道“以後再不敢了!”
    迎春這才罷手,幫著黛玉整理方才拉扯間弄亂的衣裳。
    聽著身後的動靜,林如海心裏有些愧意。黛玉到底是小孩子,小孩子都喜歡熱鬧,也喜歡跟統領的姐姐妹妹們玩。自己縱然再將她捧在手心裏,家裏畢竟隻她一個孩子,每個姊妹兄弟相伴,未免寂寞些。
    可若是僅為這個便將女兒送到賈府住著,他亦是萬萬不舍的。
    黛玉又問“惜春妹妹還是跟著外祖母住著嗎?”
    迎春道“分了家後,二房的住所並不寬敞。所以,珍大哥哥便接了惜春妹妹回東府住著呢,老太太那裏隻有一個寶玉。對了,偶爾雲妹妹來了,也在那裏住的,寶姐姐也常往那裏去。她們兩個是極好的,往常雲妹妹來了,便拉著寶姐姐跟她一塊睡在老太太的碧紗櫥裏,寶玉也喜歡。”
    她口中的雲妹妹自然是史湘雲了。
    她是賈母的內侄孫女,從前也常往賈府來。她為人開朗豪爽,有些不拘小節,跟誰都能說到一塊去。就一點不好,愛淘氣,有時候能氣的人牙癢癢。想起史湘雲,黛玉不由想起她曾幹過那些荒唐好笑之事,嘴角有些笑意。
    至於薛寶釵,她進京的時候,黛玉已經在長房住著了,雖見過麵,卻沒什麽交情。不過既然她也在,隻給三春姊妹送東西,不給她,也不好看。好在周航在自己身邊,一會子不拘什麽東西從空間裏取了來送她便是,橫豎她這陣子攢了不少好東西,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是難道的,不至於失了禮數。
    迎春道“聽說你來,雲妹妹今兒也過來了。”
    史湘雲的禮物黛玉也沒準備,皺著眉一想,想起空間裏的一把折扇。畫的是一副臘梅圖,因是市麵上隨便買的,畫技不能算好,勉強入眼罷了。這麽一個折扇又怎麽值得黛玉收藏呢?原來這不是一把普通的折扇,裏麵有一個機關,卻是十分的精巧。折扇下端有一個凸起的按鈕,隻要輕輕一按,那副臘梅圖便乍然變色、消失,漸漸的從扇麵上浮現出一個極駭人的羅刹出來,黑身、朱發、碧眼,凶神惡煞的執著一把利劍,隨時要吃人索命的樣子。
    這原是民間捉弄人的小玩意兒,黛玉進京的路上偶然遇見,覺得好玩,便買了幾把。
    史湘雲不是最喜歡捉弄人麽,想必她見了這個,一定喜歡。
    不過,別人都是金銀珠寶,隻送她這個未免淺薄,一會子看情況再添些別的吧。
    迎春又道“惜春妹妹聽到你來,想必一會子也過來的。”
    “那正好,我還給她留著一本佛經呢。”黛玉道。
    “這樣啊,這小妮子還不得高興壞了。”迎春笑笑。
    說話間已經穿過一條回廊,轉過三間廳房,到了賈母居住的院子。正房是五間上方,皆是雕梁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院子外麵站著幾個小丫頭,一見他們過來,便一溜煙的跑進去喊“林姑老爺和林姑娘到了,快去告訴老太太去!”
    便有幾個小丫頭跑進去告訴去了,不多時,鴛鴦領著幾個小丫鬟出來,到林如海跟前兒行了禮,又給刑氏和黛玉、迎春行了禮,笑著道“姑老爺和姑娘快進去吧,老太太一早就念呢,終於是盼來了。”
    林如海、黛玉等方進房,隻見賈寶玉先迎了上來,口裏喊著“林妹妹”,便要去抓黛玉的手。黛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林如海擋在了女兒前麵。賈寶玉小時候雖見過林如海,無奈彼時還太小,不怎麽記事,又過了許多年,自然是認不出的。但此刻能出現在房裏的男子,除了林如海也不做他想了。知道這定是林姑父無疑,賈寶玉不敢造次,隻好悻悻的住了手。
    賈母這個時候忙喊“寶玉,那是你姑父,還不快給你姑父見禮!”
    賈寶玉隻得躬身打了個千兒,道“小侄見過林姑父!”
    林如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不必多禮。”然後便上前給賈母行了禮,黛玉也跟著上前行禮。賈母一邊將黛玉攬進懷裏,一邊指著探春、薛寶釵、史湘雲等人道“還不上前見禮!”
    黛玉仍是抱著周航偽裝的大黑貓,看到黛玉懷裏的大黑貓的時候,賈母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皺,很快又換上一臉慈祥的笑意。
    聽了賈母的話,探春、薛寶釵、史湘雲等人便一齊過來拜見,薛寶釵、史湘雲等也跟著探春喊姑父,林如海眉頭微皺,倒並未說什麽。正在這時,惜春也由幾個丫頭簇擁著進來拜見姑父。林如海多看了惜春幾眼,微微點點頭。
    一時趙姨娘也領著賈環來拜見,王氏的臉上便不怎麽好。
    大家坐下敘話,林如海因命丫鬟將準備的表禮拿出來。
    迎春、探春、惜春每人兩顆東珠、兩個手串、兩匹上用的綢子,一個鐲子。薛寶釵、史湘雲則每人兩把扇子、兩個數珠兒、一個玉墜子。賈環是一套文房四寶、四個狀元及第的金錠,彩緞兩匹,賈寶玉比賈環又多了一套四書五經。
    黛玉總覺得自家爹爹是故意的,賈寶玉不喜讀書,尤其嫌惡四書五經他又不是不知道。
    賈寶玉悶悶不樂的接過表禮,賈母又逼著他道謝。
    林如海因問“怎的不見蘭哥兒?”
    他口中的蘭哥兒自然是指賈政的長子賈珠遺下的那個孩子,這孩子雖小,卻是二房的的嫡長孫,論起地位來,也就是所謂的宗子,論起地位來,比賈寶玉還要高些。府裏的小輩們,凡在家的都來了,卻不見加賈蘭,是以林如海如此問。
    王氏道“蘭兒那孩子還小,不懂事,怕衝撞了姑老爺,是以沒叫他來。”
    林如海瞥了王氏一眼,眼神冷冷的。
    “蘭兒也有個六七歲了吧,也該出來見見人了。男孩子,還是早見些世麵的好,免得將來小家子氣。”
    王氏怨毒的咬咬牙,暗道,你林如海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我自己的孫子我還能苛待他不成?你管好你們林家的事便罷了,我們賈家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可她昨兒才吃了老太太一頓掛落,此刻自然不敢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賈母笑嗬嗬的道“姑爺說的有理!”因叫自己的貼身大丫鬟,“鴛鴦,你去你大奶奶那裏,把蘭兒叫來吧。”
    鴛鴦領命而去,不多時帶來一個六七歲的小童。那小童穿著簇新的大紅撒花袍子,要見係了一條石青底雲錦腰帶,倒十分乖覺,正是賈蘭。
    小孩子像模像樣的行了禮,林如海命丫鬟拿出表禮。前幾樣都與賈寶玉的一樣,額外加了一個金鎖、一塊羊脂玉的玉佩。賈蘭忙親手接過,遞給身邊跟著的丫鬟,又來給林如海行禮。
    正在這時,不知怎麽著,賈寶玉突然發起脾氣來,將手裏捧著的四書五經一摔,吼道“你們還都說林姑父是什麽最風流儒雅的斯文人,依我看不過是一俗人罷了,我不要這勞什子!”
    摔完,便拂袖而去。
    原來他自小被賈府、王氏捧在手心裏長大,凡是家裏有的,什麽都是盡著他,長輩們倒要靠後,更別說賈環、賈蘭之輩了。先前他見自己的表禮跟賈蘭一樣,隻多出了一套沒用的四書五經,心裏已經很不高興了。不過尚可安慰自己,林姑父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他覺得四書五經是好的也未可知。況且,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比庶出的賈環多了一樣,麵子上還過得去。
    待看到的賈蘭的表禮,他心裏便氣不過了,憑什麽賈蘭比自己多出兩樣?
    哼,什麽東西,也隻有那些沒見過世麵的混賬小子才跟得了至寶似的,他賈寶玉才不稀罕!
    這可是當眾打林如海的臉,黛玉當即便拉下了臉。
    賈母氣的捶床,一時老淚縱橫,罵一句賈寶玉不識好歹,罵一句作孽。又跟林如海道“那個孽障,回頭我定打他!賢婿,你一向寬宏大量,別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說著便命眾人,“都綁著手呢,還不將那目無尊長的孽障給我叫來,給林姑爺賠禮道歉!”丫頭們忙應聲出去,究竟是不是真的去找賈寶玉,誰知道呢。
    黛玉被她摟的不舒服,想掙開,賈母不放。抓著黛玉的手說,“你是知道你哥哥的脾氣的,那就是個孽障禍根,想一出是一出,不過是一時意氣罷了,並沒有別的意思。好孩子,你跟你父親解釋解釋,讓他別生寶玉的氣……”
    看著女兒焦急的眼神,林如海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黛玉手中的黑貓突然發狂,一陣亂撓,最先遭殃的便是摟著黛玉的賈母。隻聽一陣驚慌亂叫,沒錯,就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陣亂嚷!
    有賈母的,那是疼的……
    有眾丫鬟的,那是嚇的……
    賈母手上血淋淋的幾個抓印兒彰顯著某貓的傑作。
    丫鬟們都停了尖叫,賈母還是叫個不住,也不抹淚了,扯著嗓子嚎。
    修了真的某人可跟從前不一樣,他若是用上十分的功力,隻消輕輕一劃,兩指厚的石板都能瞬間切開。撓賈母那兩爪子,雖然怕黛玉為難,下手留了幾分情,也不是玩的。那口子看著不大,卻極深,流了一地的血,疼自然是要疼幾天的。
    有沒有狂犬病菌也是個未知數……
    呸呸,什麽狂犬病菌,他身上才沒那玩意兒!
    周航百無聊賴的甩甩尾巴,用法術將爪子上殘留的血跡清楚。
    讓你欺負林妹妹,哼!
    林如海上前,佯怒斥責大黑貓幾句,躬身道“畜生無禮,嶽母大人大量。”說完,又看向賈母身邊的丫鬟,“還愣著做什麽,還不給老太太包紮!”
    可是包上又如何,鮮血還是止不住的流,將包紮的素帛都浸透了。
    鴛鴦將金瘡藥不要命的往上倒,丫鬟們七手八腳的拿東西的拿東西,扯布條的扯布條,拿藥的拿藥,端水的端水。屋子雖然,耐不住人多,你推我一下,我擠你一下,一時劈裏啪啦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也沒有人顧得上撿。
    屋裏眾人幾乎都急的團團轉,黛玉早在周航剛伸爪子的時候就從賈母的懷裏脫身而出,林如海將女兒護在身後,擋住了忙亂的眾人,怕女兒看見血害怕。
    周航還有心情打量房裏的情景,最著急的是鴛鴦和幾個貼身伺候賈母的丫鬟,然後便是王氏。隻不過王氏的著急隻流於表麵,眸子裏更深層次的情緒泄露了她此刻正幸災樂禍。
    刑氏倒真有幾分著急,兩隻手攥在一起,緊張的看著丫頭們包紮。
    薛寶釵一張麵癱臉,不喜不怒不驕不躁,看不出來什麽。迎春、探春、惜春等人眼裏也有些擔心,究竟她們自小實在賈母跟前兒長大的。雖然後來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離了這裏,而且情緒上也起了變化。血脈親情究竟是割舍不斷的,賈母有事,她們還是會擔心。
    至於賈環、賈蘭,也跟迎春姊妹差不多。
    好容易包紮好,將地上的東西收拾齊備,屋裏的氣氛也不似先前那般活躍了。賈母本就不喜歡黛玉抱著的那隻貓,此刻看見更是眉頭直跳,又不好再說什麽。難道她還能真抓住一隻貓的過錯不放,貓狗不就是那樣麽?沒規沒矩,整日亂拉亂尿,急了就咬人!你跟它計較,你成什麽了?難道狗要你一口,你還能換回去不成?
    但終究心裏不舒服,若是自己家的貓,一定的亂棍打死,她想。
    可這又不是自己家的,而且看情況,黛玉那丫頭似乎還很寶貝那畜生,為了一個畜生,白白得罪了林如海,倒不值得。
    但看著又實在來氣,於是賈母便稱自己不舒服,進到內室休息去了。
    林如海又去外麵拜見二內兄賈政,黛玉便隨迎春等姊妹到花園子裏說話。她命慧兒將匣子捧來,放在一個石桌上打開,將給迎春姊妹準備的東西拿給她們。
    迎春的是一個珠花;惜春一個香袋,一套筆墨紙硯,還有一本佛經;探春是一整套赤金點翠的頭麵;史湘雲就是那個扇子,另有一個手串;薛寶釵則是赤金雕鏤的小巧手爐。
    因著方才的事,眾人心中還有些不愉。
    尤其是探春,看黛玉的眼神有著怨懟,在收了黛玉一套赤金點翠頭麵後才略略好了些。惜春年紀小,沒想那麽多,她覺得貓狗傷人,曆來是難免的,倒也怨不著林姐姐。史湘雲心裏原也有些怨氣,看見黛玉那麽精心的給她準備禮物之後,那點子怨氣倒也散了。迎春嘛,她的情緒本就遲鈍,見賈母並沒有大礙,自然也怨不起黛玉。
    至於薛寶釵,向來寵辱不驚,對什麽是都是不冷不淡的態度,對黛玉也是。
    但不管怎樣,眾人還是都忌憚著黛玉懷裏的貓,不敢跟她離太近。
    黛玉也覺得聽沒有意思的,真要論起親疏,她自然是向著周航的。所以,她們不跟自己親近便不跟自己親近吧。
    午飯,林如海自然是在外麵由賈政招待。裏麵的飯因賈母睡了,丫鬟們不敢驚動,便由刑氏招待,擺在榮禧堂裏。王氏氣不過,便賭氣不去,王氏不去,探春也不敢去,不管怎麽說王氏才是她的嫡母,將來她的婚姻握在王氏手裏,讓她嫁個什麽人她便隻能嫁給什麽人。這便是庶女的悲哀,自己的婚事親娘做不了主,得聽嫡母的,嫡母哪會真為庶女考慮,又不是自己腸子裏爬出來的!
    所以,庶女若想嫁個不錯的人家,隻能看主母慈不慈悲到了。
    探春托病說自己肚子疼,實在起不來,便也不去。
    薛寶釵是王氏的外甥女,自然以王氏馬首是瞻,但因探春已經托病不去,她若是再托病,未免顯得刻意,隻好去了。史湘雲跟薛寶釵關係好,薛寶釵去,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一頓飯吃的也不大有滋味,幸得王熙鳳八麵玲瓏才不至於尷尬的沒趣兒。吃完飯後,薛寶釵便找了個借口走了,史湘雲也追著她走了,隻剩迎春、惜春兩個表姊妹,刑氏命小丫頭們在炕桌上擺上果盤,又用攢盒躥了各樣果脯、點心等物,催黛玉和迎春姊妹到坑上玩兒去。
    幾人上了炕,黛玉坐在一邊,迎春和惜春坐在一邊。
    說了一會兒話,見大黑貓並無什麽要攻擊人的舉動,反在黛玉的懷裏無比的溫順。而且竟是很通人性的樣子,黛玉一個動作,它便換個表情,倒是十分逗趣兒。惜春的膽子大了些,因問“林姐姐,怎的這次帶了一個大黑貓,你離京時候的那個棕色的小貓呢?”
    聞言,黛玉垂下眼,紫鵑忙笑道“姑娘快別問了,又要勾起我們姑娘的傷心事兒了。”
    “這話怎麽說?”惜春問。
    紫鵑便將黛玉在影梅庵如何被歹人劫持,小棕貓如何忠心護主,如何被人歹人害死等等之事徐徐道來。聽得迎春、惜春二人膽戰心驚不說,連刑氏都不住的念佛,直道“虧得外甥女兒福大命大,不然還不讓我們大家哭死……”
    王熙鳳笑道“林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什麽劫難都能逢凶化吉的。”
    刑氏道“這話說的倒是。”
    幾人又說了一句話,想到紫鵑是賈府的家生女兒,雖然跟了自己,她的父母親戚還是在賈府的。黛玉便對紫鵑道“你離京大半年,跟家人親戚們也有大半年沒見了,我心裏倒十分愧對於你。趁著這會子還有時間,你速去會會你的家人親戚去吧,這兒有雪雁、慧兒服侍我便足矣!”
    紫鵑謝過黛玉的恩典,正要走,迎春的丫鬟司棋拉住她道“你父母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住了,新住處你還不知道,我帶了你去了。”說完又看向迎春,“姑娘你說可好不好?”
    迎春道“自然是好的,你便帶紫鵑去吧,你們都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也好相處。”
    司棋道了一聲“是”,便拉著紫鵑一溜煙兒跑了。
    惜春看看和雪雁並排站在炕沿兒下一個長得十分周正清秀的女孩子,笑道“林姐姐,我聽紫鵑姐姐說,你身邊現今有三個大丫鬟,一個是紫鵑,一個是雪雁,還有一個叫慧兒的,便是她吧?”
    黛玉道“是她。”
    “聽說她的繡工是極好的。”
    “也是聽紫鵑說的?”
    “除了她還有誰?我是見紫鵑拿了一個繡墨菊的荷包,那荷包上的一簇墨菊繡的出神入化,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好的繡工,所以才問的。”
    黛玉笑道“這便是了,紫鵑的那個荷包是她過生日的時候慧兒送的。”
    “姐姐身邊的丫鬟個個都是巧手,紫鵑姐姐也是。”
    黛玉道“你的丫鬟也不錯啊,就比如入畫,溫和懂事,不比雪雁整日上躥下跳,沒個消停的功夫。”
    將幾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熱鬧,刑氏便帶著王熙鳳離開,省得她們礙於有長輩在跟前兒,放不開性子。黛玉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給仰躺在炕上大爺似的某貓揉肚子,沒辦法,某貓要求的,不給揉就鬧。變成貓身的某人很任性,每次黛玉想告誡他一番,他都有一百個胡攪蠻纏的理由,什麽變成貓身的時候智商會下降,有時候會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什麽的。
    黛玉不是不知道他是找借口耍賴,可就是不忍心小貓臉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小貓耷拉著腦袋的時候,很是可憐兮兮,好像整個世界都灰暗了。
    不過,今天周航的舉動卻是有些過分了。當著那麽多人,他不該伸爪子撓,還將人給傷了,而且傷還是賈府最年長的老祖宗,自己的外祖母。黛玉暗道,回去要好好教育教育某人,以後就算是貓身的時候也不能隨便撓人。
    晚間,空間裏。
    黛玉語重心長的將這一番話說出來,周航道“讓我看著你被欺負而無動於衷,無論何時,我都做不到。”
    “那你也不能撓人啊,撓人的貓不是好貓。”
    “我本來就不是好貓。”
    一句話把黛玉噎住了。
    “你……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我也不管了,你愛怎樣怎樣吧……”說著將頭一扭,很有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周航忙扔下手裏舞著的劍,過去掰黛玉的肩膀。“好玉兒,別這樣別這樣,我就喜歡你管我,你別不理我啊。我聽你的,你不讓我撓人我就不撓人,大不了誰再欺負你,我就記著,晚上敲他的悶棍去!”
    “你……”黛玉怒瞪著眼,半天,她話鋒一轉,“這樣……也好。隻別讓人看出是你,免得人家記恨在心裏找你的麻煩。”
    周航仿佛聽到了天籟,他興奮的對天長嘯一聲,雖然空間裏並沒有天。今天看見賈家二房的那一幫子人,尤其是賈寶玉和王氏,他們既是自己的仇人,也是林黛玉的仇人,給林黛玉下□□的事兒,他可還記著呢,林如海肯定也不會忘!原本因白天見的事兒和人而積攢起來的一肚子怨氣,這一刻終於吐了出來,隻覺得無比的暢快!
    在沒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消息了!
    “原來林妹妹你是擔心我的安危!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誰擔心你!”林黛玉扭過頭,又添了一句,“自作多情!”轉身摘樹上的果子去了。
    周航仰天大笑著跟上去“玉兒你夠不著,別硬夠,再扭著脖子,我幫你摘!”
    ——
    靖王府。
    正房正廳內,皇帝李昭怒氣騰騰的坐於主臥,李旭則戰戰兢兢的束手站著。
    “皇……皇兄……”他開口了,也是支支吾吾,很不確定的語氣,“或許,或許航兒隻是貪玩,跑了出去,過……過會子他自己就回來了。”
    李昭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步履沉重的走到李旭麵前,“你可知道……航兒對朕來說意味這什麽嗎……你可知,航兒的身份一旦泄露,他會有多危險嗎?小弟,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才放心把航兒交給你。可你……你竟讓他失蹤了一天兩夜,萬一,萬一……”
    說到這,皇帝的的眼圈已經紅了,眼眶裏晶瑩剔透。
    李旭嚇了一跳,十七年了,十七年他沒有見皇兄哭過。十七年前,就是因為皇嫂,皇兄委實萎靡了一陣,從那以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從來是流血不流淚的……
    李旭“噗通”跪在地上,“皇兄,是臣弟對不住你,臣弟沒有幫您看護好侄兒……臣弟這就派人去找,找不到……找不到臣弟以死謝罪!”
    半天,李昭歎口氣,扶起李旭“罷了,罷了,那孩子是個有主意的……你王府守衛如此森嚴,若不是他自己主動出去,定然要驚動人的。小弟,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玩夠了,他自己就回來了……”
    “皇兄!”李旭叫了一聲。
    李昭揩拭掉眼角的淚痕,又恢複成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
    “小弟,朕今兒有些……失態。想起些往事……”他的眼神悠遠,“你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