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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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養了一隻貓!
自從太後將賈元春賜給太子,賈府二房便失去了跟賈元春的聯絡。
這也不難理解。先時太後看重賈元春, 有意提拔她伺候皇帝, 眾人自然高看賈元春一眼,審時度勢便向其聚攏、為其辦事。就連宮裏的宮女太監也樂得給這個女官幾分顏麵, 以求將來賈元春飛上枝頭變鳳凰能給他們帶來好處。何況賈元春出手也大方, 時常上下打點,辦起事來自然得心應手。
後來, 太後卻突然把賈元春給了太子,顯然是皇帝對這個大美人沒意思,太後才棄之不用的。
太子身份雖然尊貴, 到底比不上皇帝。
太子名義上雖是未來的君主,究竟能不能登上九五之位, 亦為未知之數。縱觀曆史,曆朝曆代所立儲君雖多,能順理繼位者,不過十之一二也,可謂少之又少。太子之位雖好,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卻也是高處不勝寒, 不知多少人盯著, 想坐穩且熬到老皇帝賓天順理繼位並不容易。
太後將賈元春賜給太子,雖抱有她僥幸能得太子寵幸之念頭,但更多的是將她作為一個棄子處置,跟放逐也差不多。
宮裏那些人, 慣是捧高踩低,見賈元春如此,哪個還願意為她效力?
賈元春在宮中隱忍多年所積攢的那些關係也便自然而然的喪失了,漸漸地,她向往宮外傳遞消息,也不可能了。
賈府二房結交有不少太監,都是常往宮外走動采買東西的。聽說賈元春如今處境不佳之後,也常托他們帶個信兒給宮裏的賈元春,多數都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到底送沒送到,若是送到,也該有個回信兒的,可過去那麽久,別說回信兒了,連個口信也沒有。問那些送信的人,都說信是送到賈女史手裏了的,至於為何沒有回信,他們也不知道。
後來,有一天賈政與兩個幕僚在一個酒樓喝酒,隔壁坐的是幾個宮裏出來采買東西的內監。其中一個便是賈府托他送信的,他喝醉酒便說些胡說,賈政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他笑賈府沒一個聰明人,從老太君到下麵的小爺,全是糊塗蟲。誰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的麒麟宮管理森嚴,當差的人都規規矩矩一點錯也不敢犯,已經處理好幾個私相傳遞書信的太監宮女了,如今誰還敢做這些事?賈府讓他傳的那些信,他根本就沒敢往麒麟宮送,都是仍在火盆子裏燒了的。可憐賈府那些人還不知道呢,還一直給他塞銀子打聽宮裏的消息。
眾人都道,“是該如此。如今聖上黨政,不比太上皇那時候了,誰敢觸那黴頭去?”
賈政聽得氣不打一處來,這才知道自家花那麽多的銀子,全都打了水漂不說,背地裏還被人瞧不起。可他又不敢出去找那太監理論,當著幾個幕僚被談及家醜,又十分羞愧。當下隻好裝作不勝酒力,醉倒在桌子上。
幾個幕僚張羅著送他回府,確定沒有外人之後,他才將聽到的話跟賈母說了。
賈母氣的險些背過氣去,卻也是無可奈何,這不由打起黛玉的主意。她想,黛玉是聖上欽定的太子妃,太後常召她進宮赴宴的,倒不如托她跟元春聯絡聯絡。這是第一個好處,還有第二個好處呢。元春如今是太子的人了,將來少不得要跟黛玉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太子不可能隻納一個妃子,她想著讓黛玉跟元春好好相處相處,她們本就是姑舅姊妹,自然比別人親厚。將來黛玉要提拔人,自然是表姊妹比外人好些,元春熟讀經書、通情達理,做個側妃還是綽綽有餘的。
何況,她想,黛玉這丫頭身子骨一向不好,雖然聽說如今硬朗了些,也不過唬唬不明就裏的外人罷了。她是深知的,那丫頭生來便弱,再好的湯藥也調理不過來。這樣的身子,便是成了親,恐怕子嗣上也困難。元春若能率先誕下兒子,那便是太孫了。如今聖上春秋鼎盛,太子繼位少說也在十年以後,黛玉的身子能不能撐得過十年還兩說。若萬一黛玉丫頭去了,試問整個東宮,誰還比得上元春的資曆?元春又是黛玉的表姊妹,便是看在這個關係上,太子也會高看他幾分,太子妃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如此,等將來太子一登基,元春便是皇後?屆時寶玉的身份便不一樣了,皇後的弟弟,儲君的表兄,還愁將來的前途嗎?
她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因此看黛玉的眼神十分熱切,似乎看到了賈府輝煌煊赫烈火烹油的未來。
想起不久前太後宴請勳貴高官之女,黛玉也進宮赴宴,賈母便問黛玉進宮可遇見賈元春。誰料黛玉很不給外祖母麵子,連客套話也沒說,直接搖了搖頭。賈母心裏已很有些不愉,但想到賈府的前途,寶玉的未來,還是將這份不愉壓抑了下去。黛玉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了,以後更是芝麻開花節節高,賈府不能開罪她,隻能盡力拉攏。她想,便是退一步講,黛玉跟元春沒感情,不肯提拔元春,至少也攛掇她抬舉抬舉探春。她也探春一塊廝守過幾年,當初感情是十分親厚的。
想著,她笑笑,仍拉著黛玉的手,問“你不是常進宮嗎?怎麽,一次也沒見你大姐姐嗎?”
黛玉仍是搖了搖頭,緩緩的道“外祖母容稟。大表姐在麒麟宮伺候,我是去赴太後的宴,自然隻在太後宮內走動,怎麽能見得大表姐呢?”
言下之意,外祖母你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除非我林黛玉不識禮數的在皇宮裏亂跑,或者賈元春表姐不懂規矩,在皇宮亂逛。不然我和賈元春各有各的去處,怎麽會相見呢?
賈母的臉上便有些不好看了,不過倒沒發作,而是對薛寶釵和探春說“帶你們林妹妹玩去罷。”又回頭對鴛鴦說,“昨兒我新得的兩包揚州紀氏黃桃呢?拿出來給姑娘們嚐嚐。”因又轉頭對黛玉說,“揚州城的蜜餞果脯天下聞名,其中尤以紀氏最為出名,玉兒你想必是深知的?”
黛玉隻得笑道“外祖母說的不錯,從前我在揚州的時候,亦是常吃的。”
賈母道“如今你來到京城,怕是有些日子沒吃了罷。”
黛玉點點頭,賈母因笑說“昨兒金陵甄家的人來訪,帶了許多江南的土物,其中便有兩包揚州的蜜餞。我想著外孫女兒你自小在揚州長大,必然喜歡吃這個,便都留了下來。昨兒寶玉吵著要嚐嚐,我都沒讓他嚐。我原說趕明兒讓鴛鴦給你送你呢,可巧你今兒就來了。”
鴛鴦笑道“老太太還想不明白這個理兒!”眾人聞言,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賈母道“什麽理兒,你倒說來聽聽!”
鴛鴦道“還能有什麽理兒?這不正說明林姑娘和老太太心有靈犀麽,老太太這裏剛給林姑娘藏了好東西,林姑娘尋著味兒就尋來了,不虧老太太疼林姑娘一場。老太太有這麽個知冷知熱貼心的外孫女兒,可是大大的福氣呢。”說著便笑著走來了,過了一會兒,果然用纏枝蓮花小托盤捧出兩包蜜餞來。
那蜜餞俱用黃紙包著,上麵用紅封蓋著,以紅線係之。
鴛鴦笑著放下托盤,動作嫻熟的解開線繩,將紙包展開,便露出裏麵黃橙橙的果脯,鴛鴦笑道“這是黃桃的。”又照樣拆開另一個紙包,是紅亮亮的果肉,“林姑娘,瞧,這是山楂的!”說著將那包山楂蜜餞往林黛玉身邊推了推,讓她嚐嚐,並且還說,“這蜜餞在揚州或許是平常的東西,但在京城卻是稀罕物。”
黛玉一聞便知這蜜餞確實是出自揚州紀氏,她在揚州的時候常吃。到了京城,自然沒有在揚州買著方便,卻也沒斷頓兒。因為她空間裏儲存了不少。空間是一個天然的保鮮庫,東西放進去什麽樣取出來還是什麽樣,不會腐敗朽爛。
比起黃桃和山楂蜜餞,黛玉更喜歡吃草莓和蘋果的。
不過,她不感興趣,不代表別人就不感興趣,。探春看見蜜餞,眼睛便放起光來,她率先撚起一塊來,送到黛玉嘴邊,道了聲“林姐姐,請!”黛玉不好拂她的意,隻好張嘴含了,探春這才笑著拿了一塊放進自己嘴裏。她一動手,薛寶釵也動手了,當然,二人都十分殷勤的讓著黛玉。
黛玉隻吃兩塊便不肯再吃,說自己胃裏泛酸,受不住。
惜春見黛玉不吃,她也不吃,探春、薛寶釵見此,也不好多吃。倒是巧姐兒懵懂天真,很喜歡這酸酸甜甜的味道,吃了不少。她奶娘怕她吃多了積在肚子裏不受用,不準她多吃,巧姐兒還噘著嘴生氣。
最後兩包蜜餞還剩下大半,賈母命鴛鴦仍包起來,說要給黛玉帶回去吃。黛玉婉言推辭,表達出給自己不如給巧姐兒吃的意思,賈母便順水推舟說給巧姐兒吃也好。巧姐兒的奶娘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她心裏很疼巧姐兒,見巧姐喜歡吃,心裏早盤算著以後哪裏能弄這些東西來,此刻見賈母賞賜,忙上前接過謝恩。
黛玉原要會長房用飯,賈母執意留她在二房用午飯,推辭不過之下,隻好從命。
賈母有午睡的習慣,今兒黛玉在此,她勉強打起精神陪黛玉說話。然年邁之人,精力實在有限,不多時便歪在炕上昏昏欲睡。丫鬟婆子看在眼裏,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叫醒賈母。刑氏吩咐丫鬟們守著,不必打擾老太太休息,便攜了黛玉的手,瞧瞧走出來。
刑氏道“大姑娘,老太太睡了,你可要到舅母那坐坐?”
黛玉道“那便走罷,我也正好想起來還有一句話要囑咐璉二嫂子呢。舅母,巧姐兒在裏麵玩呢,你叫她出來罷。”
刑氏道“若是叫巧姐兒,恐怕連我們也走路不了了。”說著她往裏間那裏一瞥,伸出三個手指頭,悄聲道“巧姐兒和這位姑娘一塊玩呢。”
巧姐兒如今正在裏間和探春、薛寶釵玩在一處,若是過去叫巧姐兒,探春、薛寶釵必然知道。這兩位姑娘都不是好纏的,若是讓她們知道,必然又要強留,連跟刑氏、王熙鳳說個私房話的功夫隻怕都沒有。
想著,黛玉道“那,咱們先走,一會子再派人來接巧姐兒。”
刑氏點了點頭,很以為然。
二人相視一笑,正要走。卻聽巧姐兒叫了聲一聲“祖母”,又叫一聲“林姑母”,慌慌張張的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祖母,林姑母,你們要走麽?可不要把巧姐兒一個人留在這!”
緊隨其後,探春和薛寶釵也已走出來。
黛玉和刑氏相互看一眼,都知道這會子是走不掉了,不免都笑道“誰說要走了?我們不過是看那便的月季花開的正好,要去瞧瞧罷了。”
薛寶釵笑道“姨母隻知那幾株月季開得好,卻不知荷花池子裏的水芙蓉開得更盛呢。林妹妹——”她看向黛玉,“你和姨母去瞧瞧罷,我給你們引路。”
說著便要上前去拉黛玉的手。黛玉今兒來的時候帶了兩個嬤嬤,此刻其中一個嬤嬤便不著痕跡的擋在黛玉身前。她不用怒目,隻把眼斜斜的一瞅薛寶釵,她是宮裏積年的教養嬤嬤,平日裏看那些宮嬪、公主一眼,她們還怯怯的呢,更別說薛寶釵這種身份之人,擱平常她是看也懶得看一眼的。
薛寶釵自然知道黛玉身邊的嬤嬤都是宮裏賜下的,她一個商人之女,不敢輕易得罪。何況,那嬤嬤的眼神又是那樣的犀利,看你一眼,跟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一般,讓人打心底裏懼怕。
見那嬤嬤上前,薛寶釵心裏早七上八下,悻悻的不敢上前。
“敢問,這位是貴府的幾姑娘?”嬤嬤看向刑氏。
看到嬤嬤嚴肅的神情,刑氏心裏也已怯了三分,好在她很快調整過來,才不至於失了身為主子、長輩的尊儀。“嬤嬤……”她笑道,“這位不是我們府裏的姑娘,她是二房的親戚,暫住在二房,姓薛,叫薛寶釵。”
嬤嬤“噢”了一聲,道“我瞧這位姑娘說要帶我們姑娘逛逛,還當是府裏的姑娘呢,原來不是。”
意思是,你連賈府的姑娘都不是,又有什麽資格一主人的姿態帶我們姑娘逛去?
一句話說的薛寶釵騷紅了臉,垂著頭敢怒不敢言。眾丫鬟們有平日受過她小恩小惠與其交好者,此刻不免用不善的眼神看著黛玉,暗道,你林姑娘不就是交了好運被皇上爺看上了麽,不然就你那小氣樣,哪裏能比得上寶姑娘?
當然,也有素習不喜薛寶釵者,此刻不由心中暗自趁意。
在場都非蠢笨之人,心裏想什麽的都有。片刻之後,賈探春突然笑道“伯母,林姐姐,我領你們逛逛如何?”
刑氏這兩年長進很多,處理家事、調節仆人紛爭,以及應酬調度等方麵越發得心應手,漸漸的氣勢雖漲上去了,但骨子裏怕是的本性還在。看見林黛玉身邊的嬤嬤公然開罪薛寶釵,她心裏也有些擔心,怕林黛玉走後賈母借題發揮找她的茬。如今探春主動開口緩和氣氛,她想,萬萬不能再鬧僵。
宮裏的嬤嬤一旦出了皇宮,身份上便是高人一籌,畢竟伺候過宮裏貴人的,便是勳貴之家也得給幾分麵子,她們怕誰呢?
刑氏想,自己若是還不搭腔,那嬤嬤恐怕要把探春也懟回去,場麵就更僵了。
所以,不等黛玉和她身邊的嬤嬤有什麽表示,刑氏便開口笑道“既如此,姑娘,咱們就去瞧瞧罷。”說著又看行探春,“三姑娘帶路罷。”
刑氏既開口,黛玉自然也不好說什麽。
眾人隻得相約去瞧荷花。巧姐兒始終纏著黛玉,黛玉也寵著她,自始至終都拉著她的手,還說許多寫荷花的詩給巧姐兒聽。女子不需要如男子一般熟讀經書參加科舉,甚至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言,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往往連字都不識一個。書香傳世的女孩兒雖然也讀書,但開蒙一般都比男子晚,當然,像黛玉那樣自小被父母當成男兒教養的除外。
巧姐兒如今也有五六歲的年紀,卻還沒讀書識字。人倒極是聰慧,黛玉說一句,她跟著念一句,不多時竟將好幾首絕句都記在腦子裏了。雖則如今也是一知半解,不能深明其義,倒委實不錯了。
看完荷花回到賈母院裏,一直到告辭而去,都沒見賈寶玉的影子,也沒有丫鬟提起寶二爺如何如何之話,黛玉甚為納悶。直到坐在轎子裏,魚丸給她帶來消息說賈母和王氏知道她如今謹守規矩不見外男,便一早打發賈寶玉去寺廟裏燒香祈福去了,隻怕到晚上才能回來。
黛玉暗道,倒是難為她們的一番苦心。不過,外祖母和王氏求的事,她都沒答應,這會子她們不知在背後怎麽罵她呢。
賈府,黛玉走了之後,賈探春便帶著自己的兩個丫鬟——侍書和翠墨——來到她們之前看荷花的池子旁。站在欄杆邊兒上,她努力的瞪大雙眼,任憑強勁的夏風裹挾著泥沙吹來。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突然她輕呼一聲,捂住了雙眼。
“姑娘,你怎麽了?”侍書很焦急的問。
緊隨其後,翠墨也跟著焦急的問。
“沒什麽……”探春用手帕子捂著眼,“風迷了眼睛。”
“姑娘,別揉,我給你吹吹。”侍書道。說著便想要去拉探春捂著眼睛的手,探春不知為何,卻忽然動了怒,一把將侍書的手甩開,道“走!還輪不到你可憐我!”
“姑……姑娘……”侍書手足無措的看向探春。
姑娘是怎麽了?她怎麽會可憐姑娘?她不過是一個丫鬟奴才罷了,姑娘可是千金小姐!
探春抬起頭,眼珠子紅紅的,眼眶裏還掛著淚珠。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真被風迷了眼睛。侍書和翠墨都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很納悶也很委屈的看著她,看得探春越發來氣,她怒道“人人都欺負我?你們兩個奴才也趕來欺負我是不是?!”
“奴才,奴才不敢啊……”
侍書、翠墨都跪下了,哭著說“姑娘,您今兒究竟是怎麽了?”
探春命侍書、翠墨退下,二人不敢不從命。探春一個人微微的合上眼瞼,是啊,今兒自己是怎麽了?明明,明明她平日不會這麽衝動的。她一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自己要用什麽方麵去爭取。打小,她便知道自己和大姐姐和寶玉不同,她們都是太太生的,是嫡出。而自己呢,不過是一個姨娘生的,生下來就比別人矮一截。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她不服。
她也是父親的女兒,也是千金小姐,她不甘心隻做一個小小的庶女。所以她從懂事起便不肯親近自己的親娘,因為她隻是一個妾,親近她會降低自己的身份。而她若想在府裏豐衣足食盡可能大的獲取生存的價值,隻有緊緊抱住太太的大腿,隻認太太為母親。她努力的扮演一個乖巧的女兒,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鋒芒遮掩,不跟大姐姐攀比,甚至連寶玉也都小心的討好著。她以為在太太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雖然跟太太親生的還是不同,至少太太是疼她的。
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機關算盡,太太終究還隻是將她當成一個可以隨時丟棄或是攫取好處的籌碼。跟元春、寶玉相比,她什麽都不是,甚至連賈蘭都不如。當她得知太太為了些臭錢想把她許配給一個莽夫的時候,她一方麵傷心欲絕,一方麵瘋狂的嫉妒。
大姐姐從小什麽都比她強,又是太太親生的,她不敢比。憑什麽連當初在自家府裏顧影自憐孤苦無依的林黛玉都比她過得好?!!當初林黛玉在京城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而自己是堂堂榮國府的千金。那時隻有自己可憐她的份兒,為什麽短短的兩三年,林黛玉已經到達一個她不能攀越的高度?
她林黛玉做太子正妃也便罷了,為何連個側妃的位置也不肯給她?就這麽容不下她嗎?
嫉妒使人發狂,探春已經不止發狂,她還對林黛玉產生了滔天的恨意!
有時候她突然冒出來的一些想法、念頭,會讓她自己也嚇的心驚膽寒。比如,有時候看著書看著書,她會想起林黛玉,會想,自己不好過,也不能讓她好過了,自己不能將她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至少可以讓她坐不上那個位置。
比如,殺了她!
她甚至計劃過這個念頭的可行性。直接拿把刀去砍自然不可能成功,黛玉身邊常年跟著隨從,據說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女護衛保護。但是,借著親戚的身份,她有近距離接觸林黛玉的機會,說找一把十分銳利的匕首,趁其不備捅在要害位置,取其性命的可能性很大。
每想到這裏,她往往自己嚇出一聲冷汗,忙搖搖頭將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一次一次的告訴自己,這個方法不可能,她死你也死了,不值當。
但是她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一時衝動做出傻事。
她想,為什麽自己的命就比不上林黛玉的命呢。為什麽她林黛玉就能出生在林府,成為林如海的獨生女,自己偏偏就出生在賈府,是一個小小不受重視的庶女呢?為什麽老天如此不公,讓她這輩子就屈居與林黛玉之下,明明心裏恨得不行,麵上還得言笑晏晏去討好林黛玉呢?
其實,她若能想開些,便知道世上之人千千萬萬,有的一出生便沒了爹娘,被人輾轉買賣,受盡淒苦;有的忍凍挨餓,日日操勞,一年到頭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呢。她能出生在富庶之家,自小丫鬟婆子的伺候著,應該知足。
李旭、桑?n輕裝簡行,不幾日便到山東,上了六百裏加急的奏折稟報山東情況。如今山東的在災情基本已得到有效控製,路上饑餒緩行之人已經很少見了,流動乞討的災民減少了十之八九,他已下令召集流民去開墾荒地,種植紅薯、土豆等糧食,開荒期間除供給飯食外,朝廷還住所。已經種植的紅薯長勢很好,各別種得早的紅薯苗已經扯了好長的秧,小紅薯長的像小拳頭那麽大了。
奏疏上還說,水利設施修建也十分順利,預計能在年前完工,自明年起山東不會再受幹旱、洪水之災。
李昭看罷奏疏,十分高興,下旨命李旭在山東好生勘察、指導各級官員,給其便宜行事之權。
欽天監擬定的太子移宮之日是八月十八。李昭覺得這個日子不錯,周航正好可以在宮裏過完中秋節再出去。
進了八月,各府便忙於送八月十五的節禮,黛玉又忙起來。一年中有幾個節日是最忙的,分別是年節、元宵節、端午節和八月十五。因這幾個節日不僅相交的各府互相送禮,地方上的官員往往也給京官送禮,什麽官送多少,雖無定製,卻也有一個約定俗成的定數。做到林如海這個位置的京官人數有限,收到的禮物卻是十分可觀的。這些禮品要有專門的人寫單子,還要分門別類放好,送禮的人也要接待。
沒到這個時候,林府的下人也是最忙的。
雖有各處的總管、管事張羅,黛玉少不得也是要費些心的。
她要分配事務,這個管事管什麽,那個管事管什麽。一天大大小小的事幾十上百件,她不可能事事過問,因此便要分出輕重緩急來。什麽樣的事管事自己便能做主,什麽樣的事須得總管拿主意,重要到什麽程度的事就必須得回稟自己知道。同時,她還要監督、檢查各處事情辦的好不好,擇優者獎勵,遷延誤事者懲罰。
管理一個二三百個下人的家,就像治理一個郡縣,若說大殿,也可比喻為治理一個國家。既要做到心中有數,選賢任能,又要大膽放權,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大公無私。大公無私,既要無私,不存私心,也要公平。不論是誰,有沒有體麵,犯了錯都要罰。
若是礙著誰的臉麵,犯了錯不罰,便會在下人裏失去威信。別的同樣有臉麵的人想某某人犯了那樣的錯都沒關係,我隻是犯個比他還小的錯,又會怎麽樣呢?至於那些沒有體麵之人,便會覺得不公平,心中不平,不然不會認真做事。
若是這樣,這個家也就亂了,任誰也管不好。
黛玉告誡那些管事的時候,便告訴他們,規矩製定出來便無論是誰都要遵守,所謂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任他在府裏再有體麵,也絕不能姑息。她對管事們,也是秉持著這套規矩。
兩年下來,林府上上下下如今井然有序,連先前覺得黛玉一個小姑娘不會管家的那些人也都不得不刮目相看,對黛玉佩服的五體投地。要知道,“管家”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非常難,各方麵的利益和情緒都要照顧到,便是一個治理一地有方的青天縣令也未必能出來妥當。
林如海每每想起,亦是暗自感慨,黛玉若生為男兒,逢此聖君,必為流芳千古之賢相。不過轉念一想,黛玉生為女子,也有生為女子的好處。她是聖上禦筆欽點的太子妃,將來便是母儀天下之皇後。以國母的身份,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成就一代聖君賢後,亦為流放千古之美事。
才到初五,林府便已收不下十家地方官送來的節禮,別的不算,單是現銀已有萬餘兩之多。今年開春以來,聖上越發倚重林如海,他雖非內閣首輔,其實與首輔無異。吏部、戶部,如今又新加上兵部,聖上名義上說讓太子管轄,其實還是林如海再管,太子不過是跟著林如海曆練罷了。那些地方官員個個比猴都精,在給林如海的節禮上已超過其他內閣大學士。
黛玉看著禮品單子,緊緊抿著唇。
今年八月十五的節禮比端午節還要重上一籌,不知道是都漲,還是單單給自己家送的漲了。她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些。
晚飯後,黛玉看林如海書房的燈還亮著,便捧了碗茶水送去。
“爹爹,這次八月十五的節禮女兒瞧了瞧,比端午節的還重,您可知道?”
林如海接過黛玉的茶碗,拉女兒到炕沿兒上坐下,端起茶碗呷上一口,緩緩的道“為父尚未看過禮品單子,不過已經猜到了。那些地方官員,看得還不是皇上爺的態度?”
黛玉想了想,說“爹爹,雖然逢年過節地方官員給京官送禮,已是約定俗成,朝廷也不會追究。但是若是數目過大,怕也不好……”
林如海抬起頭,看著黛玉,挑眉問“都送了多少?”
黛玉道“有一個知府送了三千兩,也有送兩千的,這還隻是現銀,其他東西令計。”
林如海道“怎麽,才三千兩便嚇到你了?當初在揚州的時候還有人送上萬兩呢。”
黛玉皺眉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揚州鹽商之富,天下聞名,要不然怎麽都說兩淮巡鹽禦史是大大的肥差呢。況且父親收了那些錢也沒有自己留著,不是都捐給朝廷了麽,聖上也是知道的。”
林如海歎口氣,輕拍了拍黛玉的手,說“年節送禮,已是陋規,別人都收隻為父不收,未免會被同僚視為異類。玉兒放心,逢年過節地方官員的孝敬不算貪汙,朝廷也不會追查。況且,你焉知聖上便不知道呢?”
黛玉想了想,嘟嘴道“既是陋規,便是不好的,還是取消了才好。”
林如海笑道“早晚有取消的時候,你別著急。”
聽林如海這樣說,黛玉心裏便明白聖上已經下定主意好好整治整治這種不正之風了,隻是如今時機沒到。等時機一到,恐怕又是大刀闊斧,屆時還不知要引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呢。
翌日,黛玉仍是一早起來,上過早課之後便到議事廳處理事務。照例有幾個來拜訪的地方官員,林如海不在,黛玉一律命李峰好生接待奉茶。廚房的曹媽媽帶著三四個小丫鬟求見,說做了幾個花樣的月餅,讓黛玉過目,看看每種花樣需要做多少。送禮的多少,自家吃的多少,因為送禮的要精心的用特質的紙包起來。
一共四個丫鬟捧著托盤,每個托盤上兩個月餅,一共八個月餅,也即八個花樣。有牡丹花、玫瑰花、荷花、海棠等花樣,還印著花好月圓、富貴吉祥、萬事如意等吉祥話。
這都是定例,實在沒什麽好篩選的,黛玉便吩咐每樣都做些。
又問做什麽餡的。黛玉聽說有五仁、棗泥、綠豆、紅薯等,便命多做些紅薯餡的。
高玄奕、高如絲兄妹仍留在京城。高如絲自那次在皇宮鬧了大笑話,回去消沉兩天沒出門。就在眾人以為她以後都沒臉出門的時候,她又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往來於各府的宴會之中,毫無羞赧之色,似乎皇宮裏出大醜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一般。
黛玉倒佩服她這種坦然、坦蕩。若是換成京城的大家閨秀,不羞愧自殺,以後也沒臉出去見人了。
可高如絲沒這種負擔,她在便將養成粗獷坦率的性子,雖然知道難為情,但幾天之後也便拋之腦後。但京城的閨秀和貴婦們卻沒這麽豁達,私下議論很是不堪入耳,甚至公然嘲笑她是前後幾百年來唯一一個不知“德、容、言、工”為何物的郡主。不過是礙於高如絲的身份,沒人剛當著她的麵說罷了。
高如絲此番前來,帶了許多金、銀、玉首飾,還有珊瑚、寶石、玉器、古董、皮毛衣裳等,整整裝了十幾口箱子。這些是高如此自己的私產,不算在進貢的物品之列。高如絲見皇帝無納她為妃之意,便極力討好太後和幾個得寵的太妃、太嬪。太後雖非當今聖上的親生母親,但究竟也算是嫡母,對於皇帝的後宮人選多少能說上幾句話。至於那些得寵的太妃、太嬪,與太上皇耳鬢廝磨,耳邊風吹吹,直接關係到太上皇的態度。
經過高如絲的上下活動,太上皇、太後都有意使她留在皇宮做妃子。
李昭雖為癡情之人,但對除周紅以外的女子並無什麽興趣。宮裏僅有的這幾個,他尚還疲於應付,更沒心情納一個十幾歲的刁蠻女子。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高如絲如果真成了他的妃子,後宮該是怎樣一個雞飛狗跳的情景。
高如絲原本是立誌做皇後的,至少也要做個皇妃。但在一次宮中偶遇周航以後,她改變主意了。
當今聖上是一個年過不惑的中年男子,雖然她聽宮女們說聖上生的十分俊朗,不像是四十上下,倒像是三十出頭的模樣。但再是俊朗,到了四十多歲,又能俊朗到什麽地步?想她父王不過比當今聖上大上十歲稍多,胡子已然斑白,且是滿臉橫肉大腹便便之模樣。
是以,她推測,便是當今聖上瞧著年輕些,也一定遠遠不及太子殿下風華正茂、玉樹臨風。
那日,她不過是遠遠看見可側顏,心便漏跳一拍,豈是一個俊逸清朗可形容之?他無意間的一轉身一回頭,更是讓人沉醉。她當時便暗道,常聽人說古代的潘安貌美,便是潘安來到這裏,怕也比不上當今的太子殿下。
思索間,高如絲早已將一顆芳心暗許。
舍皇帝而逐太子,她也有一番自己的理由。太子殿下不就是未來的君王嗎,她如今若能嫁給太子殿下,未來便是皇後。這不是也達到原本的目的了麽,她相信她父王也一定會支持她。
此刻,她十分慶幸高玄奕還沒將鎮南王有意獻女兒為皇妃的事情挑明說,還有回旋的餘地。高如絲當即便回府邸,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將自己的意思表明,一麵威逼高玄奕替她想皇帝求親,她要嫁給太子,而且還要做太子正妃。
高玄奕疑惑她這個妹妹腦子裏到底是什麽東西,不是一團棉花吧,這樣的主意都敢打。鎮安王府再牛,不過是西南邊疆的一個小小藩王,跟朝廷的實力相比,差之遠矣。她也不打聽打聽,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早已欽定,讓他此刻去求聖上改冊太子妃,這不是天方夜譚麽。弄不好惹怒身上,整個鎮南王府都要遭殃。
高如絲卻沒想那麽多。她在玢州是蠻橫慣了的,鎮南王寵她,整個玢州轄內她說以沒有人敢說二,連世子高玄奕都要讓她三分。她覺得自己鄭重其事的跟高玄奕說了,高玄奕便會去幹。
她焦急的等了兩天,不見有任何回音,便問高玄奕“我交代你辦的事,你辦的如何了?”
“我早說了,太子已有正妃,你是癡心妄想!”
高如絲很不高興,扯著嗓子道“什麽正妃!不就是姓林的那丫頭麽?她是什麽身份,怎麽能跟我比?再說她又沒有過門,尚未正式冊封,她算哪門子的太子妃!”
高玄奕覺得再跟這個白癡妹妹糾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他將手中的茶碗一摔,上前逼近,眼睛瞪的很大,漆黑的眼眸整個凸顯出來,令人毛骨悚然。高如絲眼神閃爍起來,顯然是怕了,聲音已不自覺的微顫,問高玄奕想幹什麽。
高玄奕理也不理她,上前便一把拽住高如絲的手腕,將她一隻手控製起來。高如絲另一手下意識的摸出纏在腰間的鞭子,高玄奕眼明手快,輕輕攥住她另一隻胳膊,一拽一抬,隻聽“咯吱”一聲,高如絲大叫起來。
“你……你……”她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置信,“你竟敢……”
高玄奕不費吹灰之力的卸了親妹妹一隻胳膊,臉色絲毫未變,仍是十分輕鬆的樣子。看到高如絲驚訝的眼神,他甚至輕輕的挑了挑嘴角,扯出一抹歡快的笑容,淡淡的道“我當然敢,你以為這裏還是玢州嗎?”
“我……我要告訴父王!”
聽到這,高玄奕嗬的一笑“隨便,隻要你能回得去玢州!”
說著,便將高如絲狠狠的一甩,甩倒在地,叫一聲“來人!”登時便有兩個彪形大漢的衛士站了出來,跪下聽命。高玄奕命他們將高如絲待下去嚴加看管,對外隻說郡主臥病在床,不能見客。
高如絲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完了,她沒有任何途徑可以聯絡外麵,高玄奕可以宣布她臥病在床,也便可以宣稱她暴病而亡,她的命攥在那個無恥小人手裏了。
宮裏熱熱鬧鬧的過八月十五,各處張燈結彩,言笑晏晏,一切準備就緒。
十五這日,皇帝大眼群臣,太後、貴妃亦會宴請內外命婦、並身份尊貴的閨閣女孩兒,黛玉自然也在宴請名單之列。
黛玉坐著華蓋馬車去皇宮,鄰近宮城的時候,突然收到周航送來的小人。
馬車裏除她外,還有慧兒、雪雁,黛玉不著痕跡的袖在懷裏。她動作很是小心,因此慧兒、雪雁都不曾看到。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對於悄悄輸入法力聽取信息。這一聽之下才知道大事不妙,不由大吃一驚。周航告訴她運往榮國戰場上的糧草半道兒上被劫,護送糧草的將士死了大半,李域失蹤,至今下落不知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