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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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瀝是被餓醒的。

    晚上熬得晚,幾乎下午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床邊杵著個人,他沉默一陣從床上起來。櫃子裏還有好幾件未開封的洗漱用品,水聲嘩嘩響著,薛瀝眼角餘光瞥見那位就站在自己不遠處,大致上猜測得出來,對方應該是不能離自己太遠。

    完了又覺得好笑,似乎自從自己來到這裏之後,總是在挨餓。

    薛瀝想了一想,說:“昨晚我就發現了,你的手機在哪?總不能一直讓那小胖子幫你聯係別人吧,還有,你的錢包在哪?”

    他微微一笑,“別是都在別人那裏。”

    對方依舊像根木頭似的沒說話,薛瀝也沒指望能從他那裏知道些什麽,他看著鏡子裏的男人,和他原來的模樣也有稍許的不同。

    頭發更短一些,眉眼多了幾分鋒利,唇角的弧度亦顯得冰冷。

    薛瀝和他不同,他是時常笑的,都說相由心生,少有人與他交惡,願意親近他的人更多。偏偏馮鞘最不喜歡他當著別人笑了,說他容易招惹桃花。

    想到這裏,薛瀝的思緒又開始短暫地斷片。身體裏似乎有兩樣東西正在極不平衡地發展著,一開始他從身體軀殼裏離開時,所有感覺都是淡的,黑先生讓他跟著走,他就真的跟著走了。

    然而隨著時間越長,隻要隨隨便便看到一樣東西,都會刺激他的回憶,讓他清晰想起那些已經模糊的記憶。

    這些回憶像一片沃土,有顆神秘種子埋了進去,但這顆種子究竟會長出些什麽來,才是最令他覺得疑惑的。

    每當這顆種子想要破土的時候,他的思緒就又開始斷片了,大腦有那麽一時半會兒會變得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直到他終於能緩過去。隻有偶爾的時候,冒出那麽一小個頭,那會兒他心跳或急或快,總之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一次薛瀝不需要緩多久,樓下的門鈴響了。

    他瞬間回過神,隨便披了件睡袍在身上,當然也是沒用過的。

    來人竟然是馮鞘。

    薛瀝對這個馮鞘毫無興趣,衝他禮貌一笑,“你怎麽過來了?”

    馮鞘抬了抬手,拎著一個袋子,“我想你是不是需要什麽幫助。”

    薛瀝瞧見他袋子裏的新衣服,側開身讓他進來,“那確實是幫大忙了。”

    “我猜你身上沒什麽東西,可能會有點麻煩,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跟我說。”馮鞘拿著東西進去,在玄關倏地停下腳步。

    薛瀝也沒動。

    馮鞘穿著白襯衫,薛瀝的目光停在他的後衣領上,他想起了一些事情,思緒便再次斷片了。

    他們高中畢業那年,他要從家裏搬出去,薛瀝也就隨口在馮鞘麵前一提,結果馮鞘二話不說就不管家裏的錦衣玉食,堅持陪他一起在外麵租了個房子。

    馮鞘家裏還有一個妹妹,薛瀝也認識,說起來還有那麽一小段故事。

    這個妹妹比他們小個一兩年,他們高中畢業那會兒,妹妹還在學校裏念高一。這個時候的高中生正處青春期,曖昧來曖昧去,妹妹的學校裏就產生了一種小遊戲——把喜歡的人名字寫在後衣領裏頭。

    道理其實簡單,寫在心上看不見,寫在臉上太明顯,要是寫在後衣領裏頭,低頭那一瞬間後頸的布料褶起,對方有心留意你的話,或許會看見。但這個想法其實也是雞肋,畢竟沒可能總是在別人麵前低著頭,而人家又剛巧看見,頂多就是個浪漫的念想。

    但妹妹馮妙妙卻信了。

    馮鞘和薛瀝上了同一所大學,這段時間正打算和薛瀝收拾收拾搬到外麵一起租個房子。他們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朋友,暫且不提薛瀝家人的態度,住在一起的話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馮鞘爸媽也覺得放心。

    馮鞘上上下下地收拾著東西,門裏門外走了好幾遍,馮妙妙房門沒關,當哥哥的走來走去,終於發現妹妹由始自終都坐在書桌前,低頭寫著什麽。

    他心想自己搬出去之後要好久不見妹妹了,總得說點什麽,結果過去一看,馮妙妙壓根不是在學習,她拿著自己的連衣裙,鉛筆在後衣領上寫寫畫畫。旁邊床上還壓著一堆衣服,這件寫完了丟到一邊,拿起另一件繼續寫,認真專注得自家哥哥站在旁邊好久都沒發現。

    馮鞘盯著她後腦勺沒留意她在寫什麽,直到她不經意把衣服扔到地上,他才撿起來,結果一眼就瞥見了後衣領上麵的名字。

    “薛瀝?”

    馮妙妙被他嚇了一跳,尖叫一聲怒氣衝衝地推著他,“哥!你走路怎麽不帶聲音的!出去出去出去!”

    馮鞘哪是那麽好推動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薛瀝那可是他的好朋友,馮妙妙這究竟是想幹什麽?

    他半點也不肯讓步,“你寫薛瀝的名字上去幹什麽?”

    馮妙妙臉色漲紅,嘴巴張合,忽然惡狠狠地瞪著他,放開嗓子大嚎:“媽!馮鞘談戀愛了!對象是我們學校的女老師!”

    媽媽正在樓下看電視,乍一聽,驚得震天怒吼,“什麽!”

    馮鞘臉色一變,連忙退出去解釋,他媽媽雖然信了,還是不免數落一頓,馮鞘委屈死了,一轉身就去跟薛瀝抱怨。

    薛瀝已經搬好東西了,待在他們的新房子那兒。

    客廳裏充滿了染料的味道,陽光從窗戶落進來,薛瀝站在窗邊,挽著袖子,骨節分明的指間夾著一支筆,眼神看著窗外,時不時地應幾聲,馮鞘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像是聽了,又像是沒聽,正在畫窗外的模樣。

    其實馮鞘也沒想要他聽,倆人就差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彼此那點事情心知肚明,哪有什麽好說的。

    馮鞘毫無形象地坐在桌子上,看見薛瀝的瞳孔被陽光變成淺褐色,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剛才他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說是搬家,房間裏其實沒有幾件薛瀝的東西了。

    他被家裏趕了出來,已經無家可歸。

    馮鞘靜靜等著,直到日落西山,薛瀝才轉過頭來對他笑,“走了,我們出去吃飯吧,我請你。”

    馮鞘愣了一下沒回過神來。

    薛瀝疑惑地蹙了蹙眉,“怎麽,你不是不高興嗎?”

    馮鞘高興地從桌上跳下來,“你都聽見我說話了?”

    “想不聽見啊,那行嗎?”薛瀝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氣定神閑地說:“你這張嘴巴都不帶停的。”

    馮鞘的眼都眯了起來,他跑過去勾住薛瀝的脖子,“先別吃了,你搬過來還什麽都沒買呢,走吧走吧,我去給你挑,絕對好看,回來的時候我們再買點菜,我去跟我媽學了一道菜,做得可好吃了。”

    “馮少爺,你這麽厲害呀。”薛瀝驚訝地看著他。

    馮鞘得意地仰起下巴,“那當然的。”

    他知道薛瀝他爸不許他學畫,他寧肯被趕出來也要繼續,雖然固執到底了,可父子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心裏還是難過的,馮鞘覺得自己學這手就是為了這個時刻。

    結果他到底還是沒有做上菜,反而給家裏買了好多東西。

    他和薛瀝擠在一張小床上睡了一晚上,直到中午才回自己家去。

    馮妙妙在家,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兩人正在說話,馮鞘真的不是故意聽的,但那聲音又偏偏鑽進了他耳朵裏。

    然後他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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