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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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瀝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空氣裏漂浮著奇妙的味道,他直覺自己現在身處醫院,緩慢從床上坐起來,果不其然看見門外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打量了一番自己所處的環境,是一個單人病房,窗外飄著細雨,病房裏的燈沒有開,門外影子晃蕩,顯得周圍十分陰森。
他怔了一瞬,覺得有點奇怪,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外麵有個人推門而入。
薛瀝蹙起眉,眼前這個人長得還算漂亮,也很眼熟,他對他印象很深,畢竟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罵你一頓,然後又把車開走留你一個孤零零忍受饑餓的人,薛瀝可以肯定自己對他感到不悅。
然而另一方麵,他的心裏卻產生一股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的感覺。
藺舟看見他醒來,表情微變:“你醒了,你出了車禍,傷勢很嚴重,不過醫生說你運氣好,昏迷了幾天,總算是恢複了。”頓了頓,他猶疑著問,“你現在……沒事吧?”
薛瀝沒應聲,但下一瞬,他聽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沒事,車禍?你是誰?”
“你沒事就好。”藺舟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忘記了嗎?你被車撞了,結果司機看你暈倒不但沒有救你,反而逃逸了,那天晚上我剛好在路上,就……順便把你送到了醫院。醫藥費手術費是我幫你墊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用你還。”
薛瀝聽他說完,挑挑眉。
現在他終於發現這股違和感出現在了哪裏,眼前這個藺舟和他原本看到的藺舟不同,甚至更年輕,醫院周圍的布置,也像是幾年前的樣子。而另一方麵,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奇怪了,這一切雖然是以他為視角,但說話的人,並不是他。
薛瀝慢慢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當時這個時空的薛瀝稍微碰了他一下,難道現在是那個薛瀝幾年前的回憶?
想到這裏,他反而不驚訝,奇怪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這麽多,再多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你還好吧?藺舟又問。
薛瀝沉默片刻,“抱歉,我有點……”
他皺起眉頭,神情茫然,仿佛沒有聽清楚藺舟剛才說的話,過了一會兒,他用左手掀開被子打算從床上起來,藺舟臉色一變,“等等,你現在還不能——”
話音未落,他便痛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藺舟連忙扶著他說:“你不要著急,你身上的傷還沒有恢複,醫生說你的腿短暫時間內還不能動,還有你的右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心翼翼地看著薛瀝。
薛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語帶迷惘:“右手?我的右手怎麽了?”
說完試圖將自己的右手抬起來,但無論他怎麽使勁,右手仿佛不是他的一樣,始終無力地垂下。
他試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抬起頭,看著藺舟說道:“你再說一次,我的右手怎麽了?”
他麵上毫無表情,唇線抿直,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藺舟看他這樣,似乎鬆了口氣,低聲說:“你的右手,短暫時間內會一直維持這種情況,可能過段時間就會恢複。”
他的話其實很奇怪,既是“短暫時間內”,又是“可能”。
但薛瀝隻是點點頭,“謝謝你,但是抱歉,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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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舟忙不迭點頭,而後便慌慌張張地出去了。
薛瀝坐在床上,眼神幽暗地看著窗外的細雨,從病房外麵看,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毛病。但如果有人在他身邊,就會發現他的右肩一直在抽動,這是一種嚐試從肩膀使力讓手臂揮動的動作。
他一直在嚐試讓自己的手動起來。
一直到後半夜,他才放棄似的,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
薛瀝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病房裏響起一聲低低的歎息。
其實就在不久前,他報名參加了一個畫展,這個畫展幾乎毫無門檻,像他這種初出茅廬的畫家最易出頭。
他的父親一直不同意他走這條路,自從他清楚與父親說開之後,父親已經完全與他斷絕了關係。
薛瀝是跟在父親身邊長大的,父親不同意他,是怕他走上一條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路。
他對母親沒有什麽感覺,卻也能夠理解父親的想法。
但他並不願意就此結束,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自己用行動去打消父親的顧慮。另一方麵,衣食住行也是個問題,總是兼職並不能解決生活問題,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就得做出點意思來。
薛瀝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不久後的畫展上。
誠然這隻是個開頭,卻已經因為一場車禍而結束。
薛瀝想了一晚上,他告訴自己以後還有機會,這一切其實並沒有什麽大不了,隻不過人生總有那麽一時是倒黴的。
等到天亮,他已經開始放下這一切。
然後藺舟又來了,殷殷切切地帶著早餐過來,“我想起來你昨天什麽也沒有吃,既然你現在已經醒了,我煮了一點粥送過來。”
說著他坐到床邊,打開保溫瓶,裏麵立即溢出香氣。
薛瀝微微一笑,“謝謝你,真的是麻煩你了,回頭你告訴我你為我墊了多少錢,我還給你。”
藺舟愣了愣,呆呆地看著薛瀝。
薛瀝臉色微白,笑起時卻眉眼雋麗。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應,薛瀝眉間微蹙,“對了,你的名字是?”
“我是……藺舟。”藺舟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先不說這個了,你先喝點粥吧,我剛煮好的,還熱著。”
他端著粥湊過來,薛瀝並不喜歡陌生人的親近,正想抬起手,隨即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氣,隻好不著痕跡地偏開頭,笑著問:“撞我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藺舟動作一頓,把粥放下說:“已經報警了,但那個地段沒有攝像頭,而且當時也沒有別人,所以可能……”
他話沒有說完,薛瀝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藺舟低著頭,他看不見他的眼睛,薛瀝心裏覺得奇怪,但他還沒來得及多想,醫生便走了進來。
這位醫生一邊看著他一邊問一些零零碎碎的問題。
完了點點頭,說:“再過幾天觀察一下,你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薛瀝看到旁邊的藺舟鬆了口氣,心裏的怪異感便更強烈。
但他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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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我的右手大概什麽時候能夠恢複?”
“你的右手……”醫生打量著他,“你是做什麽的?”
薛瀝笑笑,“我在學畫。”
“這樣。”醫生的眼神驀地有些同情,“沒關係,每個人什麽時候恢複都看他個人,這種事情我們也說不上來,時間會告訴你答案。”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薛瀝逐漸斂了笑,空氣一瞬有些沉悶,藺舟看了看他,驀地站起來說:“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藺舟匆匆離開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在裏頭,薛瀝卻沒有留意到。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臉色微白。
時間會告訴他答案?
時間什麽時候會告訴他答案?
人的一生有多長?縱使別人總覺得他在藝術這方麵極有天賦,可他每天卻總會花上一半的時間站在畫布前,早晨描著線,下午上著色。
在他右手受傷的這段時間,他究竟要有多長時間拿不起那支筆?
之後的時間藺舟每天都會過來,拿著他自己做的菜,起初他是想親手喂薛瀝吃東西,但都被薛瀝拒絕了,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堅持。
第一周過去,畫展已經結束了。
藺舟猶疑不定地問他:“薛瀝,你的家人呢?”
薛瀝垂下眸想了片刻,他的家人——父親並不知道他出了車禍這件事,至於他的朋友,他也並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
正巧現在是暑假,誰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些人裏麵,尤其是馮鞘,最不想讓他知道。
這世上沒有人會比馮鞘更明白右手對他的意義,也正因此,如果馮鞘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比任何人都要覺得難過。
幸好這段時間馮鞘和家人出去旅行,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他去的是國外,除非網絡,否則兩人之間便斷了聯係。
薛瀝卻為此感到慶幸。
後來藺舟幾乎是天天都過來,薛瀝問得不太多,因為他逐漸變得焦躁起來,這種焦躁幾乎令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直到半個月過去,他的右手也沒有恢複的動靜。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回到和馮鞘兩個人一起的家裏,他靜靜地站窗邊,身前就是畫架。
馮鞘其實不大願意去旅行,最後還是薛瀝勸他,臨走前把薛瀝平時畫畫的這塊地方收拾得整整齊齊才離開。
薛瀝沉默了一陣,左手緩慢地拿起畫筆。
他的指尖微顫,潔白的紙上便落下一道痕跡。
下一瞬,這支筆倏地落到地麵。
黯淡的屋子內,青年麵色陰沉地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了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麵試狗帶了,不太喜歡對方的條件qaq
不過算啦,你們也要好好注意身體呀,脖子疼有時候會偏頭痛,我就受這個影響特別重。
明天開始出去踩單車!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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