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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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二十,天公作美,萬裏無雲,偶有寒風吹過。這日是白季兩家上京的日子。馬車都是提前定好的,兩輛馬車坐人,一輛裝東西。兩家人都是盡量輕裝簡從,畢竟季宸和秦盛都對他們交代過,若是缺什麽到了京城再買。

    院子便鎖好後便托隔壁吳嬸子幫忙照應著。盡管秦氏對院子的一切諸多不舍,但為了一雙兒女她還是揮淚上了馬車。

    一路上走走停停,除了白玉兒暈車外其他人都挺好。因提前備有暈車的藥丸,所以白玉兒隻精神和胃口不大好,倒沒有其他症狀。

    季薇與白玉兒坐一塊兒,不停的指著外麵看的新鮮的事物與她說,就算是一顆長的奇怪的點兒的樹她也能驚歎許久。後來,龐氏便不許季薇過去了,說是讓她別吵了玉姐兒。

    季薇失落了會兒便又被外麵的景致吸引。

    季勳沉著臉看書,對於季薇的跳脫他已不再搭理,不知是季宸在信中如何說的,也不再張羅季薇的親事。反正季薇對此表示很滿意。

    趕了八日的路程,終於能看到城門了。白玉兒挑起簾子,看著越來越近的灰白色城牆,看著莊嚴肅穆的守門兵士,她的心越跳越快。

    想想她跟季宸已經有半年多未見了,也不知他當官後是何模樣。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他了。

    馬車停了下來,原來進城馬車還要檢查。

    “裕郡王!”

    一陣呼聲,白玉兒偷偷看去便見呼啦啦跪了一地侍衛,一華服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出了城,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

    “娘,是大舅!”白玉兒湊在秦氏耳邊說罷,見她麵色微紅便不再打趣,確是朝外探頭揮手道:“大舅!”

    白鴻文阻止不及隻能無奈的搖頭。

    前頭排隊進城的人聽到這嬌甜的聲音都想回頭,硬生生被秦盛一個眼風給生生止住了。

    裕郡王,他們不敢得罪!

    過了會兒又聽到有馬蹄聲傳來,白玉兒懷著激動的心情看去,就見季宸騎著一匹毛色雪白的大馬遙遙而來。

    見車窗外的少女眸光含笑,周遭的其他人和物仿佛都籠罩在她那熠熠生輝的眸子裏,好看的唇微微翹起,潤澤粉嫩,比他在禦花園看的那些花兒都要好看。他目光漸漸癡迷,不知何時到了馬車旁都不知。

    直到視線被一高大的背影擋住,他才回神按耐住他雀躍的快要飛起來的心,想著待會兒好好跟玉兒妹妹說話。

    誰知直到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時,季宸也未能與心上人說上一句話,眼睜睜的看著秦盛領著白家人往十字路口的南麵去。他悶悶的策馬在前頭領路往十字路口的北麵季府去。

    本來他都想好了措詞說服鴻文住在季府,沒想到半路又殺出個秦伯伯。他竟然悄悄在十字胡同買了院子給白家,而且就在他季府對麵,隻是要穿過一條馬路,南北相望。

    秦盛給秦氏他們準備的院子也是一座三進三出的。一進大門便可見一道刻著雄獅猛獸的影壁。外院有一處竹林,冬日有些蕭條但到了夏日想必鬱鬱蔥蔥,也是一道不錯的景致。

    白鴻文便選了離這竹林進的院子,取名“青淞院”。

    穿過一道垂花門便到了內院。

    秦盛介紹,這裏還有一片梅林,見白玉兒和秦氏都露出興致來,便領著他們從抄手遊廊徑直走過去,果然見到一大片一人多高點兒的樹,枝頭都點綴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迎著寒風傲然挺立,在悄然等待它們的花期。

    可以想像再等待個十多日這裏便是一片朵朵盛開的梅花盛宴。

    一向清冷的白鴻文也翹起了嘴角,顯然也是極滿意此處。

    接著到了宜安堂,這處院子位處中間,連著外院的湧道,便知是正房。幾人進去落座後,秦盛擊掌數聲,便聽整齊有致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二十多個十多歲模樣的丫鬟和小廝魚貫而入,伏地叩首直呼,“見過太太,公子,姑娘!”

    聲音整齊劃一。

    秦氏他們都被這突然來的大陣仗嚇了一跳,不過白鴻文和白玉兒很快便斂了神色,麵上再也看不出吃驚得樣子。倒是秦氏卻有些坐立不安,她求救似的看向長子和幺女,卻隻見到他們臨危正坐的樣子,不由又朝秦盛看去。

    美人兒眸光依賴的看著自己,麵色焦急不安。秦盛立馬心疼了,放棄了讓秦氏立威的想法,反正有他在,諒也沒人敢在他裕郡王身上撒野,不過還是要警告他們一番。

    他肅著臉沉聲道:“你們以後要好好伺候太太,公子和姑娘他們。往後他們便是你們的主子。”

    緊緊盯著下麵跪著的人,眸光冷冽的在他們麵上一一掃過,才又冷聲道:“若是讓我發現你們當中有誰陽奉陰違的,休怪我不客氣!”

    語氣狠辣無情,沒了方才與秦氏他們說話時的溫柔。

    下人們頂著這冷颼颼的目光,有那打著小心思的,都不禁大冬天的額頭冒汗,徹底放棄了心裏那點兒想法。

    白玉兒知道大舅是為他們好,她往秦氏那兒看了眼,發現她麵露不忍,便知該她出馬了。

    “做我家下人,也不指望你們多能幹機靈,隻一樣確是必須做到的!”

    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就是必須要衷心!”

    本是嬌甜軟糯的聲音,下人們卻從中聽到了冷意,不禁齊聲應是,頭壓的更低了。

    秦盛震驚的看著嬌嬌俏俏的小人兒,心裏很是欣慰。白鴻文眸子閃過驚訝,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玉兒已經長大了。

    他心酸的同時又很是高興。往後他不在的時候,心裏也會放心許多。

    眸光清清淡淡的在下麵丫鬟小廝身上掠過,白鴻文淡聲道:“姑娘方才說的話都聽到了嗎?日後唯有衷心才能在我白家留下!自然我白家也不會苛待你們!若是有欺主的,不用我說你們應知道下場!”

    清冷的聲音在這冬日裏格外清越,下人們隻覺一股比寒冰還要刺骨的冷氣直撲而來,想到大爺的話外之意都不禁打個哆嗦,喏喏應下比方才還要恭謹。

    半響白鴻文才揮手讓他們起身,示意白玉兒去挑丫頭。之所以沒讓秦氏去,自然是怕她不忍。秦盛也知道這個,便也看向白玉兒。

    白玉兒也不推辭,從中挑了兩個目光沉靜麵相普通,手上繭子多得十五六歲的丫頭給秦氏。在她看來在娘身邊照顧的人不需要多聰明,隻要踏實肯幹就行。

    接下來她自己挑了兩個樣貌在裏麵最好的俏麗丫頭,一個長的如三月枝頭的仙桃般豔麗,一個如夏荷般清麗。

    又隨意指了四個年齡在十二歲左右的丫鬟在她和秦氏院子裏打打雜。

    餘下沒被選到的兩個丫鬟中,那個個子格外瘦小,臉色蠟黃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一雙手不安的拽著自己衣角,深怕自己不能留下。

    另一個麵容清秀十三四歲的丫頭則偷偷抬頭往白鴻文那兒瞧了眼,臉頰緋紅的垂下頭。

    這一幕被上麵坐著的白玉兒看個正著,她指著那兩個丫頭問白鴻文,“大哥,這兩個丫頭放到廚房打雜怎麽樣?”

    餘光瞥見那清秀的丫鬟麵色失落之色一閃而逝,而那清瘦的丫鬟則麵露喜色。她心裏便有了數,打算先用著日後再說。

    白鴻文寵溺的看著她,“往後家裏的事兒你跟娘做主就好!”

    玉兒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是時候放手讓她自己理事,他在旁邊看著就好。

    秦氏本就是習慣聽兒女的,自然他們怎麽說就好,她無所謂。秦盛見時候不早了,便說讓請他們到醉湘樓吃飯,就當為他們接風洗塵了。

    醉湘樓的廚子果然一絕,吃的白玉兒讚不絕口。開玩笑道:“哎,要是天天能吃到醉湘樓的菜就好了!”

    她也不過隨口一說,誰知秦盛笑道:“這有何難?”

    回頭揚聲衝外麵叫了兩聲,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隨從便斂目進來,目不斜視,“王爺!”

    “叫向大廚來!”

    隨從應聲轉身下樓。

    秦氏見秦盛當真要去人家酒樓要人,心裏不安,便攔住他道:“玉兒就是小孩子脾氣隨意說的,你還真的去拉人家大廚啊?這不大好吧?”

    對於單純善良的秦氏,秦盛很無奈,不過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原因。

    白玉兒也不是非得要這家酒樓的廚子,她嬌聲道:“大舅,你不用特意為了我去要人,畢竟人家酒樓也是要做生意的。我若是想吃了,可以到酒樓來嘛!”

    “是呀,玉兒說的對,你……”

    秦盛笑著打斷秦氏未說完的話,“這向大廚本就是做滿這個月不幹了,京城很多世家都盯著他呢,不過被我捷足先登!湊巧你們宅子裏還少個廚子,玉兒也喜歡他們這裏的口味,這向大廚去剛好!”

    原來是這樣!

    秦氏和白玉兒都放下心來。白鴻文在一旁一直未說話,自從知道大舅的心思後,他對他一直存有疙瘩,可季宸來信說了大舅找回親人是為了更方便保護他們,他是持有懷疑的。可方才從那宅子到現在向大廚的事兒,他突然覺的原來一直都是他在抗拒大舅的親近,其實大舅還是以前那個疼愛他們的親人,一點兒都沒變。

    這麽想以後心中的那塊壓著他,讓他透不過氣的大石仿佛輕鬆許多,看著對麵那個看著娘和玉兒眉眼溫柔的男人,白鴻文暗想日後就把他當做親人看,心裏瞬間自在許多。至於其他的,他決定順其自然。

    回到十字胡同時,秦氏他們是帶著向大廚一塊兒回去了。向大廚是個四十開外話不多的男人,他不吭不卑的見過秦氏他們後,便在丫鬟的帶領下去了外院給他備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