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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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碧端著碗清涼的綠豆湯,腳步匆匆,掀了簾子進到次間,姑娘果然正在書案前抄祈福經文。

    皇上病了的消息傳來後,柴未樊便著手準備抄寫經文,以盡自己的一份心意。

    今兒天氣轉熱,室內更是燥熱,柴未樊寫了不到一會子便覺得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盛盞和聽晴在旁邊拚命給她扇風,自己也是熱得臉蛋通紅,鼻尖冒汗。

    卷碧上前說:“姑娘,太嬪讓膳房做了些冰鎮綠豆湯,趁著涼氣未散,您喝點吧。”

    聞此言,柴未樊立即丟下筆,接過冰涼的玉碗一飲而盡,完事後抱著尚透著絲絲涼意的碗不鬆手,覺得體內的火焰被這碗冰涼的綠豆湯澆了個裏透外涼,剩下那點熱氣也隨著呼吸散發了出來。

    她十分舒服地打了個嗝。

    卷碧接過盛盞手裏的團扇,揮揮手讓她休息會,自己上前輕輕給姑娘打扇。

    稍稍休息了會,她繼續抄寫經文。

    不一會,燥熱又糾纏過來,恰好她寫錯了個字,忍不住有些心煩氣躁,每當這時候就格外想念冰盆,但那東西金貴,隻有當寵的景福宮等地能肆無忌憚地用,保春殿隻給了不到兩個月的量,前段時間就用完了。

    她搖搖頭,不再多想無用的,扯起這張紙團吧團吧扔到了一邊,重新鋪了一張紙。

    靜下心寫了會,腦子又忍不住飄到皇上的病上去。

    皇上病了的消息甫傳到後宮,震驚、惶恐、不安、擔憂等情緒轉瞬便蔓延至後宮每個角落,皇上是這個國家的天,也是所有後宮女人的天,他這一病,天都要塌了!

    況且還不是簡單的小病,聽說一開始隻是有點發燒咳嗽,請太醫來看過,太醫診治說是普通的風寒,開了藥每日喝著,誰想病症並不減輕,反而愈加嚴重,直至有天在朝堂上暈了過去。

    這幾日後宮戒嚴,人人自危,柴未樊不出保春殿這塊小地方,看見路上來去匆匆,臉色青白的宮女太監們就知道皇上此次病得多厲害,更別說姑姑已經多日不曾睡好覺,日日都要去太皇太後的壽安宮報道。

    皇上這一病,所有人都慌了,太後直接跟著病倒了,太皇太後不得不再次出麵,重掌宮權,整治後宮,安定民心,召集院士和太醫,抓緊為皇上醫治。

    然情況並不樂觀,光從姑姑回來後一日比一日灰暗擔憂的麵孔就能猜出來。

    柴未樊雖然心裏也擔心,但她並未表現出來,一來現在後宮嚴禁談論跟皇上病情有關的事,二來她也不想姑姑回來後還一刻不得輕鬆,但她每天呆在保春堂,實在做不了什麽,隻能跟姑姑說些閑趣話兒,逗她開懷。

    之前她就不會到處亂跑,現在更不會了,隻是日日待在房間裏,擔心宮廷的主人又擔心姑姑,這幾日吃不好也睡不好,短短幾天,身子就明顯看出清瘦。

    寫完一章,她揉揉手腕,躺到軟塌上休息,大抵今日太累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睡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醒來後,拿起書有一搭沒一搭看著,明顯看出來漫不經心。

    旁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聽晴守了她一天,見她情緒不高,猶豫了會,上前軟聲勸道:“姑娘若是在屋裏膩了,不若出去走走?”

    柴未樊揮揮手,有氣無力道:“不了。”

    現下宮景不好,她還是不要亂跑了,聽聞前些日子皇後娘娘剛罰了一批宮女太監。

    聽晴和聽芙是宮女子,自幼在宮廷□□長大,行的便是為主子解憂的路,柴未樊進宮後被分配到她身邊,一向忠心體貼,此時明白姑娘是既煩躁又擔心,擔心的無過於太嬪帝王二人,她這幾日也將太嬪的低落看在眼裏,於是繼續勸道:“姑娘,咱們旁邊金桂苑裏的金桂開了,黃燦燦一片,十分惹眼,遠遠瞧著,心情都能好上幾分,不若奴婢去折來幾枝,放在您和太嬪房裏,平添幾分野趣。”

    聞言,柴未樊抬起眼皮,緩緩坐直身子,思考了會,點頭:“也好,盛盞也去,你們順便帶上籃子,采些菊花回來做茶用。”

    聽晴,盛盞立即喜形於色,躬身福了福身子,然後退下了。

    恰巧聽芙進來,見二人匆匆離去,好笑:“這是怎的了?姑娘許她們什麽好差事了?”

    柴未樊見她進來,便招手說:“你來得正好,伺候我沐浴焚香,我要再抄幾卷祈福經來。”

    “是。”

    能管事的自然守在皇上身邊,發號施令,她們這些無所作為的隻好換些其他法子來聊表心意,最簡單也最表達心意的無非是抄經祈禱皇上早日龍體安康,柴未樊雖然寄居在太嬪膝下,在宮裏是個不起眼的,但好歹也是主子裏的一份子,自然不能落人口實,所以她每日抄經,隻比宮裏公主少抄一卷,然後交於太嬪,由她帶去宮廟裏燒掉。

    沐浴更衣,焚香之後,她端正肅穆,默默抄經,寫一句默念一句願龍體早日康複。

    ————————————

    壽安宮。

    一個太監小碎步跑進來,小聲稟報:“啟稟太皇太後,鄭院士來了。”

    太皇太後閉著眼睛,眼底青黑,聽見這話過了會才緩緩睜開眼,臉上的疲憊之色顯而易見。

    “讓他進來。”聲音暗啞,沉沉如暮鼓重敲。

    鄭院士彎著腰進來,未敢抬頭,直接跪伏在地,口中稱呼:“給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萬福金安。”

    太皇太後:“平身吧。”

    他小心翼翼站起來,兩股戰戰,不敢抬頭以視貴顏,明明宮殿裏溫涼如水,但他站在那裏不一會臉上就滲了一層汗珠,掛在額角,搖搖欲墜,但他一動不敢動,更不敢用袖子去擦拭。

    太皇太後沉默了會,問:“鄭院士,你老實交代,皇上這病,究竟怎麽回事?”

    “咕咚”一聲,鄭院士咽了口口水,下一刻,他小心道:“臣定當攜太醫院眾位太醫全力醫治,拚盡畢生所學,借鑒先輩的……。”

    “哀家讓你老實交代!”太皇太後猛然拔高聲音,“啪”一聲,右手狠狠拍在椅子上,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這聲悶響同時也響在鄭院士胸膛裏,他腦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霎時空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發出更加沉悶的一聲響。

    “臣不敢,臣不敢!”

    “哀家再問你一遍,皇上,究竟如何?”太皇太後死死盯著他,聲音像是一點點從喉嚨裏擠出來。

    整個宮殿一片壓抑,在太皇太後逼迫的目光下,氛圍更加沉重壓抑。

    鄭院士低著頭,頭碰地,良久,暗藏嗚咽的嘶啞聲音冒出:“啟稟太皇太後,臣等實在,無力回天!”

    太皇太後臉上的怒容瞬間定格,下一刻,她身子一晃,旁邊的兩位嬤嬤連忙扶住她,擔憂地喚她,“娘娘。”

    太皇太後揮揮手,緩緩坐穩了,但這個片刻,她臉上一片灰白,好似生生老了十歲。

    “不是說隻是簡單的風寒嗎?為何遲遲醫治不好?如今還說無能無力,哀家要你們這些酒囊飯袋還有何用!”太皇太後震怒。

    鄭院士隻能拚命磕頭,請罪:“臣有罪!臣有罪!”他心裏惶恐懼怕又有些犯愁,皇上這病看起來隻是簡單的風寒,但內裏說法,卻又暗影重重,但這話他不敢說出來,如果治不好病他們一大院子人尚能有幾人生還,若是說連得了什麽病都不知道,恐怕當下所有人都得人頭落地,更別說之前一直按照風寒的病症診治,白白耽擱了良好治療時機。

    太皇太後窩在鳳椅上,身形佝僂,撐起胳膊扶住額頭,十指顫抖,將同樣顫抖的眼皮掩於陰暗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重新吐出氣息:“你下去吧。”

    低不可聞!

    鄭院士哆嗦著退了出去。

    方嬤嬤端來一杯茶,哀切地喚她:“娘娘。”

    太皇太後放下胳膊,露出掛滿淚珠的眼角,這個高高在上,一輩子都未動容過幾次的貴婦此時像個普通的祖母一樣,神色萎靡,痛苦之色躍然麵上,顫抖著說:“秋南,哀家繼失去丈夫兒子之後,又即將要失去一位孫子了。”

    “娘娘!”方嬤嬤忍不住忍聲悲拗,放下茶,跪在她腳邊,雙手握緊太皇太後顫抖的右手,額頭抵在拳頭上,她什麽也說不出,隻能這樣無聲給予給太皇太後安慰。

    她自小便是太皇太後的貼身丫鬟,兩人攜手走過一輩子,沒有人比她更心疼更理解太皇太後。

    不知過了多久,太皇太後收拾好情緒,接過另一個忠心嬤嬤的帕子,為自己和方嬤嬤擦過眼淚,呆坐著麵無表情,臉龐在暗光裏衰弱模糊。

    不知沉默多久,突然開口:“我記得,慶林園裏還有一位皇子。”

    方嬤嬤抬起頭,“娘娘是說……四皇子?”

    “小四啊……”太皇太後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眼裏的風卷雲湧,過了會,沙啞開口,“你一會……吩咐郭安,悄悄把四皇子接來。”說完這句話,她渾身虛軟,仿佛驟然被抽幹全部力氣,頹然靠在後背上,再次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方嬤嬤麵上波瀾不驚,低頭應是,內心卻已滔天駭浪。

    這京城的天兒,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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