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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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蒙蒙亮。

    薄霧未散,葉子上還掛著露珠。昨夜突然下了一場大暴雨,現在青石板磚上還是濕漉漉的。

    楚夫人和陳謹修差不多這時候就醒了。

    陳謹修在湖邊蹲馬步,換上了一身短褐,蹲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兩腿依然紋絲不動。

    楚夫人一如既往地十分悠閑,站在木橋上,慢條斯理地往湖裏扔魚餌。湖麵泛起漣漪,十幾條小魚湊上來爭奪食物。

    “時間到了。”楚夫人笑了笑,垂眸看著爭食的魚。旁邊的宮女遞給陳謹修一張新汗巾。

    “走吧,去吃早飯。”楚夫人收起思緒,慢慢地走在前麵,陳謹修亦慢慢跟在後麵。兩人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一露天小宅裏。

    小宅中間是一泉湖水,裏麵種了三兩朵荷花。一座木橋平平地搭在水麵上,放有一個幾案。

    宮女端上魚洗盆,楚夫人和陳謹修依次淨了手。這才坐在幾案兩側,桌上放著兩碗肉羹,四個漆盤,漆盤裏分別放了醬汁和鹽菜,再配上一盤水果。

    楚夫人到了一些酒在漆耳杯裏,將漆耳杯遞給陳謹修,陳謹修連忙接過。楚夫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是菊花酒,不烈,溫養身體的。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喝一點。”

    “謝謝母親。”陳謹修習慣性地用左手的袖子擋住執杯的右手,隨後一飲而盡。因為穿的是短褐,所以並沒有擋住。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楚夫人見這樣,掩唇輕聲笑了一下。

    陳謹修麵不改色,細細品味著菊花酒。一股淡淡的菊花花香的味道徘徊在口腔中,久久才散去。

    “既然已用完膳了,那修兒你去換衣服吧。”楚夫人放下竹著,用宮女遞上的手帕擦了擦嘴,道,“以後來這都先把衣服換了,否則不好飲酒,出了糗樣。”話裏明顯帶著笑意。

    “兒臣明白了。”陳謹修頷首,起身朝楚夫人行禮直至退到門後。

    宮女們也都退下了,這裏隻剩下楚夫人一人。

    楚夫人想起陳謹修故作老陳的樣子,不由得抿了一口酒,兩條娥眉的眉頭微微皺起。

    “修兒這麽小,就和他父親差不多了。”

    “奴婢也這麽覺得。”楚夫人的貼身宮女清霧走了進來,“和那位一樣不苟言笑,但是對夫人您很好。”

    “嗯。”楚夫人勾唇一笑,眼裏是濃濃地思念。

    “隻是可憐夫人這麽多年的等待了,那位……”清霧小聲地歎道。

    “不會的,一定會等到他的。他不會拋下我和修兒的。”

    陳謹修來到了偏殿,也就是未央殿內他所居住的宮殿。早已有宮女準備好了衣服,等他一來就拿給他了,隨後殿裏的其餘人都退了下去。

    楚夫人不允許有人伺候陳謹修穿衣服,他從兩歲起就開始自己穿,從最初穿得亂七八糟,到現在整潔無皺。是十分的熟練了。

    將繩子從腰帶後方繞至前方係緊,陳謹修站到鏡台前,看著鏡子中的小少年。

    小少年五官較為深邃,薄唇緊抿,一副極其冷漠的樣子,身著一件深藍色曲裾,顯得更加冷酷。

    但在他的刻意作用下,眨眼之間五官迅速隻給人清秀之感。原本深邃的眼睛和昨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小孩的一樣清澈。

    陳謹修看看窗外的天空,此時正晴空萬裏。他想了想,還是從櫃子裏取出一件大氅。這時天氣陰晴不定,若是忽然冷下來了也不用擔心被凍著。

    這裏離錦荷園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去的路上他一般都會與母親談論史書上的人物事跡等。可今天母親身體不舒服,不能與他同去。

    陳謹修也不喜歡與人親近,楚夫人從陳謹修小時候就很放心他,此時他身邊一人都沒有。

    他左手抱著一卷竹簡和一件大氅,右手拿著一把傘。獨自走在前往錦荷園的路上,回憶著昨日的學習成果,步子如他的心一樣不急不慢。

    也不知道小弟弟會不會來?陳謹修的心思不知不覺從書本上飛走了,飛到了陳謹陽身上。

    陳謹修還從來沒有和同齡人接觸過,難免心情有些小雀躍。一想到能和那麽可愛的小弟弟一起讀書,陳謹修就有點開心。雖然這個弟弟紈絝囂張嬌縱,但他還是很喜歡的。

    一路上胡思亂想,他還未走進錦荷園深處,就聽見了那道熟悉的童音。一時開心極了,沒想到小弟弟竟然真的會來。

    “好了好了,你們可以給我走了。在我沒有叫你們之前,誰敢過來我就讓母後打斷他的腿!”

    一如既往地霸道無理,即使聲音再怎麽好聽。

    陳謹修皺了皺眉頭,心底的一汪熱血被這麽一盆冷水澆下來。果然紈絝就是紈絝,哪有一點聖人君子的模樣?

    他忽然一點結交的想法都沒有了。和這樣的人交朋友,不就是害了自己嗎?既浪費時間又沒有意義,何必呢?

    倒是陳謹陽遠遠地就看見他了,一路小跑跑到他身邊,“三哥!”似乎想起什麽來了,他跑到陳謹修麵前兩三米時,不自在地行了一個禮,正是模仿昨日兩人告別時陳謹修的動作。

    “弟弟。”陳謹修看到他笨拙地動作,不由得有些想笑,唇角微微勾起。昨日通過陳謹陽的種種行為,他知道這小孩並不懂宮廷禮儀,果然如母親所說,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陳謹修後來自然朝他還禮,隻是也依舊是冷著一張臉,像是摻了冰渣子一樣。

    陳謹陽一見陳謹修這副樣子,心裏就怵個不停。眼前的這個人與前世那張冷酷的麵容重合在一起。

    他打了個寒顫,一想到夢裏那些慘劇,血液不由得冰冷。那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陳謹修嗎?

    他總覺得夢裏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夢裏發生的一切都如走馬觀花一樣從陳謹陽眼前閃過,最後是一張清秀卻釋放著冷意的臉。

    “弟弟……”

    “陽陽……”

    “陽陽?”

    “啊?”

    陳謹修冷淡地問道,“剛才怎麽了?魔怔了嗎?”

    “大魔……三哥!你嚇著我了!”陳謹陽喘著粗氣,小臉都漲紅了。

    陳謹修這才注意到陳謹陽的唇型,是真正的櫻桃小嘴。比宮女在唇上點的脂粉要好看得多。

    大永盛行櫻桃小嘴,男子的審美也多以唇小而紅豔、體態豐盈為主。陳謹修的母親就是這樣的。

    而陳謹陽恰好也是如此,若非他冠起頭發,恐怕陳謹修都會以為他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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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錯,驚擾陽陽了。”陳謹修淡淡道。陽陽這個稱呼當真是嚇了陳謹陽一跳,一陣雞皮疙瘩四起。

    “沒有沒有。”陳謹陽連忙說道。若是讓陳謹修誤會了那就慘了,他可不希望夢裏的烈火在現實中還會燃起。

    “三哥,我幫你提吧。”陳謹陽說著就要伸出手去幫陳謹修拿傘,大氅比他本人還高,肯定是拿不動的。

    陳謹修見他還想把自己手上的竹簡拿走,整個小孩特別狗腿。他哭笑不得,“不用了,這個我自己拿。”

    他用餘光看著跟在後麵步履蹣跚的陳謹陽,陳謹陽還沒有那把傘直立起來高。才兩歲的小孩子,年皇後竟然放心他出來。

    陳謹修哪裏知道,陳謹陽幾個月前才學會走路,年皇後能放他出來,也是他軟磨硬泡了好一陣子才行的。

    “我來拿吧。”陳謹修從他的手裏搶過雨傘。所幸這裏離他平日讀書的小築也不遠,幾步的問題罷了。

    場麵再一次冷了下來,陳謹陽怯怯地跟在陳謹修後麵,若是讓年皇後看見了,定是要笑得合不攏嘴,畢竟小魔頭如此聽話真是很少見了。

    “三哥,你每天都來這嗎?”陳謹陽諾諾地問道,“楚姨娘不來嗎?”

    他是真的想不出聊什麽了,隻能隨便選了一個問題。

    一想到身邊這人是夢裏的大魔王,他就忍不住額頭冒汗、雙腿發軟。

    “嗯。母親今日有事,所以並沒有來。”陳謹修一邊說道,一邊脫了木屐上了小築再把東西放到櫃子邊。

    小築由四根柱子支撐,柱子與柱子之間是低矮的圍欄,頂部的邊緣掛了輕紗,使得小築顯得格外縹緲。內部的地麵是木板鋪成,中間有一個幾案,邊上還有幾個櫃子。

    這是楚夫人特地為陳謹修改造的小築。

    “三哥,你每日來這都做什麽?”陳謹陽也掀開簾子脫了鞋子上去,他喜歡亂跑,穿木屐太磕腳,一般都穿鞋子。

    “讀書,寫字,下棋,品茗。”陳謹修把竹簡攤開放在幾案上,冷淡地說:“我要開始讀書了。”

    陳謹陽坐在幾案另一側,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掃他的興,陳謹修是第一個。

    陳謹修想到,這小孩真吵。但他的唇角就是忍不住勾起。

    陳謹陽生著悶氣,陳謹修收斂了心思,把注意力放在書上。

    “孫子曰……”少年人稚嫩還帶著一點鼻音的聲音在小築裏響起。

    陳謹陽沒有睡好,平日都是午時才起床,今日為了拉攏陳謹修,不得不起得很早,導致他聽著讀書聲就想睡覺。

    起初手撐著下巴,眼睛眨得飛快,慢慢手撐在臉一側,眼睛忽睜忽閉,再後來就睡著了。

    陳謹修見他已睡著了,不禁微微勾起唇角,放下書拿起大氅蓋在陳謹陽身上。陳謹陽似乎感受到了,小寵物一樣地蹭了蹭陳謹修的手心。

    陳謹陽:……!

    小弟弟真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後。

    修修:陽陽還是那麽可愛=v=

    陽陽:可愛個屁……都…都叫你慢點了……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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