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百裏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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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醜時,扶風。

    山莊一片寂靜,籠在澄澈的夜空下,溶溶的月光攀到柳條上,映照出一道暗色的風,劃過水波,極速往南方而去。

    翳葉貪婪地吸取柔色的月光,泛出瑩瑩的水色。

    夜風過處,吹落一樹桃花,落花覆滿闌幹,頃刻現出一個淺淺的腳印來。

    一個灰袍弟子抓著衣襟,半趿著布鞋,匆匆轉過回廊,朝角落裏的一道木門跑去。

    “雲悵!雲悵!”

    木門上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喚作雲悵的柔弱少年披上外袍,冷靜地拉開門。

    “哎呀!我的少爺!你怎麽還睡著?”灰袍弟子一把拉過他,右眼似是挨了一拳,青了一圈,“你相好來找你,你怎麽不去?害我半夜起來挨了一拳,快去快去!”

    “雲悵”嘴角一抽,冷淡地抬眸看他。隻是這番目光放在這一雙桃花眼中,顯得他茫然無措,猶是睡不醒的模樣。

    “什麽意思?”

    雲檀幾欲厥倒,“我平日裏為你倆的事打了多少掩護?犯得著現在跟我裝傻?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他略一沉吟便猜出了大概,“雲覓在哪?”

    “自然是老地方了。”雲檀轉身拉著他走,鞋子都顧不得穿好,“一會兒說起來,你可不能說是我耽誤了時間,就說是你自己貪睡誤了時候。”

    “為何?”“雲悵”幽幽地問他。

    雲檀轉頭露出促狹的目光,嘴角一揚露出兩個大兔牙。

    “你倆是什麽關係,隻要你雲悵枕邊風一吹,他雲覓就算獨立中宵等你一宿恐怕也不在話下,我區區一個外人,既收了雲覓的好處,怠慢了就不好。”

    “雲悵”故意冷哼一聲,“你私下與吳派弟子交易,也不怕被賴長老發現?”

    “雲悵你是真傻了。賴長老最近焦頭爛額,怎會來管這檔子破事兒?”

    說話間,曲闌幹外的桃樹下已能看到一個輪廓清晰的灰色身影。

    “人我帶來了,靈石呢?”那人熱切地看著“雲覓”。

    “雲覓”從袖口裏摸出一塊粉色的靈石,眼裏閃過一絲戲謔,“上等靈石,省著點花。”

    雲檀拿了靈石轉身就走,原地的兩人目送背影消失後,才敢開口。

    “帶你去見一個人。”

    夜色中掠過兩個灰色身影,朝東邊的一片藥圃飛去。扶風山莊晝夜都有弟子巡回,本草閣和湖心島的守衛更是無懈可擊,隻有東西兩片藥圃相較於白日,清靜了許多,加之有幾片密林掩護,算得上是個說話的地方。謝容早已打探清楚,這處藥圃乃吳霜清領地,他此刻脫不開身,應該無暇顧及此處。

    兩人落在藥圃中心的一塊地方,此處的藥草撥地三尺,長得頗高,隨風往來化成一團黑影,正好擋去了兩人的身形。

    “百裏前輩。”謝容亮出自己原先的聲音,比之日間不知清朗多少,如磊落月明,又如銀碗盛雪。

    身邊頓時多出一人,此人一襲布衣委地,正是方才的百裏奚,他將翳葉交還給謝容,目光放到“雲悵”身上,見他對自己微微頷首,心下思索一番,當即就笑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原來是振衣公子。”

    “見過百裏前輩。”楚鶴青微微俯身,“不知您遠道而來,是為……”

    “長白山的黑氣。”百裏奚對此二人沒有隱瞞,平靜地陳述道:“十五年前長白山九幽之地突起異象,我追蹤此事有十年之久,前幾年得了幾條線索,一路尋訪西北各派,收獲頗豐,眼見有了眉目。不料前幾月,吳掌門哄我來吃酒,酒雖是好酒,喝了竟不讓走,鎮日拿藥草之事詢我,好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百裏前輩是否有去過本草閣其他樓層?”

    百裏奚搖了搖頭,撚須一歎,“我無權涉足其他各層,但能推斷一些信息。本草閣三十三樓,是按三十三重天的要義來設,數下九、中九、上九最是關鍵,我不知這其中有何洞天,但必不簡單,兩位修士若要作為,當從此三層入手。還有一事……”

    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晨光熹微,兩隻小雀從湖的另一邊飛來,繞到林中,“嘰喳”著振翅。

    謝容和楚鶴青交換眼神,兩人眼中了然,已有了默契。

    “吳霜清每日派弟子來詢我草藥之事,一天十味。每一味藥均涉及產地、功效、性味和毒性。我將一個月中問及的所有藥材筆書在冊,發現他所求其實不多,一天十味藥材中其實僅有一味是他所需,一月三十日,便有三十味藥材是他所求,這三十味藥若配成方子…”

    他從懷中抽出一本尋常書冊,上麵密密麻麻有數百條目,在幾味條目下有紅線細細劃過。

    將書冊遞給謝容,百裏奚接著道:“我乃一介散修,熱切於時事,修為微末,解開個中蹊蹺還須指望二位小友。”

    “雲覓——”

    百裏奚的話被遠道而來的一記熟悉的聲音打斷,來人話中焦急,速度也很快,轉眼便到了藥圃邊。

    謝容把翳葉交給百裏奚,口述了一遍心法,讓他先尋藏身之地,另找機會見麵。百裏奚撫過翳葉,須臾便不見了身形,淺淺的鞋印踏過融融新泥,往密林深處走去。

    “雲覓!”雲覽的聲音已在百步之內,他步履匆匆,甚至有些慌張。

    謝容看了楚鶴青一眼,對方豔媚的桃花眼中流轉著和軀體的主人並不相稱的泠冽目光,謝容心下橫了一橫,上前一步,兩手一伸攬過他細瘦的腰肢。

    “你!”楚鶴青半個字卡在喉中,天空在眼中倒懸,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對方緊緊壓在了身下。

    “謝容!”他壓低聲音,話中有警告之意,細細的氣息飄在對方耳間。

    “楚道友,得罪了。”他稍稍挺起上身,一把扯開身下人的衣襟,又輕輕抬手摘下他碧綠的發簪。

    “雲覓你要死啊!”雲覽的腳步已在十步開外。

    楚鶴青呼吸困難似地深深咽下一口氣,受辱一般閉上了眼睛,拳頭死死地攥緊。

    謝容透過雲覓的雙眼看到身下這一幅景色,潑墨的長發散落在草甸上,和細碎的藍色小花糾纏在一起。敞開的白皙胸膛上,自鎖骨以下,布滿了陳舊的吻/痕,兩處紅色相思子已自發地挺立起來。

    這具軀體實在瘦弱,呼吸間連肋骨起伏都能隱約可見,他把視線上移,見到對方緊抿的唇,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貼在這樣一張稚氣又略顯妖媚的臉上,怎樣都別扭。謝容不禁輕笑了一聲。

    草甸下陷了一寸,是雲覽踏近了一步。謝容伏下身子,緊緊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摟住身下的人。

    “雲覓”的灰色衣袍貼著“雲悵”裸/露的皮膚,謝容的心跳聲跳在楚鶴青耳中。

    “你又在這發什麽情,大家都在找你!”雲覽撥開草叢,瞪著眼睛看地上的兩人。

    “找我做什麽?”他故作興趣索然地挺起身,欲蓋彌彰般幫“雲悵”攏了攏衣襟。

    “雲悵”背過身去整理自己的長發,但凡是另外兩人中的任何一位,此刻要是能看到他眼中的神情,恐怕心裏都要顫上三分。

    “做什麽?我還要問你,你要做什麽!”他一把拉起“雲覓”,把他手腕鉗得死死,“雲檀說你進了十一層,還見了百裏奚,好,現在那人丟了!你說是怎麽回事!”

    他垂眸思索片刻,嘴角有了笑意,就見他點了點頭,竟承認了下來。

    “是啊,我是進了十一層,就是為了去見百裏奚。”

    “你是不是做……”雲覽見“雲悵”徑自站起,一臉冷漠,便假意咳了一聲,壓低聲音改口到,“你是不是那、那個傻了,擅自放走百裏奚?你簡直越來越不正常!”

    見他心中起了懷疑,“雲覓”倒也不慌,此時最是不能露了馬腳。

    “我昨晚去見百裏奚,是因為看到了謝容。”他平靜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捏造的痕跡,此言一出,成功讓對方變了臉色。

    見他上鉤,謝容便順著說下去。先說自己值夜時忽然聽到奇異的響動,探頭便見到是謝容飛過,攀在十一樓的窗外。他料想區區謝容絕沒本事在吳掌門眼皮底下直接帶走人,便計劃去竊聽倆人談話,要能得了情報,拉上雲覽師兄,到掌門跟前報備一通,不定能記上什麽大功。

    “當真?”雲覽語氣軟了下來,半信半疑地看他。

    “雲覽師兄,你倒說說我雲覓有甚麽要騙你的理由。”他牽過“雲悵”的手,走到雲覽身前,含著笑盯著他,“我既有把柄在你手中,若還有欺於你,敢叫天降五雷,不得好死。”

    “雲悵”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一雙怯弱的眸子暗暗垂著。

    “我信了你,但掌門那裏…”

    “我正有要事相告。”

    “不愧是雲覽師弟。”他眼中一亮,嘴角忍不住溜出一笑,“既然如此,現在就跟我一起麵見掌門”

    雲覓天生一雙陰柔的丹鳳眼,此刻含著笑意,溫柔繾綣無比,與他冷峻的麵目相襯,有種難言的美感。

    “容我與小悵說句話。”

    他微微俯身,用僅能容兩人聞及的聲音在“雲悵”耳邊交代了一句。

    “雲悵”聽話地點了點頭,好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謝容忍不住又俯身:“楚道友,你應該臉紅。”

    雲覽隻見“雲悵”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白皙的肌膚上隱隱泛出紅暈來,與“雲悵”的身份很是相合。

    “雲覓”和雲覽走後,楚鶴青等了片刻,百裏奚現出身形,撚著胡須看向兩人的背影。

    “不知前輩有何計劃?”楚鶴青問道。

    “我待再去細細查勘一番,全指望這塊翳葉玉了。”百裏奚向他笑了笑,灰白的胡須在風中輕輕飄拂。

    作者有話要說: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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