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夜探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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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容和楚鶴青各有打算,一入本草閣便兵分兩路,在十三樓別過,謝容乘上升雲梯,又上十四層樓,到達了傳說中的上九層。

    左右兩道鎖鏈直落到底,發出“哐當”一聲,從幽深的樓底一層層蕩漾上來,升雲梯停留此處。他踏上木質的地板,腳底異樣的沙感讓他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這裏四麵環門,中央可容人的,隻是這一片小小的空間。四扇梨花木雕翅的大門在暗色中發出灰撲撲的光,沉默著布散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其上分別題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粗看來和當初藥鋪的四扇門別無二致,唯有不同的是,每個門把上雕有獨一無二繁複的紋飾。

    他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張火符,轉眼在手心中揉捏出一團暖黃的火苗。湊近了去看,但見那門把雖小,卻仿若有上千年曆史,其中銅鏽堆積,已現青黑之色,淺淺地覆在一張原始的神鳥圖像上。

    推了推門,那門紋絲不動,連一點聲響都不曾發出。

    門縫底下有黑色的暗流湧出,細微的聲音擦過木頭滑進他的耳朵裏。蹲下身,指尖觸到細柔的黑沙,謝容忍不住嗅了嗅,隻有濃鬱的幹燥的氣味,其他全無。

    細細環顧了其餘三門,門下空空如也,不曾有一絲異像,甚至蛛網暗結,已盛滿灰塵。他轉回了方才的門前,抬頭便見是斑駁的“玄武”二字。

    抽出腰間的佩劍,這種門,門後通常橫有門閂,但用劍一撬,使個巧力,門閂便會輕易卸下。

    “雲覓”靈活的五指修長而蒼白,手中劍鋒一轉便成了輕而薄的一片,貼著緊閉的門縫順勢插將了進去。手腕間明顯察覺到架在刀刃上的阻力,那阻力極大,似要在一瞬間折斷此劍。下一刻,屋內倏地亮起一盞燭火,謝容始料未及,就見四周半透明的窗紙上映照出了幾條倒懸著的纖細的黑影。

    他愣了一下,心髒驟然懸起,畫麵很詭異,但他畢竟是謝容,連半步都沒有後退。

    “雲覓師弟……”隔著沉重的木門,屋內傳來一道幽深而虛浮的聲音。

    謝容沉著聲音答道:“是我。”

    “此處是禁地,你來做甚麽…”那聲音有命懸一線之感,虛浮得讓人覺得下一秒便會咽氣。

    “是掌門派我前…”

    話音未落,身前的門被一道強勁的疾風拉開,地上的黑灰趁勢悄悄攀上他灰色的鞋尖。

    “掌門?”那人瞬移到門前,長發蔽目,露出灰鼠般的兩點目光,“他豈顧我的死活……”

    “師兄這是什麽話,掌門無日不牽掛於你。”“雲覓”尷尬地找話,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去打量屋內的情形。

    屋內屍林倒懸,粗看來似乎與中九層沒什麽不同,但許是燭光的緣故,這些屍體看上去要幹癟纖細得多,也不似那一層有油光鋥亮的感覺,籠著一團灰撲撲的絨光。他心下幾番思索,料想應是黑沙覆身,隻是,這一層樓,樓高近百尺,前後不接,不知哪來如許多的黑沙?

    來人冷笑了兩聲,啞著聲音道:“他便不知這劍訣反噬人心,一月間又死了兩位師弟。”

    謝容心下一驚——什麽劍訣如此叫人前仆後繼?

    那人心中已有鬆懈,讓開了一步,“雲覓”踏進門來,這才覺得腳下的黑沙竟有半指之厚,門內之人身後有一團白色的靈光,安靜地棲在濃黑之中。雖說是光,卻不曾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亮周邊一寸,與黑暗分庭抗禮,互不相融。

    “這是…”“雲覓”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團白光。

    “你不知道?”他瞬移到他耳邊,聲音輕得隻容兩人可聞。

    有一種危險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身後的人已經發作,謝容感覺到他的力量強大無比,整片屍林搖晃了起來,地上的狂沙漫天飛起,一把拍死了身後的門,仿佛一瞬間置身沙漠,身後人的氣息全無,他一絲一毫都察覺不到危險的來襲,腳步磨了一寸,頸後傳來明顯的鈍痛,下一刻便沉入了無限的黑暗之中。

    ——

    “雲覽”沉著性子幫吳清霜倒了一杯茶,悄無聲息地放在他桌上,後者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何等艱難的事。

    但見他眼皮起了一條縫,看了一眼“雲覽”,語氣不善道:“百裏奚是何下落,怎麽到現在還沒弄清楚?”

    “雲覽”欠了欠身,後退了一步,心中已拿捏好了說辭,“掌門有所不知,謝容從棲碧山會上得了青藹門的翳葉玉,神出鬼沒,弟子們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放屁!全都是廢物!”他一掌掃落桌上茶盞,瓷片碎在“雲覽”腳旁,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區區一個謝容!”他氣到不行,忍不住頓了頓,深吸一氣,“初出茅廬便如此囂張,在我扶風逞凶鬥狠,論狂妄自大,他師父沈明山也要承讓!”

    “雲覽”的眼波中流轉著光華,一抹狡黠的笑容升到嘴角,“掌門既已處置了瀛洲的楚鶴青,我料想他謝容心下也要忌憚三分,再不敢胡作非為。”

    “你懂什麽!”說到此事,吳霜清臉上更是黑了三分,楚鶴青目中無人,竟敢用傀儡使詐。

    “我隻是怕瀛洲若知此事,怪罪下來,掌門難有說辭。”“雲覽”仔細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變化,但見他波瀾不驚,眼神中盡是輕蔑的笑意。

    “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之而取勢。”他指節輕叩木桌,一副嫌惡之色,“不該你問的事情別問。”

    一顆石子投進他心裏,蕩開了一圈漣漪,他懷疑地看著吳霜清,想聽透他話中之話。

    腳下的地板一陣搖晃,打斷了他的思路。吳霜清緊張地捏著拳頭站了起來,兩道眼皮如帷幕般升起,睜大了一雙眼睛,他緊張地盯著門外,兩唇抿成一條青白色的直線。

    預料之中有人闖了進來,一臉欣喜,直撲到地上大叫著:“掌門成了!成了!終於成功了!”

    楚鶴青心中一緊,浮上不好的預感。

    “人在哪裏?”吳霜清緊緊地盯著地上的人問。

    “還、還在上九…”來人激動到不能言語。

    楚鶴青心下一沉,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

    吳霜清無暇顧及“雲覽”的異樣,他一掃眉間陰霾,大笑了兩聲,“雲昭他何時出關!”

    “就在明日。”

    楚鶴青不待吳霜清開口,找了個借口便出去了。

    一圈銀絲從袖口滑入他手心,冰冷的感覺讓他稍稍回過了神。

    他乘著升雲梯直上二十七樓,這裏是上九所在,四門緊閉,屋內殘留一盞燭火。蹲下身細細查看了行走的痕跡,“雲覓”的腳印消失在玄武之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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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鶴青用劍敲了敲門,一臉鐵青。

    “門外是誰?”還是那道虛浮的聲音,穿過半透明的窗紙傳來。

    “是我。”楚鶴青語氣冰冷,讓人忍不住退避三尺。

    “你是誰?”腳步聲瞬移到門後。

    楚鶴青不再與他廢話,一腳踹開木質大門,踏了進來。

    抬眸便見眼前倒懸著一人,灰色的衣袍倒掛而下,遮住了他的半張臉,楚鶴青一把掀開衣袍,果見是“雲覓”的麵容,嘴角的兩道黑紅血跡倒流到眼角,像自眼中流出,猶為可怖。

    楚鶴青皺了皺眉,卻見倒懸著的“雲覓”臉上一動,睜開了眼來。原來他早已轉醒,此刻是假寐,他向楚鶴青眨了眨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雲覽師弟你怎麽了?”來人揚起一道沙塵,頃刻便到了他身邊。

    “我、我…”謝容借著風力偷偷抓了一把楚鶴青,後者計上心頭,便聽“雲覽”說道:“雲昭師兄,我奉掌門之命來見你,並祝大業已成,恭候師兄明日出關。”

    雲昭輕輕地笑了一聲,蔽目的長發隨著說話的氣流飄動,他麵有喜色,但雙眼仍是半閉,似灰黑的星點流出,“我與你說過,有朝一日定要讓他另眼相看。”

    還不待“雲覽”有所反應,他又話鋒一轉,眼神淩厲。

    “你…”舉過燭火,湊近著打量他,“方才為何要闖門進來?”

    “雲昭師兄有所不知,”和謝容混過一陣,楚鶴青覺得自己說起謊來簡直從善如流,“本草閣近日為賊人所擾,掌門苦無對策,交代我們一眾務必多長心眼,切忌掉以輕心,我方才見師兄並未聽出我的聲音,以為出了什麽事,心急之下便多有失禮,還望師兄恕罪。師兄如此沉著穩當,恐怕是真謝容來了也不用畏懼。”

    “自然。”他淡淡地笑了笑,“濯纓何等威名,怎會怕區區一個謝容。”

    “雲覓”左眼跳了一跳,身形隨著微風晃蕩了兩下。

    雲昭踱了幾步,露出身後的那團白光來,“先不說謝容,你打算怎麽處置這隻癩蛤/蟆。”

    他指的正是懸在梁上的“雲覓”。

    白光膨脹了一尺,劇烈地衝破開來,流竄在暗夜中,仿佛炸開了一朵無聲的煙花,刹那間又融合在一起,雲昭似乎沒有看見這番異象。

    “借著吳掌門門徒身份,他出入要地,多方打探消息如今終於被我發現了。”雲昭提著劍鞘,粗魯地抬起他的臉,“雲覓”長長的睫毛在黑暗中投下一片陰影,安靜地覆蓋住他幽邃的眼眸。

    “雲覽”搖了搖頭,“雲覓不是這樣的人,莫不是師兄弄錯了?”

    “雲覽”話音剛落,那團白光又炸裂了開來,此時連雲昭都發現了異樣。白光一躍而起,直衝房梁之上,在暗夜中炸開一道慘白色的光。

    白光流竄了幾秒,又悠然平靜了下來,緩緩地飄蕩在空氣中,慢慢地蜿蜒到“雲覓”周身,在他身前回聚成了小小的一團,棲息在黑暗中,安靜地仿若未曾發作過。

    雲昭目光如炬,死死地盯住假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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