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青穗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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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潛進扶風山莊短短幾天,對於接二連三發生的詭異之事,早已經見怪不怪。謝容伏下身體,冷峻的側臉緊緊貼在楚鶴青的頸間,鼻尖傳來身下少年素有的晨露的氣味。他伸手挑起床沿邊的薄被,露出一個小小的孔隙。
來人猶自沉浸在悲痛中,跪在地上的身軀削瘦無比,尤其怪異的還屬他的左肩,有如異峰突起,聳起一塊巨大的胛骨。
“他怎麽樣?”楚鶴青輕輕動了動唇,靠得極近的謝容一下便能聽到。
“在哭。”微微眯起雙眼,謝容眼中流露出危險的神色。
楚鶴青似有所感,艱難地轉了轉頭,手中緊握住冰冷的琴弦,“有什麽不對勁嗎?”
“太不對勁了……”謝容的聲音仿佛從被人重重扼住的喉間發出。
地上的人抬起頭,雙目之中一片死白。
有詐!
謝容一個挺身掀翻薄被,未等反應過來,麵前便已襲來一陣陰風,這劍貼得極近,毒辣得狠,眼中甚至還能感受到銀刃的寒氣。他手中沒有兵器,若是硬受下這一劍,此番勢必要被卸去一條胳膊。
地上的人臉上掛著幾道淚痕,一直流到嘴角瘮人的笑容中,劍刃擦著衣物便要刺入。
一道銀光閃過,“嗖嗖”兩聲便纏上了刃端,楚鶴青手腕施力,一把長劍頃刻斷了兩寸。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好在兩人早有了心理準備。
楚鶴青屈指輕彈,一道無形的力量鎖住了對方。
來人雙唇緊閉,咽到一半的喉結卡住了,黝黑的頸間突起一顆圓形的小珠。
“是/毒。”
在他頸間輕輕一觸,謝容便得出了結論,他跳下床來,五指微張,疾風掃過門扉,兩道厚重的梨花木大門一下子關得嚴實無比。
楚鶴青雖對藥物不通,但對眼下的形勢看得通透,就見他收回琴弦,盤腿坐在床上,思慮了片刻地分析道:
“即便我們不殺他,他也會吞藥自盡,必死無疑。”
謝容點了點頭,“他有備而來,若不得手想必是要自盡的,恐怕是咬著不少秘密。”
“問題的關鍵是,”楚鶴青撿起斷劍,夾在兩指之間,仔細端詳了片刻,接著道,“他要殺的,是雲覓、雲覽,還是我們?”
這個問題恐怕永遠無法得到答案。
兩人都知道,若是此時解開穴道,藥在喉間不得不吞,這是命定的事;若是保全他的性命,封住穴道終究是緩兵之計,三天之後免不了心血耗盡而死。
不管如何,是必死無疑了。
謝容拉開櫃門,放了一個人出來,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楚鶴青目光中。是雲悵白皙的小臉,柔媚的雙眼中盛滿一汪惹人憐愛的秋水,楚鶴青看了一眼,便別開了視線。
“他是誰?”謝容指著地上的人,聲音中沒有半點逼迫的意思,親疏有度的少年音,讓人忍不住安下心來。
“我也不知道……”雲悵皺著一張小臉,不敢抬頭看兩人,“他和二師兄很像,但又不是二師兄……”
謝容饒有興味地打量他,“什麽叫很像,但又不是?”
雲悵的這張臉他看了許多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甚至連他右眼角處一顆淚痣的位置都記得一清二楚,但此刻看來不知為何,就覺得少了些什麽感覺,讓謝容忍不住又盯了許久。
“他已經被浸過毒了…”雲悵依舊怯怯地開口,“雖然很像,但他已經不能算是原來的二師兄了。”
聲音越說越輕,他的神色越來越害怕。
“他是傀儡。”床上傳來冷靜的聲音。
雲悵點了點頭,沒敢再說話。
看著一雙死白的瞳仁,謝容心中五味雜陳。
“是吳霜清還是賴含穀?”
“我不知道。”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一般,他堅定無比地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
“好吧。”
謝容向來不喜逼迫人,二話不說便放過了他,又謹慎地給三人補上了從雲覽乾坤袋裏發現的絕靈丸,再次關上櫃門後,他踢掉鞋子,與楚鶴青並肩坐在床上。
兩人看著床邊跪倒的人,這副場景實在是詭異無比。
“他怎麽處理。”楚鶴青眨了眨眼,窗紙中泄進一絲晨光。
“哪裏來的送回哪裏好了。”他稍稍動了動腳,把那人的身子往床尾移了移,到了視線終於夠不到的地方,才大舒一口氣,躺了下來。
他閉上的眼睛不出三秒又睜了開來,“楚道友還不睡?”
楚鶴青好奇地打量著他,突然開口道,“你看過《已恨蓬山遠》麽?”
謝容一口老血衝上喉間,把睡意一時都衝得煙消雲散。
“……那……是什麽?”謝容心虛地看了他一眼,隻見後者冷靜無比,一臉天真,便知道他並沒讀過,不由得暗呼了一口氣。
楚鶴青不再追問,自顧自地也躺了下來,窗外瀉進來的晨光又亮了一分,夏季的天亮得早,現在恐怕是四更時分。
他閉上眼睛,細細地思索事情的來龍去脈,正當心中愈漸明朗之時,一道悶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晚安…”
謝容的聲音很輕,後麵還跟著含糊不清的“楚道友”三個字。
楚鶴青翻了個身,麵朝裏牆,悶悶地應了聲。
“嗯。”
扶風山莊的弟子有早課,這與蓬山和瀛洲無二,故而倆人不約而同在五更時分醒了過來。‘’
謝容依舊換了雲覓的身份,楚鶴青的目光在雲悵身上猶豫了片刻,還是換了上去。
雲悵是賴含穀門下的小弟子,素來遵規守矩,但有早課缺勤,想必會惹人猜疑。
兩人出門時,其他各房中才開始有動靜,稀稀疏疏地依次有弟子走出來。
“雲覓”大大方方地把昨晚的不速之客“安置”在隨處可見的庭院中,有心救他的人自然會出現。
到折桂堂的時候,堂中才有兩人,一人坐右首,另一人坐在左首處。兩個背影冷漠無比,一言不發,無聲對峙。
右首的人一見“雲覓”,立馬掉轉過身來,像換了張臉皮一般,扯開一個極大的笑容來。
“雲覓師弟,你可聽說了!雲昭師兄昨夜已練成了《濯纓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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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雲悵幽幽地在左手邊的尾席處落座,他雖狀似柔弱,無意於任何人的話語,心中卻凝神觀察著堂中的一切,把每一字都記了下來。
“我自然早已聽說了。”雲覓點了點頭,順承著對方的意思,“雲昭師兄當真是厲害呀,劍聖的孤本竟也能被他得到,還練就一身神功。”
兩人一唱一和,演起了雙簧。
“《濯纓劍訣》麽?這有何難得?”那人一臉理所當然,說後半句時故意提高了嗓門,好讓折桂堂左邊的人也能聽個一清二楚,“三百年前青穗門的賀禮,是祝吳掌門一千兩百歲壽辰,雲昭師兄於劍道上的天賦遠超眾人,掌門愛才便賜以劍訣,真是一片慈愛師心啊!”
他說著,眼神還不忘往左處瞟去。
青穗門三個字在謝容心中炸開了一顆驚雷,他想起中九層黑屍身上的紋飾便是來自這個門派,但覺幾條線索竟連了起來,腦海中有什麽東西按耐不住,幾欲浮出。
“哼…”左邊為首處傳來一記冷哼,那人身邊又來了個弟子,說話也添了幾分底氣,“劍聖豈會將畢生劍道領悟,送給區區一個沒落的青穗門,怕不是有人沒睡醒,還說著夢話吧。”
“真酸,哈哈哈哈哈!”右首邊的人更不示弱,“在座的,方才大放厥詞的,可是劍聖?可是劍聖傳人?敢非議劍聖心思,怕是舌頭長太多了吧。”
對於這種程度幼稚的拌嘴,謝容簡直滿頭黑線,但對他們口中的《濯纓劍訣》,他不由得心下微沉。
《濯纓劍訣》他自是看過的,蓬山藏書閣裏的偶遇,一個月的閉關修習,雖不至於融會貫通,但棲碧山會上使出的那一招足以見得頗有感會。與昨夜在上九中見到的,可以說是相去甚遠,總不見得劍聖又出新書?想到那一地的黑沙和狀似瘋癲的雲昭,他搖了搖頭。
折桂堂中的人越聚越多,不一會兒便坐滿了,雲覓坐在前排,幾次狀似無意地向尾席投去視線。
“雲覽呢?”身邊的人撞了撞他的胳膊。
“沒見著他,在哪歇著吧。”雲覓不以為意,從善如流地答道。
那人又湊過來了些,仔細瞧著他,“你不生氣?”
雲覓皺了皺眉,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你們兄弟倆喜歡什麽不好,喜歡同一個兔兒爺,他有什麽好,居然讓你們倆都說如何?”
謝容突然記起楚鶴青昨天的提前離席,隱隱約約明白了些什麽,關於楚鶴青突然換了的身份,以及櫃子裏傷痕累累的雲覽,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時全部彰顯。
“是腰細呢還是屁/股翹?是臉蛋好呢還是活/好?”
雲檀一個勁地扒在他耳邊說,讓他忍不住握起了拳頭,一股無名之火一竄而起,直有三丈之高。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便去問雲覽好了,反正玩的都是同一個屁……”
雲覓轉過身就是一拳,直打得對方嗷嗷叫了兩聲,雖未用靈力,但力道著實不小。
“你有病吧…”雲檀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瞪著他,“為個兔兒爺你打我?”
雲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雲檀突然閉上了嘴,隻覺得背後生出一股涼意,這雙眼神,他從來沒在雲覓眼中看到過。
作者有話要說: 叮~您的23章已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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