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亞伯。”亞伯感到睡夢中有人在呼喚自己：“該起來了，求你快點起來吧。”

    你是誰？為什麽要叫我起來？

    亞特蘭斯仍陷在一片灰暗之中。他睜開眼，看見眼前是威廉姆緊張、焦慮、和見他醒來之後微微有點興奮的臉。

    “威廉姆？你怎麽會在這？”亞伯點開燈，十分困惑地起身：“這些天你都去哪了？”

    “亞伯。”他回頭，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居然是他苦苦尋找了好久的艾舍利和伊萬。

    威廉姆道：“我們被抓到了牆裏麵，帝國現在和不列顛作戰，許多人的心裏都感到沒底，都想多攢點錢。我們就趁這個時候收買了守門的人，假裝我們兩個是夫妻，這才三個人一起逃了出來。”

    伊萬撲到亞伯的懷裏麵蹭了蹭，撒嬌似的頂著一頭毛茸茸的腦袋。

    亞伯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好奇道：“那裏麵的生活怎麽樣？”

    威廉姆道：“別提了，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房間號，進門出門全部要登記，就跟旅館裏一樣，但是裏麵的待遇就差太多了！沒有廚房，就隻有一張床，裏麵的地板都臭了，每天老鼠和蟑螂都在人們的身上爬，更別提有什麽吃的了。”

    威廉姆給亞伯看了自己的手臂，那裏粗糙，泛紅，像是才被什麽東西咬過了一樣，留下了好幾個難看的傷疤。

    威廉姆道：“現在天冷就更艱難了，沒有被褥，擠在一起也不能取暖，許多人的手上腳上全都生了凍瘡。”

    亞伯道：“我沒想到他會這麽對你們......”

    “亞伯，不說這些了。”威廉姆道，他瘦了，臉上的皮膚也因為艱苦的生活條件而變得黝黑，隻是那雙精明能幹的灰色眼睛依舊沒有改變：“亞伯，我是來從你這裏拿走我的一部分金錢的。”

    亞伯驟然想起了那一小部分資產，於是趕緊掀起床單，從床底下拉出了那個小盒子。

    他道：“你想用這個做什麽？”

    威廉姆道：“我們現在雖然出來了，但是還有更多的人還沒有出來，還被困在裏麵。”

    亞伯道：“你想要用這些錢把他們全都買出來？”

    “全都買出來是不可能的。”艾舍利憂傷道：“實在有太多的人了，傾家蕩產也不可能買出來多少人的。”

    威廉姆道：“我得現在先數數，這裏麵到底還有多少。”

    亞伯道：“我已經幫你計算過了。”他從書裏麵抽出一張字跡工整的信紙，低聲道：“所有的財產都在裏麵。”

    威廉姆怔了怔，隨即咧開嘴笑了道：“我就知道你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可靠，也更堅定。”

    “我.....”亞伯道：“威廉姆，我或許真的不應該插手黨衛軍的事。”

    威廉姆驚訝道：“為什麽你會這麽說......”

    亞伯無言以對。不可否認那一瞬間他想起來了路易斯的側臉，想起來他憤怒冷峻的眼神，還有告訴自己等他回來時的憂傷。

    路易斯告誡過他帝國憎恨這個民族，要他一定要遠離他們，可是這麽做就一定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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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決定就這麽做了！”威廉姆突然數好了錢，把盒子攥在手裏堅定道：“艾舍利，先把你記下來的名單給我，我們要先救那些老人，還有那些已經生病了的，其次再救小孩，把他們全部都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艾舍利手忙腳亂地從衣服裏拿出了名單，看得出來他們當時連紙都沒有，名字都是現拿墨水在一塊破布上寫上的。

    威廉姆抬起頭來道：“亞伯，你這裏有沒有筆？”

    “......”亞伯愣愣地出神，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伊萬澄澈的大眼睛看著他，扯了扯他的衣袖。亞伯這才連忙低下來頭來看著伊萬道：“伊萬，抱歉。”

    威廉姆又問了一遍道：“你這裏有筆沒有？”

    亞伯從書房裏拿出了筆，看著威廉姆一筆一畫，十分認真莊重地圈出來這其中的十幾個名字。

    “暫時就隻能救這麽多了。”他道：“今天晚點的時候，我會拿著這份名單去找看門的人，要他把這些人偷運出來。”

    亞伯覺得眼前擁有太大的信息量，可是他不能打斷威廉姆，不能打斷對方身上燃燒起來的那股堅定還有拚命勁。

    “還有，亞伯。”威廉姆突然道：“你看到過瑪蓮娜嗎？”

    亞伯想起了黑色長卷發的少女，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睛道：“對不起，我還是沒能找到她。”

    威廉姆的眼睛裏閃了閃，他長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眼角的淚光道：“不是你的錯，都怪我，是我沒有看好她，我說過一輩子也不鬆開她的手的，可是那天晚上我卻就那麽鬆開了。”

    “威廉姆...”亞伯喃喃道。

    威廉姆擦幹了眼角，咧開嘴笑了笑道：“瞧我這麽多愁善感，我的民族還有許多人等著我去拯救呢。”

    一個小小的家庭，比起牆裏麵的千萬人來說是多麽地微不足道。

    亞伯道：“威廉姆，我用我的生命向你起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她，讓你們兩個人重新團聚一起的。”

    威廉姆動容地伸手擁抱住他道：“謝謝，亞伯，我的好朋友，你實在是太善良了。”

    可惜我不是。亞伯在心裏遺憾地想著，如果他真的是如威廉姆所想的那樣，那麽從他們進屋到現在某一個瞬間，自己那種想要置身事外的念頭又該怎麽解釋呢？

    威廉姆拿著錢離開了亞伯那裏，亞伯給艾舍利和伊萬準備了毛巾，讓這對母子先在自己的公寓洗個澡，好好地休息一下。

    “這樣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嗎？”艾舍利不安道。

    亞伯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當然不會，我親愛的。”

    他伸手為伊萬蓋好了被子道：“晚安。”

    大雪紛飛，但已不再是醒來時的灰蒙蒙的天空。上午亞伯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黛安娜已經在屋裏等候多時，她抬起頭來，看見亞伯笑靨如花道：“您今天比平時來得要晚五分鍾。”

    亞伯笑了笑道：“真是嚴謹啊，你怎麽會來這？”

    對方道：“是不是猜不出怎麽了？”

    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伯道：“猜不出。”

    黛安娜道：“路易斯大校臨走之前特意交代，要我把您的一個朋友調了過來，希望您能好好照顧自己。”

    “朋友？”亞伯困惑道，看到了站在門口俊朗的年輕人。

    “亞伯！”赫爾曼道。

    亞伯笑了：“原來是你啊。”

    “還以為你失蹤了，原來是不聲不響調到了二軍，這可是個人人都眼紅羨慕的好地方啊。”赫爾曼雙手插在口袋裏依靠在門邊上道：“像我這樣的人都能調到這兒來，大校的心思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亞伯道：“不論如何，能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赫爾曼伸手搭住他一邊肩膀道：“怎麽樣，今天晚上去我的公寓，咱們兩個一起好好地喝一杯吧？”

    亞伯怔了怔，隨即脫口而出道：“還是算了吧。”

    赫爾曼皺起眉頭道：“怎麽？”

    亞伯道：“隻是稍微感覺有點頭暈。”

    對方的眼中好像很掃興地道：“好吧，你還真是淨叫人失望啊。”

    亞伯笑了笑道：“抱歉，改天一定換做我請你。”

    對方聳了聳肩膀，無所謂道：“好吧。”

    亞伯晚上回去的時候，下意識地路過了那座高牆，朝裏麵踮起腳來，卻還是什麽都望不見。

    他以前從來都不願意去去問別人，一牆之隔，隔開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片天，是因為深知自己無力承擔對方回答了的結果。

    可是現在威廉姆將這件事實很明顯地擺在了自己眼前，血淋淋的。

    亞伯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死在路易斯槍底下的婦女，她的眼睛到底睜地有多大。

    一直以來，他們，都在做迫害這個民族的幫凶，哪怕神聖的日耳曼尼亞陸軍根本就不會承認。

    如何？如何。

    “長官，要不要買些甜麵包啊？”站在門口的製作麵包的老人溫和又熱情地問：“如果您的家裏有小孩子的話，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亞伯剛準備開口，猶豫了片刻，還是笑笑道：“不用了，謝謝你。”

    “那麽您還需要一點什麽？”對方問。

    亞伯道：“什麽也不需要。”

    他必須一切如往常，這不僅僅是自保，更是為了保護他們。

    威廉姆那麽誠懇地信任自己，那麽他又該用什麽來報答他那份熾熱的乞求呢？

    亞伯笑了，突然用手微微地遮住了雙眼。

    他看向透過手指縫隙間的天邊，黃昏，夕陽灑在雪白的大地上，皚皚的白雪，就像是周身都在燃燒一樣。

    路易斯，此刻的你，又在做些什麽呢？

    不管在做什麽不都重要了，亞伯抬起了步子，此刻他還有一場屬於自己的戰爭，一場他不得不麵對的，需要做出的艱難選擇。

    他想，這次，他應該不會再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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