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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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在獄中待了三天,由於沒有查到實質性的和聯邦人互通的證據,警方決定他已經可以被保釋。
“擔保人需要在費爾先生被保釋期間監管他的一切行為,包括任何有可能親近聯邦人的活動,以及其他違法亂紀。如果他犯下了什麽錯,您有可能也一並受到牽連。”燈光下穿著製服的警察頭抬起頭來道:“亞伯先生,您是否繼續願意做費爾先生的擔保人呢?”
亞伯道:“我願意。”
對方微微一笑道:“請您在這裏簽字。”
亞伯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費爾拎著西裝的外套從警察局裏走出來的時候看上去麵色疲憊,青色的胡渣布滿了下巴。他停頓在大門口,眯了眯眼道:“亞伯。”
亞伯站在陽光底下:“能再見到你,真好啊。”
兩個人一起走向了一條人跡不多的小巷,誰也沒有說話,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亞伯正過身來道:“你是怎麽會被舉報的?”
費爾道:“不知道,可能是先前奧奇失蹤的那次鬧出了點動靜來吧。”
亞伯道:“你周遭的這些鄰居都可靠嗎?”
費爾實話實說道:“不知道,但在他們抓我的前夕我察覺到事情的不對頭,已經讓奧奇先躲起來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怎麽做。”
亞伯道:“那就好——奧奇現在在哪?”
費爾道:“在我的那間診所裏,那裏有一個小倉庫,平時是儲放不常用的藥物的地方,連護士都不會經過。”
有時候費爾會為自己和亞伯的這兩種行為而感到奇怪:他們是在做什麽呢?私藏帝國的犯人麽?即使他們在這裏不殺了他,總有一天也會有其他黨衛軍抓到他把他關到牆裏麵。
費爾道:“路易斯的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亞伯道:“他很好。”
法蘭西的殘餘軍隊同遠征軍原本打算匯合在一起,但路易斯的二軍後來穿過比利時,將法蘭西包圍了起來,因為提前做好了防護,遠征軍到達時日耳曼尼亞已經占領了整條萊茵河,切斷了法蘭西向不列顛求援的路。
遠征軍無法從河畔撕出一條口子參與主要的戰場,不得不繞過萊茵河尋找別的途徑,這一延遲大大地改變了整場戰爭的局勢,率先被攻下來的一定是法蘭西,然後才輪到不列顛。
費爾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戰主義者,這點從他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的神情凝重對亞伯道:“路易斯他們全都是為戰爭而生的人,可是亞伯你不是,你隻能生在和平的年代,現下的這種情況是無法容忍下你的。”
他們已經走到了費爾公寓的不遠處,亞伯翡翠一樣的眸子,在陽光下就仿佛通透一般。他道:“這些天我失去了一個朋友,臨走之前他把他想要保護的人托付給了我。我隻能送你到這了,再走出去會叫人懷疑的。費爾醫生,您會帶著奧奇離開亞特蘭斯嗎?”
費爾道:“不,我會守在這。”
如果有朝一日連自己都打算離開了,那麽薩特回來之後,又要如何找回他們的家呢?
費爾道:“我知道你需要我,如果是想讓我照看什麽病人的話,你可以直說。”
亞伯看著眼前冷漠不善言辭的男人,在胸膛深處裏,掩藏著的卻是一顆如此柔軟細膩的心。亞伯心下五味陳雜道:“謝謝你。”
費爾道:“不用,這隻是在還你的人情。”
費爾拿出鑰匙開門,走進了家裏,亞伯遠遠望著他的背影,鬆了口氣,然後轉身準備回去。
就在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時,他注意到一個躲藏在垃圾桶後麵的身影,那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光著腳丫,纖細的身體一個勁的忍不住在鐵桶後麵發抖。
亞伯走上前去道:“你是聯邦人嗎?”
對方抬起頭來的瞬間,亞伯渾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凍結住了。
路易斯曾經問過亞伯,“你愛瑪蓮娜嗎?”那一瞬間亞伯猶豫了很久。
他愛她嗎?在這個時代之下是個多麽沉重的話題,如果說愛是雙向的,那麽他一直都行走在一條沒有方向,也不知從何而來的吊橋,如果說愛是單向,那麽他所愛上的,究竟是幻想中的那個女人,還是眼前貨真價實的存在著的瑪蓮娜?
她穿著一襲長裙,形容消瘦,外套是亞麻淺紅色的布料,波浪一般長長烏黑的頭發垂散下來,看得出來她已經在這裏等待了亞伯很久。她的懷中有一個小小的嬰兒,小臉粉撲撲的,睡得正香。
亞伯覺得他這一生可能都不會忘記,七歲那年的下午,他看著花園裏正在撲蝴蝶的小鄰居,她的臉頰像蘋果一樣紅彤彤的,歌聲如夜鶯一般婉轉,如鮮花一樣高貴。
亞伯張了張口道:“你怎麽會在這?”
瑪蓮娜有些狼狽地低下了頭,對亞伯道:“我聽有些人說你每天都會經過這裏,所以才想來看看,可是剛剛你又和一個日耳曼尼亞人走在一起,所以我才沒出聲…”
亞伯幾乎不能相信,就在幾天前他還在滿世界尋找的女人,原來此刻就藏在亞特蘭斯。甚至在威廉姆去世前,她和他們就隻有幾條街之隔!
瑪蓮娜張了張口道:“威廉姆......”
亞伯低聲道:“對不起。”
瑪蓮娜道:“他...埋葬在哪?”
亞伯道:“就在教堂後麵的那棵樹底下。”
瑪蓮娜微微張了張嘴,想要流淚,卻終於還是因為懷裏的孩子而強忍住淚水。
亞伯道:“這幾個月你到底都去哪了?”
瑪蓮娜抹了一把眼淚道:“那天晚上我被他們抓了起來,他們把我按到車上,說要帶我去快活快活,可是那時我都已經懷孕四個月了。我告訴他們,除非他們想對一個孕婦動手,他們看了看我的肚子,其中有一個建議說把我殺了,扔到林子裏麵去。我苦苦哀求,另一個人發了善心,才決定把我留了下來。”
瑪蓮娜道:“他說他很喜歡我,可以不殺我,但是生下來的孩子必須交給給他。我當時為了活命就答應了,他把我帶到了一個小木屋裏,並且給我找來了一位生產的醫生。”
亞伯這才注意到對方懷中的孩子,體型嬌小,皮膚紅腫,鼻翼兩側泛青,顯然是不到出生年歲的早產兒。
瑪蓮娜道:“我在他的照顧下生活了好幾個月,最終生下了這個孩子,可那是我的孩子啊…...”瑪琳娜十分不甘心道:“我怎麽能親眼見著他被其他人給帶走呢?”
亞伯道:“所以你就趁機偷逃了出來,然後回到了亞特蘭斯找我們?”
瑪蓮娜道:“不,我殺了他,我殺了那個士兵。”
亞伯微微張口,幾乎不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小女孩了。
“我能有什麽辦法呢?”瑪蓮娜淚花閃爍道:“我必須活著,我必須照顧好我和他的孩子。”
亞伯無法麵對瑪蓮娜的黯然神傷,就像小時候一樣,她一哭他就慌了。
亞伯伸手擦幹淨她眼角的眼淚,道:“別害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會替他照顧好你的。”
“謝謝你,亞伯,你真是我見到過最善良的男人了。”瑪蓮娜把頭埋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的懷裏輕聲道。
班道神父在教堂底下的地下室因為這個孩子還有瑪蓮娜的到來而變得熱鬧起來。瑪蓮娜溫柔,有禮貌,一來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而蘇珊和艾舍利則喜歡抱著這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看他純潔幹淨的臉。
對方就仿佛知道眼前所麵臨危險的情況一樣,幾乎從來不哭鬧,水晶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四周,連另外一個做過產婆被威廉姆救出來的老太太都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討人喜歡乖巧的孩子。”
費爾也同樣遵守了他的承諾,每周六的晚上他都會在人不注意的情況下走進來,檢查教堂裏每個人的身體狀況,有時甚至會給小孩帶奶粉。
瑪蓮娜和威廉姆孩子是早產兒,身體狀況非常虛弱。地下室的條件惡劣,費爾擔心這樣的情況他沒法生存多久,提出要把孩子帶到自己的診所。然而可憐的孩子怎麽能夠離開母親呢?每當費爾從對方的手中接過孩子,他都會放聲大哭,有時連氣都喘不上來。瑪蓮娜也每每無法麵對親生骨肉的分別。
亞伯沒法,隻能每天把地下室打掃一遍,帶來新鮮的用水還有柔軟的棉布,試圖提供給他更優異的生活環境。費爾也每天都會給孩子開藥,由亞伯負責送過來。
就這樣,在每個人的悉心照看之下,小威廉姆的身體居然慢慢有了起色,連毛發都比剛出生時有色澤了許多。就像是得到了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每個人都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蘇珊尤其喜歡在床麵前看著他,就仿佛這讓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瑪蓮娜道:“你的孩子他去哪了?”
蘇珊道:“在牆裏的時候,生病死了——本來想到和威廉姆一起出來之後就可以救他,但沒想到不列顛跟日耳曼尼亞宣戰之前他就已經去世了。”
其實那隻是很普通的感冒,如果能得到救治,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會死。可是生命最讓人遺憾的就是,它不會因為人們的客觀原因而改變。死亡終結了所有的可能性,而許多人甚至還沒有機會嚐試渺小卻可能豐富的一生。
“我們唱歌吧。”瑪蓮娜突然道。
艾舍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問:“現在?”
“對啊。”瑪蓮娜攥住了她們兩個人的手,柔聲道:“不論如何,我們都還活著,這就是值得高興的事。”
蘇珊沉默了很久道:“管他今天和明天會發生什麽,享受眼下的這一刻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她們問亞伯神父的詩歌班借來了口風琴,艾舍利曾經是演唱家,也同樣精通樂理,許久沒有聽到動聽的音樂,當第一個音符從琴鍵上跳了出來時,所有人相互對視,然後滿足地笑了起來。
亞伯同費爾一起進來的時候,他們注視著眼前的場景,居然誰也沒有異議,又或許誰都不想掃興。瑪蓮娜看到亞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於是朝他伸出手來道:“亞伯,和我一起。”
亞伯微笑著搖頭拒絕了她。
水一樣的歌聲流淌在這個小小不起眼的地下室裏。瑪蓮娜踮起了雙腳,揚起自己的裙擺,她像很多年前的那個少女一般,依然能笑,依然羞澀,臉上的表情帶著溫柔和嬌憨。
歲月帶走了最溫柔的,不論戰火紛飛,屋外有多少風雨,而費爾好像此刻好像也忘記了愛人離開的悲傷。他們全都坐在靠近牆角的地方,像親人一樣圍靠了起來。
暖色的燭光下,畫麵溫暖而富有詩意。
亞伯麵帶笑容地看著對方,仿佛回到了他們年少的時候,那時威廉姆唱歌,瑪蓮娜就在他的四周打轉。亞伯仿佛感受到一種很熱情的召喚,就像對方站在光亮之下朝他伸出雙手。
愛我吧!趁青春正好,在我頭上的鮮花枯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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