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為什麽總是我的頭發？！”練紅霸搖搖欲墜, 紅發是他最引以為豪的東西，是皇室血統的證明, 也是母親最迷戀的一個部分，現在卻三番兩次的被剝奪……

    “過分……”練紅霸拔出丙子椒林，在自己身上比劃一下，有點惡劣的勾起嘴角, “這樣捅一刀，神明也會覺得痛吧？”

    “冷靜點, 紅霸大人！”

    “冷靜, 紅霸！”

    安倍晴明按住他的手，狐之助抱住他的腿, 一人一狐狸手忙腳亂的攔下練紅霸。練紅霸手裏沒了利器，一臉生無可戀的站在那裏。

    “看樣子冷靜下來了。”安倍晴明長舒一口氣, 感覺自己已經初步具備了老年人的思維，紅鬧鬧鬧騰得他腰酸背痛吃不消, 現在的孩子真難帶。

    練紅霸垂著眼簾，不高興的拽著長長的白發。

    “現在的問題是……高龍神大人去哪兒了？”

    總不能反抗憑依, 還把人家的神弄沒了吧？

    “我不知道。”練紅霸一臉理直氣壯, “他自己不跟人商量就想附身, 我身上還有水龍在呢！水龍從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寄宿在我體內, 主場作戰, 高龍神就算被做掉也不稀奇！”

    “做掉可就天下大亂了啊。”狐之助苦口婆心的試圖勸說，他湊近練紅霸耳邊，小聲提醒, “紅霸大人，這可是破壞曆史的行為，是違規的。”

    “我本來就是溯行軍。”練紅霸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也是為溯行軍服務的狐之助，投奔zheng fu之前先想想我會怎麽把你的毛做成圍巾。”

    狐之助一秒閉嘴，他夾著尾巴，一臉深沉的移動到安倍晴明身後，突然變出兩把小扇子開始揮舞。

    “晴明大人——全靠您了——加油加油——”

    安倍晴明：……

    “紅霸，你想想看。”安倍晴明試圖講道理，“高龍神是鎮守一方的神明，京都沒有他不行，看在他過往功績的份上，試一試把神明放出來？”

    “不。”練紅霸吐出一個字，他就是這樣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安倍晴明拿這時候的練紅霸沒有辦法，他捏了捏眉心，妥協道：“那麽紅霸，究竟要怎樣，你才會試著釋放高龍神。”

    練紅霸捏著頭發想了想，突然笑出了虎牙。

    “這個嘛……等我玩夠了再說。”

    他跳到神主麵前，神主一見他銀白的長發，頓時誠惶誠恐的跪倒，恭敬詢問神明有什麽需要。

    練紅霸靈光一閃，不客氣的吩咐道：“去取些繪馬來。”

    半個時辰不到，練紅霸已經歪坐在柔軟的椅子上，伸手可及的地方就擺著茶和糖塊，神主在他身後殷勤的捧著一隻木盒子。

    “這是您要的繪馬，請過目。”

    練紅霸隨便看了一眼，就把這一小箱東西丟給狐之助，狐之助爪子飛快的收起東西，這一點上他與練紅霸很是一致。

    安倍晴明看上去已經放棄了，他坐下來，也開始吃砂糖。狐之助囧囧有神的看著他，用爪子抹了把臉。

    果然，誰也治不了胡作非為紅鬧鬧！

    “我先去四處詢問一下偶人的事情，紅霸，等到不生氣了就去找我吧，我們在鳥居道那邊見。”安倍晴明起身，他到底是來辦正事的，今晚偶人必定卷土重來，必須要在午夜之前解決此事。

    練紅霸不置可否，他還怨念著亂附身的高龍神。

    安倍晴明離開了，練紅霸在晴好的太陽底下微微眯起眼，突然神情一動，神主仍然安安靜靜的垂手站在他身後。

    “我沒有別的事情了，你退下吧。”練紅霸懶洋洋的打發人走。

    “……再這樣一會兒就好，請您寬恕。”神主突然跪了下來，開始拿衣袖擦眼淚，“我真是太失禮了，明明這麽期待這一刻的……”

    練紅霸茫然看著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突然泛濫的感情從何而來。

    “我真該感謝晴明大人，不是非同凡響的陰陽師，不可能引來神明附身。太好了……太好了……能像這樣隨侍在您身邊……”

    神主笑笑，又擦了一把眼淚，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您也許已經不記得了，二十年前，是您終止了大水，我和家人才能存活下來。不久之後，我娶了妻子，她也是當年大水的幸存者。我們兩個都懷抱著感恩的心情，無論如何都想要為您做些事情……”

    “努力了很久，才勉強成為能派上用場的神主，真是令人慚愧。”

    說到這裏，神主停頓一下，他認真觀察練紅霸的神情，發現對方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銀白睫毛下，水藍的眼眸靜靜凝視著他。

    他終於……被恩人……被高龍神注視著了……

    “是嗎？”練紅霸無意識的問了一句，“關乎性命的事確實是沉重的恩情，我可完全不想背負，會長不高的。”

    神主一臉茫然，然而練紅霸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出聲詢問。

    練紅霸的意識沉入體內，他其實知道高龍神在哪裏，那個地方是水龍劍力量的所在，是練紅霸記憶之中最鮮明的時間和地點——

    那場帶走了他母親的大火。

    高龍神水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熾烈的紅色，跳動的是火，搖曳的是花，而最最豔麗的，則是那受詛咒一般的紅發。熱風之中，花與火漫天旋舞，輕盈的落到五爪白龍瑩潔的鱗片上。

    白龍閉合著雙目，龐大的身軀盤繞在倒塌的宮殿上，好像下一秒就能重新騰空飛起，在雲層中發出雷霆與咆哮。

    “……我都拒絕你的附身了，還強行憑依。”孩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令神明感到新奇的不敬和散漫，接著是踩在燒焦土地上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接近他身邊。

    “本來打算晚一點撈你出去，讓高龍神也好好的吃吃苦頭。不過，我果然很容易改變主意。”練紅霸看著高龍神轉過身，這位神明似乎沒有自己的人形，出現的時候也是借助練紅霸的樣子，隻不過是白發藍眸。

    “不敬。”雌雄莫辨的宏大音色響起，高龍神的表情倒沒有顯出生氣，好奇的成分反而更多一點。

    “他死了嗎？”說著，高龍神的目光又移向白龍。

    “死了，轟轟烈烈的大鬧了一場，然後死了。”練紅霸麵無表情，“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家夥。”

    “刻薄的小家夥，他即是汝，汝即是他，對他的詆毀同樣會落在汝身上。”

    “我也是個腦子有問題的家夥，這世界瘋子才能活得好。”練紅霸仰頭看看黑紅的天空，煙氣向上盤旋，烏鴉成隊掠過，黑魯夫如同一片wang yang。

    “我可不是你這樣的神明，可以靠人類的寵愛活下去。”

    “吾以為，這句話應該顛倒過來。”高龍神並不滿意練紅霸的失禮說法。

    練紅霸嗤笑了一聲，“事實如何，高龍神應該比誰都清楚。”

    這一回，高龍神沒有再反駁。神明確實是一種脆弱的東西，靠信仰為生，一旦不能被人類簇擁著，墮落為妖怪是最好的結局。

    “我不是來吵架的，也不是來上課的，除了接你出去之外，還要代晴明問一件事情。”練紅霸自認很有良心，晴明交代的事情還是有好好記得的，“有兩個人偶在橋上作亂，這兩個人偶曾供奉在高龍神禦前，晴明希望貴船神社能出麵回收一下。”

    “不可能。”高龍神斷然拒絕，“既然做亂，說明已經變為不潔的妖怪，吾不會接納那樣的存在。”

    “那麽我們把人偶直接清除掉也沒問題嗎？”

    “隨汝等意願。”

    得到承諾，練紅霸痛快的放了高龍神。那一大片金色魯夫從他身上騰空而起，盤旋一圈之後，隱入正宮的神龕之中。神主看不到神明離去，但是他能看到練紅霸發色的變化，頓時就知道憑依結束了。

    “高龍神大人離開了嗎？”神主小心地問道。

    “這是明擺著的事。”練紅霸起身，他現在火氣也消了，頭發也變回原色了，心情自然比一開始好很多。要問的事情已經得到答案，他就去約定的的地點找晴明。

    沿著鳥居道一級一級走下去，差二十多級台階到底的時候，練紅霸看到白狩衣的陰陽師正站在鳥居道正下方、那個朱紅的鳥居之下，悠然搖晃折扇，注視著滿山春日蔥蘢的草木露出微笑。

    也許對於安倍晴明來說，森羅萬象便是他感情的寄托。

    練紅霸喜歡美麗的東西，所以他特地駐足欣賞了一會兒陰陽師的容色，才繼續跳著台階向下走。安倍晴明適時抬頭，唇角泛起真心的微笑。

    “好看嗎？”陰陽師輕聲問道，“我覺得自己……還不錯？”

    “犯規，我現在覺得晴明不好看了。”練紅霸翻了個白眼，加快速度走下台階。

    “我問過了，高龍神拒不接受那兩個人偶，神社不會出力。”

    “這樣啊……”安倍晴明喃喃了一句，垂下眼簾，“過了鳥居，就讓我稍微說幾句神明的壞話吧，高龍神這樣的回答，在我看來過於涼薄。”

    “所以他才是一直昌盛不衰的神明。”練紅霸想到一目連，那是一個溫柔反而被辜負的真實例子，高龍神這樣的，才適合具有抖m屬性的人類。

    “那兩個人偶，似乎是神主和他的妻子親手製作的，包含了全部的虔誠，最後卻仍然被舍棄……”安倍晴明伸手摸摸練紅霸的頭，順滑的觸感讓他緩和了情緒，可以打起精神處理這件事情。

    “我們走吧，天已經快黑了，人偶午夜會再次找上門去的。”安倍晴明再一次讓練紅霸牽著自己的袖子，召出幾隻發光的紙片式神照亮道路。練紅霸回了下頭，燈火輝煌的鳥居道一直盤旋向上，如同延伸向神明的居處。

    “紅霸？”

    “高龍神是個傲嬌的家夥。”

    “‘傲嬌’……是何物？”

    “唔，怎麽解釋呢……啊，想到了！”

    “什麽？”

    “我最討厭晴明啦！也最討厭牽袖子和摸摸頭！”

    “？？？”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這一章有點可愛~

    buff，對於多了個名字叫紅鬧鬧，你怎麽看？

    buff：{齜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