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破例

字數:5660   加入書籤

A+A-




    絳紫色銀紋蟬紗床幔外頭,陳太醫指導著藿兒如何用金創藥給顧絮姑娘止血,藿兒望著那血涔涔的褻衣和小娘子蒼白的唇,眼淚止都止不住,沒有想過她一個措手不及,小娘子便要遭受這般痛楚。

    因為怕傷口會感染,所以要對傷口進行清洗過後才能包紮,隻是顧言傾的傷口在胸前,陳太醫派人去傳喚宮中的醫女了。

    孫家茶樓的掌櫃不想自家門前發生了刺殺,將茶樓後院自家已出嫁的閨女的廂房讓了出來,就怕事後這些貴人找他們的碴兒,夫妻兩個在院子裏來回踱著步子,房氏悄悄地問自家夫君道:“良人,你看,要不要給張丞相送個信兒?”

    孫掌櫃的忙搖頭:“不可,不可,若是郡主不想走漏風聲,我們說出去了,豈不又是一樁禍事。”

    房氏有些心焦地道:“今個禦街上頭,來來往往那許多人,這事定然是瞞不住的。”

    孫掌櫃的還是搖頭道:“不可,你別忘了張丞相府上還有一個壽陽郡主呢,要是張府得了消息,傳到了壽陽郡主耳朵裏,這兩尊大神可消停不了。”

    房氏聽到壽陽郡主,便默然了,汴京城中都知道,張丞相昔日鍾情於耶嘉郡主,壽陽郡主雖看著和和氣氣的,但也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女子,這些年但凡誰敢在她麵前提耶嘉郡主,她麵上不顯,回過頭來定然是要那人吃一吃苦頭的。

    壽陽郡主出身於楚王府,汴京城裏頭的皇室女,除了彤玉大長公主和現在已十七歲的靈犀公主外,最尊崇的便是壽陽郡主了。

    院子內孫家夫妻二人擔心禍事會牽扯到自個身上,絞盡腦汁地想著法子自救,外廂房內,杜氏囑咐女使采荇和銀九:“你們對杜府裏說,顧姑娘為救我受了重傷,暫時移動不得,我留在這裏等著她醒了再走。”

    銀九給主子上了一盞茉莉花茶,低聲問道:“主子,將軍那邊?”

    杜氏眼裏閃過一點慌亂,咬了下唇道:“就說謠傳!”

    銀九和采荇對看了一眼,心裏都不由默歎,將軍若是知道主子以身犯險,怕是要不高興了。

    眾人皆都懷著心事,門外小黃門帶著醫女過來了,忙清洗了顧言傾胸前的傷口,又重新上了金創藥,再用白紗布輕輕地從右肩繞到左胸前包紮好。

    這麽一番功夫,顧言傾一直沒有哼一聲,隻是緊緊皺著眉頭,她知道杜姨就在外廂房,她不想讓杜姨心裏愧疚,她知道杜姨要她走這一步,定然是為了她好。

    藿兒拿著溫水浸過的帕子細細地給主子擦著額上沁出來的密汗,不意看到主子緊抿的唇瓣滲出來一點殷紅色,藿兒忙放下帕子,又換了一條幹淨的絹布過來輕輕地給顧言傾擦了唇角,啞聲哄著:“小娘子,要是疼,你就喊出來,別咬疼了自己。”

    顧言傾微微搖頭,嘴裏這時候也感覺到了鐵鏽的味道,想是把下唇咬破了,可是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眼睛朝桌上看了一眼,藿兒會意,給她端了一盞溫水過來。

    顧言傾就著藿兒的手,艱難地喝了兩口,上身微微一動,便是扯皮動骨的疼痛,那把匕首雖隻入了刀尖兒進去,但是恰在左肋上頭。

    顧言傾疼得閉了眼,額上又沁出了一層汗。

    “小娘子,你快睡吧,睡著就不疼了,藿兒守,守著……!”藿兒說到後麵,喉嚨哽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竟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了。

    陳太醫見收拾妥當,便告退,留了醫女在隔壁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銀九剛出孫家茶樓的大門,便被一著了圓領大袖紫袍,革帶上掛著金魚袋的官人模樣的小郎君撞得一趔趄,隻見那小郎君抓住了店鋪裏一夥計,“耶嘉郡主在哪?”

    小夥計望著揪起他衣襟的手,忐忑地道:“在,在後院!”

    銀九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模糊地覺得這官人好像是沈家三郎,聽說現在已經貴為趙國的樞密副使,想著當年顧小娘子與沈三郎的交情,一時心裏竟隱隱有些期待,又很快打消了念頭。

    沈溪石並未注意到撞到了誰,一路往後院衝去,後院裏除了孫掌櫃夫婦,還有守著廂房門的兩個女使,沈溪石闊步過去,急急地道:“樞密院副使沈溪石奉命來探看耶嘉郡主和受傷的良家子。”

    兩女使正待要通報,便傳來裏頭杜氏的聲音:“沈大人請進!”

    女使方開了門。

    沈溪石見到耶嘉郡主,喚了一聲:“杜姨!”

    耶嘉郡主看了沈溪石半晌,見他形色焦急,一來眼睛便環視了廂房四周,最後定在通往內廂房的那扇珠簾上,知他不僅僅是為了她而來,心裏頭劃過一點不忍心,淡道:“行刺之人已經抓住,送往了大理寺,沈大人公事繁忙,回吧!”

    沈溪石望著耶嘉郡主,琥珀色的眸子裏毫不掩飾擔憂之情:“不知護杜姨周全的良家子可在?”

    “重傷,喝了藥在裏頭睡下了,幸虧有這位小娘子,待她醒了,我準備認她為義女。”杜氏邊說邊看著沈溪石的麵色,見他眼裏閃過隱痛,卻並不驚訝,一時不由思量:難道溪石知道為她擋刀的是言傾,更有甚者,他猜到這一切隻是她布的局?

    為了讓顧言傾安睡,特地染上的沉水香幽幽地從珠簾後頭往外飄,沈溪石不住又往珠簾看了兩眼,沉聲道:“杜姨,我隻進去看一眼!”

    “溪石,這是閨房,你踏進這裏已是破例了!”

    沈溪石嘴角浮了一點諷刺的笑,“杜姨,您是要和我說男女有別嗎?”趙國最不按規矩行事的林夫人,在這時候和他說男女大防?沈溪石幼年的時候便直到杜恒言不是一個守規蹈矩的女子。

    她私下幫扶了整個汴京城都不敢深究身份的他,說他的娘親曾經是她的夫子。

    顧家大火,他沒有找到阿傾的屍骨,一度懷疑是杜姨將她救了,每年去十二封信,她卻滴點口風不露。

    在顧家背負著不能言說於口的謀逆之罪的時候,她悄悄藏了阿傾六年,現在,又要借著這次行刺,光明正大地為阿傾按上一個貴女的身份。

    “如果杜姨不反對,事後,溪石願意迎娶杜姨的義女為妻!”沈溪石直麵看著杜氏,臉上平淡無波,似乎不過在說一句,“今兒的天氣不錯。”

    一旁的女使采荇訝然地微張了嘴,卻是頭埋得更低了。

    杜氏瞥了一眼采荇,“去給沈大人上一盞茶。”

    采荇忙應聲出去沏茶。

    杜氏長籲了一口氣,無奈道:“溪石,你已年及弱冠,合該娶妻生子,人與人之間的緣法,強求不得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 />

    若是顧侯府尚在,杜氏對溪石和言傾的姻緣自是樂見其成,可是眼下,二人都自身難保,杜氏實是不知,如若二人結合,又該麵臨怎樣的危難。

    “杜姨,”沈溪石待要再說,杜氏打斷道:“溪石,你先回去吧,這位小娘子剛救了我,我萬不會讓她的閨譽在我這裏受損。”

    采荇端了茶過來,“沈大人請用茶!”

    沈溪石沒有接茶,對杜氏行了禮,轉身走了。

    采荇看著自家主子:“郡主,這?”

    杜氏望著沈溪石遠走的背影,歎道:“隨他去吧!”

    內廂房裏,藿兒聽到外頭又靜寂了下來,望了望睫毛輕輕顫抖的小娘子,剛才的話,她在裏間,聽得一清二楚,小娘子怕是也聽見了,輕輕哄了一聲:“小娘子,睡吧!”

    話音剛落,便見小娘子的眼角悄悄滑落兩行淚。

    ***

    魏府裏,徐氏手掌摩挲著燙金的大紅色請帖,問夫君道:“老爺,你說這耶嘉郡主這回辦賞花宴,是不是為了她新收下的義女?”

    半月前,耶嘉郡主在孫家茶樓前遇刺,幸得一小娘子所救,那小娘子卻是身負重傷,昏迷了七八日才醒。

    後來郡主得知,這小娘子是孤女,孤身一人來汴京城投親不成,隻得帶著女使在汴河大街上開了一個小鋪子度生,那日她見郡主,頗像她過世的娘親。

    郡主感其孝悌之心,決意收這顧姓的小娘子為義女。

    徐氏猜測,這賞花宴,名為賞花,怕是郡主有意將這顧姓的小娘子介紹給汴京城中的貴夫人看看,也好為這小娘子謀一門體麵的親事。

    魏國公正拿著白絹布擦拭著一副卷軸上頭微積的灰塵,淡道:“還有她帶回來的一眾丹國貴女,隻怕到時,連貴妃都會去給杜氏這個臉麵。”

    徐夫人笑道:“汴京城中誰不知道貴妃將杜氏視為親姐,杜氏許多年不回京,貴妃定然會給杜氏這份恩寵!”說著,將帖子又打開看了一遍,上頭隻寥寥幾筆,說多年不在汴京,今園裏梅花盛開,便想邀諸家夫人、小娘子一起賞花、飲茶、敘舊。

    落款落得是林杜氏。

    言辭裏倒是透著親近之意。

    徐氏將帖子收進了漆紅描金卷草紋兒的尺來長的匣盒裏,輕聲道:“杜氏眼下滿門恩寵,去還是要去一趟的。”

    魏國公想到府中的庶子已有十六,抬頭對夫人道:“允文也有十六了,你到時候試試杜氏的意思,不拘是丹國的,還是那個義女,我看配允文都甚好!”

    徐氏自是笑著應下,心下暗暗琢磨,一個婢生子,至多配一個商戶人家的女兒,已是她慈善大度。杜氏這回帶回來的貴女,上至王侯之女,下至三品大員的女兒,老爺倒是好大的雄心。

    倒是可以帶三娘去散散心,杜氏那邊自來有許多丹國新鮮的小玩意兒,三娘若是見著喜歡的,一時也不會心心念念惦記著沈溪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準備六萬字的時候發一輪紅包的,前幾天感冒,昏頭昏腦的,連室友婚禮都記錯了日子,今天剛好過七萬,我們發一輪紅包哈!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