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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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裏,除了耶嘉郡主無端在孫家茶樓跟前遇刺以外,汴京城裏頭還出了一件事兒,徐參知府上的嫡次媳虞氏不知怎的,忽然昏迷不醒,市井傳聞是徐家二郎酗酒後,失手打的。

    隻是這位次媳的娘家人竟也沒去鬧,又有人說是謠傳。

    魏府裏的徐氏是徐參知的親妹妹,特地跑回了娘家,責問兄長:“虞氏是正妻,兄長怎可縱容二郎這般虐打正妻,這虞家幸好遠在青州不知情,沒鬧上門來,不然,禦史台的那幫老夫子,豈會放過兄長!”

    徐參知前夜和明遠伯在滴翠樓把酒言歡,要了兩個十七八正當年畫的小姐兒,一掐似是要出水的柔`嫩,鬧到了醜時一刻才回府,漱洗過後便睡了,第二日醒來猶睡眼惺忪,好歹沒忘記本當,由著家中女使替他整頓衣冠去上朝,早上在垂拱殿垂首站立的時候,尚搖搖晃晃,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他下朝回來,次媳昏迷的事情,已經傳到東西大街上了,此時對著妹妹懊恨道:“這幫無法無天的,對著老夫,將消息倒瞞得密不透風,卻沒堵住府中下人的嘴!”

    徐氏看兄長似乎壓根不知情的樣兒,又想著先嫂子去後,兄長續娶的工部侍郎廖家中的女兒不過二十出頭,也當不了這百來戶口的家,平日裏節禮上頭不出錯已經阿彌陀佛了,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麽,隻道:“小嫂子年幼,兄長好歹還要看顧一二。”

    徐氏這邊去後宅看了虞氏,見她昏沉沉地說不出一句整話兒,眉眼俱是一片青紫,都看不出來原先的樣貌,暗道侄子下手當真狠毒了些,竟將人打成這般,這還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呢!

    徐氏走後,徐參知讓人上酒樓裏將次子捉了回來,命人堵了嘴按在寬板凳上,狠狠打了十仗,才給他鬆了綁,讓兩個小廝將他架到了書房,恨鐵不成鋼地斥罵道:“蠢物,你當虞家遠在青州,便拿你無可奈何?虞家可是魯地享有盛譽的大儒之家,虞老爺子可是陛下都要禮敬三分的,更別說門生故舊遍布天下,當初為了替你求娶虞氏,老夫廢了多少周折,碾轉請了多少中人在裏頭說合,你這蠢物,竟敢將虞氏虐打至此!”

    徐參知說著,順手將書桌上的一個八方端硯就往兒子的跟前砸,徐二雖身上皮開肉綻,到底顧惜著性命,腦袋往右一偏,堪堪躲了過去,上頭的徐參知見他躲了過去,心上也鬆了一口氣。

    剛才不過一時氣憤,手頭力道一時沒控製好,若是真的砸傷了腦袋,隻怕要不好,這般想著,畢竟是自個親兒,雖然惹下了這般禍事,少不得還要他這個老子兜著。

    緩了語氣道:“你若真不喜虞氏,為父也不強迫你,你大可置幾房妾侍或外室,隻是,那虞氏你萬要善待。”

    以徐家的家底,便是這蠢物豪奢一些,也不是受不住。

    誰知,他緩了語氣,那地下頭顫顫巍巍地跪著,被父親一端雷霆手段驚嚇的魂不附體的徐二卻哭了起來,“爹爹,爹爹……兒並,並不是存心虐打虞氏,實是虞氏偷,偷藏了兒一副畫!”

    徐參知聽是這般事,越發不痛快了,剛積壓下的怒火又躥了起來,“哼,眼皮子淺的東西,一幅畫也虧你說得出口,家中便是吳道子真跡即有兩幅,你在翰林院的書畫局當差,什麽好畫兒沒見過,值當……”

    這一回徐二卻是打斷了爹爹的話,“是關於先帝沈婕妤的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徐參知一窒,“畫的是什麽?”

    徐二低了頭,低聲道:“是沈婕妤和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幼兒。”

    徐參知“嘶”了一聲,“你怎知是沈婕妤?”

    “有題字,題著‘念薇,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而且此畫落款是大中祥和八年。”

    “八年?”徐參知渾然怔住了,先帝甍於十二年,沈婕妤卻是大中祥和六年還是七年便逝世了,遙記當年,沈婕妤原是範家寡婦,後因先帝看中被納入宮中,當年確實產下一子,不過卻是產下的是個死嬰,當即便埋了。

    可是如然這一幅畫確為先帝所做,那當年的那個死嬰難道還有什麽內情在裏頭?

    “爹爹!”

    徐參知擺了擺手,示意二郎別打斷他的思路,默了半晌,才理了思路出來,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這幅畫,“畫在哪裏?”

    “兒,兒一時大意,帶回了廂房,想放在眼皮子底下,隔日就呈給爹爹看,不想第二日醒來,畫竟沒了蹤影,虞氏也不在床側。”

    “混賬東西!”徐參知不想自個兒子這般愚笨,還是一腳踢了過去,“此等大事,理當將為父喚回!”一時心裏又懊悔昨夜去了勾欄院。

    “爹爹,眼下如何是好?”

    不時,徐參知為二郎請了太醫局的小孫太醫來看診,另外囑咐全府上下禁足府中,不得出門,一意要等虞氏醒來再計。

    ***

    藿兒帶著銀九和兩個女使,抬著雕著二十八宿星圖的漆紅箱子往後院裏去,顧言傾正坐在廊下研究著一塊黑沉的香料。

    因天氣尚寒,為了休養傷口,顧言傾回家後,連羊肉湯鋪子的大門都沒再出過,或是在家裏看看閑書,研究香料方子,或是晴朗的日子在院子裏坐一坐。

    杜姨給她送了兩隻畫眉,兩隻八哥過來,每日裏廊下嘰嘰喳喳的,倒也不顯得寂寞。

    銀九手裏捧著一個梅花雲紋匣子跟著藿兒一進來,便發現顧小娘子手裏拿著一本《香譜》,跟著藿兒上前行禮,“見過小娘子,郡主近來給丹國的女眷們都做了幾身汴京城裏頭時下流行的荷葉邊流光裙子,也給小娘子做了幾身,小娘子一會試試合不合身。”

    這是杜姨第二次派人送了衣裙過來,前些日子派人來要了尺寸,沒幾天便送了她一件大紅牡丹狐裘,怕她外出著了風寒,不利傷口愈合。

    這一次不隻是衣服,但看著箱子上的圖案,便是價值不菲的。

    顧言傾知道杜姨是心疼她,也沒有多加謙辭,笑道:“倒勞煩杜姨掛心了!”

    銀九笑道:“郡主囑咐奴婢,一定要轉告小娘子後日的花宴,務必到場。”又看了一眼後頭媽媽抬著的箱子,“衣裳莫要過於素淡,不妨鮮麗一些。”

    說著,將手裏的梅花匣子遞給藿兒,“這是郡主給小娘子挑選的汴京城小娘子們常戴的首飾,郡主說小娘子揀著喜歡的戴,不喜歡的拿去融了或當了也不妨。”

    顧言傾卻是沒有再收,淡淡笑道:“帶回去給杜姨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銀九笑道:“小娘子就當心疼奴婢,千萬得收下,不然郡主定會責罰奴婢辦事不妥帖。”

    顧言傾見此,隻得讓藿兒收下,又讓藿兒進屋拿了兩盒新調好的安神香,讓銀九帶給杜姨。

    銀九一走,藿兒打開箱子一看,立即便驚呆了,滿滿一箱子的衣裙,都是成套的,從褙子、襖裙、抹胸、裹肚到鞋襪,一應俱全,共有三身。

    兩件荷葉邊的流光裙子,“流光”顧名思義是行走間顏色深深淺淺變幻不一,另有一身十二幅的蜜合色石榴百疊漪漪風縐裙,裙擺用金絲線串了卷草紋,藿兒一看見便舍不得移開眼了,“小娘子,這件梳百花髻,定然好看。”

    顧言傾放下手中的書,側頭看了一眼,笑道:“嗯,杜姨的眼光,自來是好的!”

    兩人正說著,前頭負責照看店鋪的荔兒手中拿著一個香爐氣衝衝地進來,“主子,那楊府的小世子又來了。”

    藿兒放了衣裙,“不是說了小娘子身體不適回老家休養了嗎?”

    荔兒不快地點頭,“可不是,說了也沒用,他問小娘子的老家在哪,他去拜訪拜訪!”

    顧言傾問荔兒:“你手中拿的香爐是楊小世子帶來的?”

    荔兒這才想起忘了正事,“不是,小娘子這是沈府上的小廝送來的,說他們主子說了,小娘子你定然會收下。”

    顧言傾沒有回答,伸手將荔兒手中的綠釉蓮花博山爐拿了過來,這是漢時期的珍品,爐座由一對蛟龍宛轉托出,因此發煙舒緩,爐蓋是聳立的山尖,山巒重疊處是細小的出煙孔,“所謂掩華終不發,含蓄未肯然”正是十分貼切的形容。

    顧言傾看了一眼,便有些愛不釋手,燃蘇合、龍腦都甚好不過。

    沈溪石到底會切中她的要害,想到這裏,顧言傾將香爐又遞給了荔兒,“改明兒不忙的時候送回去,就放到沈府的大門口,也不必多說。”

    荔兒恭聲應下,一時又有些自責,“小娘子責罰奴婢吧,奴婢想著小娘子會喜歡,便擅做主張收了。”

    顧言傾搖頭,“下回注意些便成!”她知道荔兒素來是有主見又忠心的女使,這一回怕是那小廝放了東西就跑,荔兒又想著她喜歡,才拿進來給她看一眼。

    荔兒見主子不怪罪,心裏越發過意不去,還是盡職盡責地道:“主子,今日那楊小世子還留了一張請帖下來,奴婢瞧了一眼,是郡主府上發的花宴帖子,推說您不在汴京,可那楊小世子也是扔了東西就走的人。”

    顧言傾道:“燒了吧!”

    荔兒不知道的是,今個楊叔岱之所以要堅持留下這一張請帖,不過是看見沈溪石的長隨送了東西過來,臨時起的意,一個開羊肉湯鋪子,身份並不高貴的小娘子,到底是何緣由,讓沈溪石在上元燈節對他大打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仙女們一直嫌棄人家更新沒有準點,所以暫定在晚七點更新,如有更改,會在評論區第一條通知。

    這裏頭的詩“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是白居易的《池上》

    謝謝小仙女“舞琅琊”和“大愛竹馬的神探兔子”的澆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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