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長龍伏地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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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一招就把勇冠先鋒營的楊校尉給製住,放眼整個隴右都難找到這樣的人物。如果程剛對普通士兵出手,隨便就能打個殘疾,小兵們在“殘疾”和“軍功”之間徘徊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保持“包圍”現狀。
外圍有個嬌俏的聲音忽然叫道:“他不是小偷,求將軍放過他吧!”尤念從包圍圈外竄了進來,指著少年道,“其實我們是老朋友了——適才在街上打鬧,他搶奪我的荷包也是鬧著玩的,小人該死,害諸位大動幹戈。其實是一場誤會,將軍明鑒。”
小偷少年一愣,垂頭不語。
楊翼:“你們真的是老朋友了?”
尤念極為知機,忙靠到少年身旁摟住他的肩膀以示親熱。
少年被人摟著有點不習慣,渾身僵硬杵著。
楊翼圍著他倆轉了一圈,一個衣著光鮮,一個衣衫襤褸,怎麽看也不像是朋友。
尤念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心裏直打鼓,一雙美目嘀溜轉著,顯是急著想後招。
少年忽然作勢想從懷中掙開,垂頭道:“少爺萬勿如此,黎朗是管家的兒子,怎敢與你稱兄道弟。”
這孩子倒是機靈,連問名字這個環節都省了。
尤念緊了緊黎朗的肩頭,胡道:“哎呀小朗,你怎麽就生我的氣了,說好我要認你當弟弟的。”說著便看著黎朗,清亮的眼睛露出關切。
少年黎朗在尤念懷裏,各種尷尬不自在,抬起頭,又低下去撇著眼看向別處,這副倔強的樣子倒真是像生氣。
尤念又哄:“當弟弟的怎麽能跟哥哥賭氣呢?”
“我……”黎朗怔了半晌,似被說中心事,才聲如蚊子似地道,“我知道錯了。”
“傻孩子。”尤念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腦袋,將蓬亂的髒兮兮的頭發慢慢揉搓梳齊。少年本能地想躲開,可是感到那隻手的溫柔和關愛,像是被一股暖流定住,就乖乖地不動了。
一個失主,一個小偷,剛才還你追我趕,現在連腹稿都不用打就演戲演上了。
華承煊越看越覺得有趣。
楊翼他當然沒這麽容易輕信,一聲斷喝:“胡鬧!將軍府重地,你們闖來作甚?”
演戲經驗還不甚豐富的尤念和黎朗齊齊愕然:“呃……這……”
華承煊做戲做全套地插話道:“將軍府既在招賢,這兩個小兄弟當然也是和我們一樣,來揭招賢榜,來投效高老將軍。”他已走來,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溫和看著他們。
楊翼在蘭州軍中都算魁梧的,這樣近距離一站,他還比華承煊矮半個頭,兩個少年也都隻在他肩膀以下的高度,顯得華承煊大有鶴立雞群之感。
他的眼睛總有足夠吸引人的魅力,尤念似是沒見過這麽英武有魅力的男人,怔在當場看呆了。
華承煊打量了兩個少年一會兒,方對總管遲棲道:“黎朗小朋友輕功卓絕,又機靈應變,稍加訓練,他日可成為一名出色的探馬,”又看向愣神的尤念,逗道,“至於這個小家夥嘛,口才不錯能說會道,以後學著打理軍政內務也好。”
他的話總是很難讓人抵抗。尤念聽了點頭如搗蒜。
哪知一語成真,這一天的情景,到許多年後黎朗成為大寧帝國最年輕最出色的將領,都還記得清晰。而另一個當事者尤念想起來,卻隻一味搖頭笑歎。
楊翼看著幾人連成一氣,暗道好膽,敢胡說八道到老子麵前,待找個機會教訓你,臉目狠悍地思量著要怎麽刁難他們。
“如此甚好,”一直在旁沒有作聲的遲棲這時卻忽然接著華承煊的話道,“希望你們幾位都能被錄取,這樣我們蘭州軍又能多幾個出類拔萃的年輕人。”
楊翼忍不住湊上去:“總管,我們不能就這麽……”
遲棲打斷:“這麽什麽?沒聽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們說桑州來的?”
楊翼:“桑州怎麽了?”
遲棲不覺皺眉頭:“桑州是苦地方。一年就三個月是放晴的,冬天能凍死個人,鵝毛大雪能下半年。北漠的蠻子就跟收割韭菜似的,總去桑州打劫,遇上抵抗的百姓,全給你開膛破肚,後來桑州百姓也反抗,也將北漠蠻子開膛破肚。桑州人……沒有一個是怕死的。”
楊翼:“……”
還未等楊翼反應,遲棲笑了笑,轉身離去前道:“楊校尉不要再耽擱了,速帶他們去辦報名手續吧。”說罷競自又打道回府,餘下一抹長長的背影在招賢榜張貼的牆上拖曳而過。
遲棲剛才明明是要出府辦差,這下似乎全忘了,顯然滿懷心事,留下楊翼一肚子的不滿和好奇。
十日後,三十名青年才俊經過層層篩選成功進入將軍府。
蘭州軍雖說是起義軍,但包括軍隊等各項建製均沿襲大寧朝廷,隻是把權力核心從原蘭州府衙改為了將軍府,大小事務都決於此。由於政務越來越繁多冗沉,高戰雲接納了總管遲棲的建議,在官署門外張貼了招賢榜招攬人才:一是文才學問足以幫助處理政務的司文,一是武藝超群敢於衝鋒陷陣的司兵,一是善於審理冤案疑案的司法。
三司協理各項政務,編製統歸到高戰雲親兵營裏,吃住處事都在將軍府。
雷俊和尤念加入司文、程剛和黎朗加入司兵。
華承煊卻選了司法——他想看看高戰雲如何治軍。
幾日後清晨,司文各人應卯,聊了一會,這才開始文書謄抄和遞送工作。
尤念腋下夾著一折文書進來,低頭匆忙忙公事公辦的樣子,倒顯得幾分男兒氣:“有人向縣衙告發楊翼,說他在西郊私設賭場。”
雷俊一哆嗦:“那刀疤臉?有證據嗎?”
尤念:“當然有。誰會無憑無據就敢告發一個軍官。縣衙已經去暗中了解了那個賭場,就是楊翼和這幾個商人聯手開設的。”
雷俊接過縣衙文書看了看,哭喪一把臉:“我們把這告狀信遞上去,楊翼肯定以為是我們搗鬼。那個刀疤臉不能再得罪啦。”
尤念踢了他一腳:“喂,你別自亂陣腳好不好?”
雷俊小腿吃痛,情不自禁“啊”地慘叫一聲。
楊翼一股黑旋風似的向他們走來,聲如洪鍾:“我早上去潛龍堂議事,遲總管說你們司文的都已經開工了——怎麽,見到上官都不知道打招呼嗎?”
尤念連忙把告狀信往後一藏,能屈能伸地奉承起來:“楊校尉的消息真靈通。那請不計前嫌,往後多多關照。”
楊翼大笑起來,臉上的刀疤擰到一起:“別給我來這套。我話放在這裏,我始終不相信你們這些讀書人,還是外來的。”
尤念可大笑不起來,隻有苦笑:“我們這些讀書人確實是為了躲戰亂來的。”
這句倒是實話,怎奈楊翼還是隻冷冷的瞧著,更加鄙夷:“走,我那裏壓著許多文書沒人處理,現在隨我去軍中,讓你們曆練曆練吧。”
尤念登時色變。去楊翼的地盤?那是送羊入虎口好嗎。
雷俊亦嚇了一跳。
楊翼微怒:“別耽擱,現在就隨我走!嗯——你們聽不見我的話嗎?”
兩個人像是被一條繩子拴在一起的小羊羔,老虎就在一旁耽視,自己還假裝頭低低地,一邊啃草,一邊竊竊私語。
第一隻小羊仿佛心裏在說“聽不見聽不見——”
第二隻小羊仿佛心裏在說“看不見看不見——”
咦,第一隻小羊反應過來:“他會不會軟的不行來硬的,套根繩子把我們捆走?”
第二隻小羊啐了一口:“去你的,別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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