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長龍伏地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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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強:“這要從鄙城人的習俗說起。鄙城每個村的祖祠裏會供金牌,金牌上麵刻著祖先大名,齊家村窮,金牌沒二兩重,被土匪嫌小,因此就一直放著,沒拿去熔了鑄金錠。按山匪供述,屠村事件應該說是叛軍主導、山匪幫忙。起源是有個自稱薑投的人讓山匪送信去靈州找龔允。”
南宮淼:“靈州?龔允老巢。”
事情越繞越複雜,這一小隊叛軍人馬快進快出,殺了人也就算了,還燒成焦炭,不是複仇,就是滅口。
高戰雲點點頭:“齊家村隻是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落,不會有什麽複仇,那隻有是滅口了——想殺某一個人,隻有將他所在的村落全滅了口。”
南宮淼忽然有強烈的預感:“查了薑投的身份了嗎?”
孟強:“沒查出來。山匪隻說這人沒有隴右口音,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哦,還留著他給的酬金,也有標記,是官銀。”
南宮淼:“官銀?”
孟強:“是乾升二十三年製的本朝官銀。”
本朝皇帝陛下在位時間長,政治經濟也穩定,因此二十六年來鑄了三批官銀流入民間使用,乾升二十三年製的這批最新,折耗也最小,可以說是銀幣流通場的新寵。許多商賈如果見客人拿這批銀子付賬,甚至買賣價錢還可以打個折扣。
南宮淼若有所思:“這幾年,我們隴右連著天禍兵災,已經很少有人能拿出一腚完整的官銀。何況朝廷已對隴右實施封鎖,乾升二十三年製的新銀要流入隴右極其難,再加上因其純度高重量準,這種官銀不是被隴右的世家囤積起來就是被靈州叛軍收購走了。在齊家村這樣偏僻的地方哪來這麽寶貝的東西——唯一的可能,是薑投來自隴右以外的地方。”
高戰雲:“譬如帝都!”
等孟強退了出去,南宮淼方深深地看著他結拜的大哥:“齊家村位於蘭州主城南邊數十裏,往東是閬江支流,往西是祁雲諸多山脈,山林眾多地勢險峻而易守難攻,根本不能大規模行軍。再說了,龔允要來攻城怎也不會舍近求遠地繞到我們的南麵。龔賊是要殺一個十分要緊的人,這個人值得他處心積慮,派出叛軍最精英的隊伍。”
高戰雲:“那個通風報信的薑投是細作?可是聽聞他選人嚴格治軍嚴厲,怎麽會馬前失蹄放了個叛徒在身邊?”
南宮淼知其意之所指,一顆心砰砰跳:“這位王爺也真的是……”
倒黴?還是心大!
高戰雲:“聽說在北境時他就不僅親自操練練兵,還很重視勘察地形,總是身先士卒……前些日子,朝廷軍報隻說惠王在勘察地形經過閬江上遊時遇伏陣亡,為了軍情保密隱去他勘察的具體地名。二弟,你的探馬不是回報,說惠王從入夏閬江河水上漲開始便自朱雀大營不斷迂回往上遊摸索地形嗎?靈州在中下遊,我們這裏,可不就是上遊。上遊——他是不是去了鄙城的那段?”
南宮淼的腦門一下子炸了,許久沒顧上說話。
高戰雲歎了口氣:“他一向是敢於冒險不拘常理的人,十年前,他可以為了他大哥,親手殺死年幼的弟弟。三年前,他可以為了給亡妻複仇,活活將北漠的十萬俘虜坑殺。”
他說到這裏,長長地停頓了一會,神色很深,雙眼因為年邁在晦暗的大堂裏有些混沌,但那又偏是一雙看盡兩朝,從隴右看到北境的眼。
南宮淼也跟著歎氣:“現在為了收複隴右,他亦不顧性命。”
高戰雲:“說起來,那道終身不得回京的聖旨就像一道符咒將壓著他一生。他要重回權力中樞,桑州大捷的功勞竟還有點不夠,隻有再加上一個收複隴右的天功,兩功蓋世,這道符咒方能解除。他為了回帝都,還真是什麽風險都敢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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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淼深吸了口氣:“大哥你說,惠王他——真來咱們蘭州了?”
高戰雲:“八九不離十。”
南宮淼一陣無語。
高戰雲:“現在還不清楚惠王來蘭州的動機。二弟,此事機密,隻有你我二人知曉,連三弟也不能告訴,知道嗎?”
南宮淼:“知道了,大哥。”
幾日後的傍晚。地麵仍是濕漉漉的,但天空已經放晴,盛夏的雨就是這樣有趣,夕陽趁著還有時間,抓緊在山頭後露了半個臉。
將軍府的潛龍堂會在今晚舉辦宴會,正式歡迎新加入的三司校尉們。最近往來將軍府裏的人馬好像比平時多了兩倍,而且都是裨將、校尉這樣中層將領,有幾個認得雷俊,遠遠打了個招呼。
還沒等華承煊開口,雷俊看著人來人往的大院道:“這兩日將軍府可熱鬧了,十有八九都是來應卯的,當然了,無事報平安的都要去我們司文那裏。惠兄——”
雷俊這家夥眉毛一挑,眼睛在放光。
華承煊總覺得他有話到嘴邊,刮了下他的腦袋一下:“小子,別賣關子。”
雷俊縮了縮腦袋,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白麵書生,有時明明不懷好意地笑著,給人感覺還是很單純的樣子:“我看今晚,參與宴會的將士們都會爭相來看你哦。”
華承煊莫名其妙:“看我幹嘛?我又不是閨閣待嫁的女子?”
雷俊:“……你不知道嗎?騎兵隊和步兵隊那兩撥人,現在看見對方都要繞著走,怕撞見昔日上司——尷尬。嘿嘿,我們私底下都說,這兩撥人大概再也打不起來了。”
華承煊:“然後?”
雷俊:“然後來司文交接文書的將士個個跟我打聽你是什麽樣人?和高戰雲老將軍有沒有什麽門生故舊的關係?否則為什麽他老人家那麽聽你的,騎兵和步兵校尉呢,說對調就對調了啊!”
華承煊:“……”
這時路過東院,耳邊傳來叮鈴叮鈴聲,不是風鈴的那種清脆,是金屬碰撞的那種,不甚悅耳。
二人正經過此處,雷俊本就是好奇心特別強,容易被外界幹擾,不禁朝著鈴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東院文庫房掌事在鎖門,一把又黑又舊的大鎖,發出和它“體格”“長相”完全不匹配的呲呲聲。
雷俊不由“咦”了一聲。
華承煊不知他在想什麽,隨口道:“看來戌時到了,文庫房都鎖門放衙了。還不快點走,閑看什麽?”
雷俊一下子思緒被拉回來:“對對,東院宴會快開始了”。
有個小兵熱情跑過來:“請問您是雷俊校尉嗎?”
這家夥被一聲“校尉”叫得臉紅了,愣是沒接上話。
小兵:“我是先鋒營的校尉餘鎮手下的,有一份文書,剛簽完。呃——我知道現在已經過了戌時已經放衙了,能不能麻煩您……”
這小兵顯是誤了時辰。他個頭不高,雷俊稍微收個下巴就能看見對方束得緊緊的發冠,額尖絨毛未脫,大概跑的著急,臉上全是汗。雷俊頓生同情,慷慨大方兼豪爽地接過文書,轉過頭,一臉的功敗垂成:“惠兄——”
華承煊又往他後腦勺輕輕一刮:“別廢話了,宴會開始前趕回來,我給你占個位置,瓜果酒肉也都給你占著,行了吧。”
雷俊喊了聲“好嘞!”便風風火火地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簽約,雙更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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