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長龍伏地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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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俊卻呆呆望著城門:“慕青我知道,他昨晚害了風寒了,得歇著。另外還有惠兄和程剛呢,怎麽都沒來送送我?惠兄知道我今天要走的呀——我昨晚和他說了三遍的。沒良心啊……”
尤念潑了盆冷水:“惠兄忙著呢,你根本不重要。”
雷俊反駁:“惠兄和我是摯友!”
尤念:“惠兄是什麽樣風采的人物,瞎攀什麽關係,你臉可真大!”
雷俊自我安慰道:“不,惠兄定是出了什麽事被耽擱了。”
尤念:“請勿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雷俊不知道,華承煊確實如尤念所說,他並沒什麽事耽擱,隻是正躺在搖椅上看書,這種世人皆唾手可得的慵懶,於他卻是十分珍貴。
長天如洗,白雲漂泊,如水墨畫裏的小舟般灑脫。
將軍府西院的側院原是安排給三司青年的,沿牆栽種著一水的薔薇花,夏日花期正盛,似有若無的香味沁風入鼻,晨光打進窗來,提醒世間,這是新的一天。
恰在這時,西院響起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個渾厚有力的男聲喝道:“都給我快點!”
“你們……都帶刀了……一個都別逃……”
“走,出發。”
程剛挑了挑眉:“這個聲音是……”
那把獨特渾厚略帶嘶啞的聲音,華承煊聽得真切:“是羅致。”
遙遙望出去,就看見各院各門之間人影竄動,親兵營幾個小隊的人馬在迅速地集結出發,隱約還看見江大海領著他的新部下們匆忙上馬,甚是熱鬧。
一大早,出什麽幺蛾子?
華承煊:“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程剛應諾,沒過一會兒,就打探回來——
華承煊聽罷,將書放下:“好啊,龔允這麽快就動手了。”
城外,日頭越來越高,嚴厲催著趁早趕路的人。
諸人分別在即,依依不舍,正要拉韁,城門那邊再次響起沉重的隆隆聲。隻不過這次打開的不是側門,而是堂皇中正的大門。
尤念:“咦,我們剛才還是有主帥手令,也就隻能走小門!”
雷俊:“嘖,是誰膽子這麽肥,公然違反主帥的封城令?”
有人小聲道:“必定是十分緊急的軍務。”
三司的青年們多少已有軍人的敏感性,紛紛暗自猜測。
“哇,總不是老將軍忽然想通了,要將我們都留下吧?”雷俊說出諸人心聲。
仿佛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想,很快城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在已經被封鎖而荒無人煙的大道上格外清晰。而馬上領頭之人的裝束也格外醒目,一把偃月刀,有人驚呼:“看,是羅致將軍。”
羅致身後大約百名騎兵飛馳而至,可卻是將青年們團團圍住。雷俊等人七嘴八舌起來:
“是來送行的?嘖,陣仗有點大啊。”
“羅將軍真是麵凶心善,還特地出來歡送我們啊。”
“可不是,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嘛。”
諸人紛紛感歎真人不露相。
可百名騎兵刷刷亮出兵器,羅致麵無表情地:“一個都不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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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人臉上樂開了花,掀起了又一波高潮,個個興奮道:“哇,真的可以留下來啦!”
羅致一向重武輕文,才懶得理這些年輕人:“統統捆起來!”
留下來就留下來嘛,捆起來幹嘛。諸人一頭霧水:“什麽情況?”
羅致不耐煩大喝:“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青年們一下子被震住,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這個“羅煞”,隻有一個司兵的青年仗著他曾在羅致手下效力的經曆上前道:“請問羅將軍何事要捉拿我們?”
羅致雙眼慢慢眯成了縫,照每個人臉上巡視過去:“你們當中,必定有一個人是敵軍細作。想證明自己清白的,就乖乖由我收押回城!”
諸人腦門一炸:“什麽!細作!”
雷俊一邊“束手就擒”一邊還愣愣:“我昨晚才說叛軍細作會出來活動,怎麽說來就來?”
同樣被捆著的尤念白了一眼:“雷字號烏鴉嘴!”
隻有那個少年黎朗一點都沒有驚訝,他唇邊挑起清冷的笑,在一片錯愕混亂的場麵裏不被察覺。
將軍府中。
華承煊喃喃道:“大戰未開,細作就把蘭州城防圖給盜走了,龔允真會先發製人。”
程剛:“最先發現城防圖被盜的是文庫房掌事譚五。文庫房大鑰匙一向由他一人掌管,今晨應卯時發現鎖頭被撬壞,文庫房裏的古物、文書、印鑒皆沒有絲毫損失,隻丟了一張城防圖,全軍隻有兩張。一張在高戰雲手裏,一張複製品在文庫房。”
華承煊:“嫌犯呢?”
程剛:“三司的青年們今天要去縣裏赴任,剛出了城就被羅致趕上,說個個都有嫌疑,全逮了。”
華承煊:“羅致怎麽說?”
程剛:“羅致說城防圖是昨夜被盜,將軍府守衛森嚴,絕不可能有人能半夜潛進來。所以盜圖的隻能是昨夜留宿府內的人。主城已封鎖,細作唯有盡快將到手的圖紙送出去。所以同時符合以上兩個條件的,隻有三司那些年輕人。”
華承煊:“關哪裏?”
程剛:“潛龍堂往東就有個地牢。”
華承煊點點頭:“現在誰主理城防圖失竊案?”
程剛:“高戰雲還沒定,但他已派南宮淼先從內務漏洞查起來。”
華承煊望向屋外繁花,思慮糾纏。以前,雪白的薔薇總是能令他心境平和,思路清晰,在惠王府還有為他手捧薔薇而來的人,見了她,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但這手捧薔薇的人卻已不在了,滿院素白成了滿目蒼涼。
華承煊收起傷感的思緒,快速道:“程剛,城防圖失竊案你先不用管了,多去大營轉轉,重點打聽靈州前線斥候和探馬帶回來的消息——龔允那邊可能快要拔營過來了,多少人馬,誰任主帥,能查的都要查清楚。蘭州要準備迎戰了……”
程剛點頭,又問:“殿下要插手蘭州軍事?”
華承煊無奈:“我的傷還沒好,如今我們除了蘭州無處可留,可以說是覆巢之下……”
程剛聽明白,不敢耽擱,領命而去。
到了傍晚,潛龍堂中,兩名親兵將蘭州軍僅存的城防圖掛起。
蘭州城防圖用的是大寧朝廷統一製式,上麵星羅棋布地標注各大街道和坊區,也有衙門,有兵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營,外圍還衍伸出城池外邊的官道。
它記錄著這座城池的所有建築:四個城門,東門麵山,城牆亦是不規則的,一來翻越困難,二來搭建攻城車沒有著力點,曆來攻打蘭州的戰役,都是避開東門。南門麵水,是閬江支流,作為護城河,由於土地比較鬆軟,地基不牢,前朝大禹安楊帝時期有一次小規模暴民起義,甚至還偷挖了城牆角,潛入蘭州府衙。此後,各任蘭州太守都格外關心南門,南門早被加固了再加固,龔允也不會明知故犯。
高戰雲一邊等人,一邊端著蠟燭看圖。昏黃的燭光照出老者堅定的剪影。
剩下的西門和北門,都是老城門了。
值得注意的是圖上的西門城牆位置,有幾個三角實心標注,代表老城牆破損須修複的地方,實心越大,代表城牆破損越嚴重,年久失修以致中空,這往往亦是城池戰役中最薄弱的地方。
如果龔允拿到這張城防圖,十有八九會來西門。
南宮淼終於回來:“大哥,大營那邊我已與三弟交接完了,這段時間讓他守著,我可專心查細作。”
高戰雲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麽,問道:“城防圖被盜時間是寅時到卯時之間?”
南宮淼:“是,我親自去問了譚五和昨晚巡邏的親兵。”
高戰雲:“據四麵城門報告,那段時間並沒有外人出入。”
南宮淼:“沒有。咱們城裏一直嚴格執行宵禁,府內由徐正主持巡邏,四麵城門又由先鋒營兼巡邏任務,全都問了一遍,說沒看見任何可疑人跡。”
高戰雲皺眉:“算來算去,叛軍細作隻能是將軍府中的人,既可能是那晚東院宴會後留宿在將軍府的校尉,也可能是一開始就住在府中的三司諸人。”
南宮淼:“我已經初步采取了措施。第一,我讓遲棲召回昨晚請來表演的戲班子逐一盤查;第二,我讓徐正問詢留宿在府中的所有校尉,尤其在寅時到卯時之間的行跡。”
高戰雲對南宮淼向來信任,因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宮淼突然道:“大哥,有沒有可能和他有關?”
高戰雲目光一閃:“我刻意要三司青年各留一名在將軍府,就是為了把惠王留在此處。”
南宮淼:“大哥是想摸清惠王的目的。”
高戰雲搖頭:“惠王既已親自出言招降我們,目的再明顯不過。隻是我實在想不通,蘭州已經大戰在即,他真的要涉險留下,與我們共同抗敵?”
南宮淼聳然動容,道:“那城防圖失竊案……”
高戰雲一凜:“你懷疑惠王?”
南宮淼憂慮:“傳聞惠王為了打勝仗,無所不用其極。”
高戰雲展顏一笑,撚須不語。他不用說話,卻已給了最明白最簡單的回答。
南宮淼汗顏,一拍腦袋:“惠王何等人物,怎麽自己來做偷竊這種事。定是我今天忙昏了頭,胡亂猜測。”
此刻夜幕深,薄霧起。
作者有話要說: 芒果寂寞如雪的小劇場
雷俊:“惠兄,你還記得是你叫我去鄙縣嗎?”
小華:“記得。”
雷俊:“那為啥不來送我!”
小華:“忘了。”
雷俊::“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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