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長龍伏地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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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承煊忽然道:“江大海,你去趟孫季家裏。”
江大海沒反應過來:“啊?”
華承煊用吩咐的口氣說道:“楊翼既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指認孫季是細作,而此人出入城門行跡確實可疑,你去查一查,孫宅是否有一些情報證據,你找到了證據就馬上送去西郊與南宮匯合,正好向在場所有人證明。免得輿情越傳越混亂。”
江大海:“啊?”
高戰雲:“不錯,大海,你去吧。”
江大海:“啊!”
如果是羅致這猛將在,一定會一巴掌就著江大海後腦勺端過去,罵道“啊個頭啊”。但高戰雲卻不惱,點了點頭,示意“老夫沒有說錯,你全聽李恵安排吧”。
江大海想不通,南宮將軍剛才不是明明說,楊翼隻是病急亂投醫汙蔑孫季嘛。怎麽主帥和這位惠兄好像當沒聽見。就連對待南宮將軍,他也是吩咐語氣,而老將軍不以為怒反以為喜。接著聽罷一番“取舍之道”,老將軍又鬱悶了。什麽情況?
已是深夜,潛龍堂外燈火通明,遠處群山卻愈發神秘。
那些剩下的圍在潛龍堂外的校尉隻有六個人了,火把林立。看見江大海行色匆匆地說要去孫宅找證據,連忙又分出三個人尾隨過去了,看來不止是要“死纏爛打替好兄弟說情”,還要“死纏爛打替好兄弟找出清白證據”。
剩下的三人隻能繼續杵著,你看我我看你,看天色漸晚,頭頂飄來幾朵不詳的烏雲。
漸漸要到夏至,往後隻會越來越熱,天漸漸黑了,飄著毛毛雨,是春夏之間最後糾葛。
高戰雲和華承煊對視了一眼:“孫季如果是細作,楊翼大可以抓了他去稟報南宮淼,何必急著動手殺人?”
華承煊:“不錯,他明明對孫季頻繁出入蘭州城的行蹤很了解,甚至倒背如流。”
高戰雲有些疲勞地往後靠在椅背上:“楊翼把賭場交給孫季,看得出他很信任孫季,把他當心腹了。”
華承煊少見地沒接話。
高戰雲:“怎麽?”
華承煊亦懶懶靠到椅背:“楊翼這個人我接觸過,愛麵子,心眼小,又記仇。”
高戰雲打哈哈:“軍旅之人大多性情粗野,事情過了就忘了,很少有心眼小又記仇的。惠兄弟應該是誤會了。”
華承煊不解地搖搖頭:“我也覺得奇怪,之前揭招賢榜,楊翼是巡邏軍官,包括我在內的三司幾個人得罪過他一次,他便多番找機會來刁難我。”他將第一天來將軍府外遭遇楊翼和尤念等人,誤打誤撞揭了招賢榜的事說了。
高戰雲聽了他這番曆曆在目的描述,心裏無可抑製地暗想“他罵了你什麽你都記得這麽清楚,好像你也挺記仇的嘛”,不過好歹硬忍住了,嘴角硬勾起來:“那還真的挺記仇……”
也不知是評價楊翼還是評價惠王。
華承煊未察覺,遲疑著說:“楊翼這些年也大大小小軍功不斷,難免驕悍,他會亂殺人一點也不奇怪,怪是怪在死者是他視作心腹的孫季。”
高戰雲:“既然是心腹,即使是小小冒犯也不應怪罪。”
華承煊:“可能是孫季冒犯不小,像當時的我們一樣在大街上讓楊翼感到沒麵子。可是孫季膽小本份,他怎麽敢得罪楊翼,而且他們是在後院偏僻的地方談話,再怎麽發生口角反正也沒人看見,不會讓楊翼沒麵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也就談不上冒犯。此乃其一。”
高戰雲:“還有其二?”
華承煊:“其二是孫季掌握了楊翼什麽秘密,以此要挾。但這點更說不通。私設賭場是汙點沒錯,但其實是公開的秘密,我總覺得不至於——”
高戰雲頗有同感:“兩點都不太對勁,但老夫也確實想不到其他了。”
華承煊站了起來,眼神一凝:“希望江大海去孫宅還能查證到新線索。”
高戰雲:“真要查出什麽來,更麻煩。”
黑夜漫漫,烏鴉聒響。
西郊賭場的事已經過去大半天,整個蘭州傳得沸沸揚揚,按理說,孫宅再如何老的老小的小行動不便的,也該有個活人趕到西郊了吧。但偏偏不但西郊不見孫家人蹤影,就是宅子裏也靜謐異常。
聽說孫季是個本分的生意人,上有七十老母親,下有一對子女,待下人也好,連下人在內十幾口人,主子老爺死了,沒人哀嚎痛哭,也沒人布置靈堂,一點人聲都沒有——不至於。
何況夜都黑了,燈都不點。
靜似有妖。
孫宅十幾口人被綁在一起,連年邁的孫老婦人未被不放過。仆人裏也不乏年輕力壯的,可都死了,在院子裏橫七豎八平靜地躺著,沐浴纏綿的細雨。
一個蒙麵人負手梭巡,手上卻沒有任何武器。
孫母回頭看了身邊幼小的孫子孫女,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蒙麵人:“我的兒子已經死了,你……你還想要什麽?”
蒙麵人蹲下來,手指輕輕從老婦人脖頸劃過,觸感清涼,尤甚於一把鋒利的刀:“我說了呀,我要知道孫季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藏哪裏?”
老太太見識過這人的手,那不是人手,那是黑白無常的奪命索,因瑟瑟道:“金……金銀珠寶不是已經告訴你在書房了嗎?”
“不是金銀。老人家,你看我的樣子很窮嗎?”蒙麵人尊老愛幼的語氣裏透著一股長話短說的不耐煩。
可孫母人被捆成粽子,聽不出這是打趣話兒,哆哆嗦嗦回道:“還有幾張田契,藏在金櫃夾層裏……”
蒙麵人勃然大怒:“我什麽身份!要你這些東西幹嘛!少廢話!除了金銀地契,還有沒有孫季能藏東西的地方,最寶貴最重要最秘密的東西!”
孫老婦人一愣:“秘密?我兒子是老實本分的生意人,除了和那殺千刀的楊翼合夥開了個賭場,沒有其他見不得人的什麽寶貴東西了啊……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蒙麵人抬起頭,迎麵在細膩的雨中。
千萬雨點敲打在臉上,都像在輕輕詰問——“我是誰?”
蒙麵人有點焦躁地來回踱步,嘎聲道:“好煩,你們每次都要問我這個問題!”
孫老婦人兀自老淚縱橫:“天殺的賭場啊……我早勸季兒不要摻和這種肮髒生意,可他就是不聽,為了多掙點……就在早上,季兒終於答應我了,決定要退出,不再和楊翼這種人摻和……可是……哎……晚了……”
蒙麵人眉頭一皺,預感這老太婆要廢話連篇。
果然,孫老婦人哭哭啼啼,又道:“我想起來了,季兒和我說過,他在賭場隻做過一件虧心事,蠱惑一個姓許的過路生意人來賭,後來姓許的輸了精光,還借了賭債,他還不上,就被打瘸丟了出去。你是不是收了那個姓許的錢財,替他報仇來的?好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好,你也來打斷我的一條腿好了,算我替季兒還清……”
被捆在一旁的幾個家眷聽了老夫人這番話,連忙勸阻,兩個孫兒更是嚇得哇哇大哭,直喊“祖母”。這院子這才算有點人聲傳出來。
蒙麵人不耐煩:“嘖……好吵……哪個小鬼吵得厲害我就先殺誰!”
孫母連忙喝止孫兒——雖然徒勞無功。幾個女眷似嫌不夠亂,也嚇哭起來。
登時院內哀嚎一片。
孫母又氣又驚,直翻白眼。
蒙麵人說一不二,向哭得最凶的那個孩子走去。
就在這時,大院的門被撞開:“大膽賊人,趁火打劫!”
原來是江大海和兩個“死纏爛打”跟來查案的校尉同僚。
蒙麵人心思極快,拔腿便跑。
“大海,他要逃啦!”其中一個校尉躍了出來,從右側攔截,“我們圍住他!”
江大海當然不是吃素的,和另一名校尉猛地撲到蒙麵人撤退的位置。
蒙麵人一皺眉頭,拳腳破風聲在小院裏炸開。
幾名蘭州軍小校尉都是打實戰的招數,又有點死纏,蒙麵人心裏大為不快,暗暗抱怨師傅為什麽要交代他這麽無聊的任務。
隻專心於完成雇主交辦的任務,如果不能完成,立馬就撤,絕不拖泥帶水——這是一個專業殺手的基本修養。
院中寒鴉也嫌聒噪,群起飛走。
江大海卻不肯他抽身,大喝一聲,鏗鏘出刀,覷準對方腰間破入,另外三名校尉也不怠慢,紛紛拔刀,合圍蒙麵人。
蒙麵人手無寸鐵對敵,倒也不驚,大喝一聲,猛地側身閃避,橫掃一掌,拍在刀身上,好好一把軍刀竟應聲而斷,江大海被掌氣鎮得往後一仰。
可見蒙麵人應敵十分老道。
一般來講,這一掌出去後多少會有點慣性將出掌者帶著向前,後方會空虛。於是另一名校尉果斷舉刀,從背後撲上去。
哪知這蒙麵人的實戰水平絲毫不遜色於這些軍人。隻見他本在向前的身體隻略一遲滯,立馬收勢,轉眼另一隻手反手又一掌,比之先前更快更狠,掃在這從背後攻來的校尉肩頭處。
偷襲的校尉才是真的被慣性往前帶,想後撤已來不及,頓聞骨折聲起,慘哼聲中,這名校尉側跌開去,被同伴接住,站起來時已痛得滿臉泠汗。
沒想到對手僅憑一雙手掌就能壓製四名校尉和鐵刃,若非有刀在手,這一掌要是直接交鋒,定叫人重傷不可。
“好厲害!你到底是誰?”——江大海很落俗套地問出第一次交手都會有的問題。
蒙麵人似從心底發出聲音:“我隻是一個在黑夜行走的人。”
江大海不甘心,又問:“你怕什麽,不敢說自己名字!”
君不見銀河浩瀚耿耿,實為烏雲所惑。
作者有話要說: 瞎掰心理學的小劇場
牢裏的雷俊撓頭:“為什麽說我烏鴉嘴,為什麽總好的不靈壞的靈?”
江大海:“同問。”
高戰雲:“同問。”
芒果攤手:“墨菲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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