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長龍伏地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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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正主的花前月下優哉遊哉,程剛就沒這麽順心了。他剛拿住了個細作卻被羅致正麵撞上。畢竟自己的身份還沒公開,羅煞又對他有成見,當下就順理成章地把“細作嫌疑人”榮越接手過去。

    西城大營的夜裏雞飛狗跳。

    “城防圖不是你偷的?!”羅致一腳踹在細作臉上。

    “給我起來!”羅致的吼聲幾乎快要把帳篷撕破了。

    榮越慌手慌腳地又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賠不是:“羅……將軍,小人冤枉……”

    說罷偷偷看了坐在首位的南宮淼。但這位蘭州軍二號人物一直沒說話,讓人猜不透。

    羅致瞥了這榮姓商人分明在耍滑頭,登時暴怒:“你賊眉鼠眼的看我二哥幹嘛?”他發怒起來不可小覷,又一腳過去。

    榮越飛出一丈外。被連打帶踹,瑟瑟發抖哀哀戚戚就地縮成了一隻秋天的螞蚱。

    “將軍,啊……”這時一個親兵正急匆匆掀開大帳,剛要進來,差點被忽然滾過來的螞蚱拌了個狗吃屎。

    羅致板板地道:“在榮越那裏翻到證據了?”

    “是。將軍請看。”

    接過親兵遞上來的布條,羅致不由腮幫子一抽搐:“好家夥!一塊還沒女人圍兜大的布條上,竟用蠅頭小字寫滿了窺伺紀錄!”

    六月十八,送木材八十棵,一人合抱,預計製造吊橋一座,長三丈寬一丈,供西城樓;

    六月二十八,騎兵營和步兵營又鬥毆了,好事!

    七月三,收緊防務,擴建主城軍營,預計會接收七縣供兵一萬;

    七月十一,瓊縣最先到兩千士兵,幹糧充足,據說後續來的士兵也不缺幹糧;

    七月十三,軍營人數激增,皮甲不足,聽說已經在趕製;

    七月十五,大事!城防圖被竊!夜鷹真有一手!

    七月十九,夜鷹忽然聯係,不讓我插手?!

    榮越聽完,登時兩腿一軟,從秋天螞蚱癱成冬天的螞蚱。

    羅致揚了揚手裏的證據:“還敢狡辯?紀錄寫的很詳細啊!說!夜鷹是誰?是不是就在將軍府裏!嗯?不說是吧?”他一腳離地,腿風劃出一道滾滾氣流……

    忽然一隻手憑空伸出,扣住了羅煞的肩膀,憑誰也看不出南宮淼使了幾層的力道,隻聽見這位儒將淡淡說:“三弟,再打要死人了。”

    將軍府的西院裏也有個屋子正徹夜點燈。

    半夜巡邏的士兵經過了三趟,隻是照例朝窗戶看了看。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軟禁黎朗,既然他一直在沒偷跑,就行。

    被軟禁的少年一整晚低著頭在桌前不知道搗鼓什麽玩意,大小不一的鐵針鐵片擺了一桌子。

    巡邏經過的親兵心想,這小家夥還頗有閑情逸致。

    黎朗捏起一支鐵片插進一把黑鎖裏。鐵片隻有他的小拇指長半個指甲蓋寬,他湊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燭光趴上前細細看著,簡直快要看出鬥雞眼來,接著一手小心翼翼地撥動鐵片,把耳朵貼過去聽。

    原來他是受人之托憑擅長開鎖行竊的機巧功夫——雖然“行竊”這個詞他並你很想承認——在試圖拆解城防圖失竊案的重要物證——文庫房的黑鎖。

    不一會兒,黑鎖裏傳來“噗”的一聲,聲音輕到猶如世上最小的蜂鳥輕輕噗嗤了一下小翅膀的聲音。這在別人可能根本聽不見的輕微聲猶如發動了一個抽水泵,少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耳朵。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鐵片抽出來——

    不好,鐵線斷在孔芯裏啦!

    少年重重地倒抽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撬不開?不可能,絕不可能!

    西城大營,已能聽見雞鳴三遍。

    榮越扶著被打斷的一根肋骨爬起來,半個圈子也不饒直接噗通一聲來個“先跪為敬”,開口就求饒:“南宮將軍,求你大發慈悲饒我一命。我說,我什麽都說。您跟羅將軍說,別勞駕他出腳了,您隻管問。”

    南宮淼氣質儒雅,很容易給人信任感,微微笑道:“好。成交。”

    羅致心道二哥這是做上買賣了?

    做買賣和氣生財,南宮淼和顏悅色:“你是義縱營的人?”

    “義縱營”是叛軍龔允經營的暗影組織,專門幹刺探、暗殺這些事,成立時間雖然不長,卻以人數眾多、手段殘酷著稱,惡名遠播。

    榮越看上去油滑精幹,身材瘦小,一對眼珠子即使在被羅致揍得幾欲嘔血的情況下還嘀溜直轉,分明是個真細作,這會為從羅致的奪命腳下逃生,頗為感恩地老實跪在地上,不忘拍馬屁:“南宮將軍目光如炬,我確算是為義縱營賣命,他們給了我幾兩黃金……哦,還有靈州一塊地作酬勞。”

    南宮淼一針見血:“雇傭關係。”

    榮越點頭:“我是正經的木材商人,給叛軍當探馬純屬半路出家。隴右戰亂,各行生意都很不好做,靈州那裏有很多我這樣的落魄商人當眼線當探馬。”

    南宮淼:“既然靈州也有錢賺,為什麽要冒險來蘭州。”

    榮越:“因為來蘭州酬勞比較高。”

    這是大實話。

    “義縱營還分三六九等?怎麽管理?”南宮淼好整以暇地靠在他的檀木椅上,他一直對老對手的暗隱網絡很感興趣。

    “比如閬江對麵的朱雀大營,去那裏酬金最高。但——聽說朱雀軍很嚴厲,去了隻有九死一生,我們這些人有老有小的沒人願意。有一兩個不怕死的光棍會接這種活兒,但他們在靈州無牽無掛,義縱營也不太信得過他們這種人。”

    南宮淼:“義縱營叫你們做他的外圍業餘細作,還得你們押人質在他那裏?”

    榮越:“當然了,就跟放押金似的。”

    這怎麽又談起生意經了。大字不識一個的羅致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很多餘。

    不知為什麽,這番話本是無利不起早錙銖必較的商人本色,說著說著後麵又透出一股子辛酸來。南宮淼不由想起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另一個小生意人孫季——原本也是安分經營著皮草買賣祖業的本分生意人,直到戰火燒毀了他一車又一車的皮草,家道中落,還上有老下有小要靠他遮陰避雨。不得已,本分了半輩子的小生意人孫季開始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南宮淼心裏一陣苦笑後說道:“夜鷹是誰?我需要一個名字。”

    “不……不知道。”榮越有點無措,深怕南宮淼不信他,又道,“怎麽說,真的,我一個外圍的細作,幹一次活領一次賞錢。每次分到任務會有人交代我們接頭暗號,比如這次來蘭州,就是城西大門外從東數第七棵樹樹下埋著……”

    “所以全靠信件往來,沒和夜鷹相見?”

    “沒。我這次來蘭州前,細作頭子交代了,夜鷹負責竊取城防圖。我負責在軍營附近把情況記錄下來就好。不讓我們打聽行動細節,也不許我們外圍去接觸人家核心細作。”

    “除非核心細作夜鷹來主動找你。”

    “是是是,就今天這次。”榮越忙接話,“請相信我,我就知道這些了……”

    眼看榮越不想供出其他人,南宮淼也不急,倒真沒脾氣似的。和風細雨的語氣和微笑輕輕撲在榮越連上倒真是如沐春風。

    隻是一個在微笑,一個在大叫,這場麵就有點驚悚——

    羅致大叫道:“不老實是吧,老子先扒了你的烏龜殼再說!”話音未落便一腳掃過去,榮越猝不及防,被掃得四腳朝天翹在地上,倒真和翻了殼的烏龜有七分像。

    榮越自覺渾身烏龜殼,啊不,渾身骨頭都要碎了,失聲力竭慘叫起來。

    羅致又一步過去又把瘦小的榮越提溜到到南宮淼麵前,喝道:“叫什麽叫,殺豬似的……”

    榮越一嚇,自覺轉為嗚咽貓叫。

    南宮淼仍溫和地微笑,向後一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做出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看來我看走了眼,你並不怕死。可你既然不怕死,為什麽要坦白前麵那些話……”

    “怕死……怕得很……”榮越嗚咽道,“可是……我們這些外圍的……有些打死也不能說……”

    南宮淼點點頭,一臉的“你不用解釋——我懂”:“你害怕供出細作名單,被義縱營報複你一家老小,這一點是人之常情。”

    榮越猛地抬頭,淚汪汪的眼睛一亮,簡直要喊“理解萬歲”!

    南宮淼擺擺手,示意他別太激動:“我在靈州也有人,讓他們去關照一下你家?”

    你,你說什麽?榮越一下子還沒搞清狀況,眼珠子都瞪大了。

    南宮淼兀自道:“——嗯,我看幾個靈州商人都和你喝酒稱兄道弟,認識很久的吧,看來都是老熟人,所以榮越應該是你的真名——靈州說大不大,查一個名叫榮越的木材商人,生意做得不太好,可最近還忽然憑空白得到一塊來曆不明的地——有這些線索,查到你一家老小應該不難。”

    不久後,天就亮了。

    朝霞漫天,好像是天地之神披著彩練俯瞰人間,多采多姿的景色總是令人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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