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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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啊。”

    轉眼六年的時間過去了, 這六年的時間裏,單家沒有再添一個子嗣, 包括最年輕的單峻海夫婦, 或許就應了蘇湘在福寶生病後的許諾,用她之後所有的子女緣分,護住了這個最年幼的小女兒。

    已經長成十一歲小少年的單福德還是小時候的模樣,見到妹妹就挪不開眼睛,天上地下就這個妹妹最好,哪天妹妹摔著了,磕破點皮,自己還沒哭呢, 他就替妹妹心疼上了。

    這不, 他剛從書塾回來, 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妹。

    “大花,你別去欺負小黃, 三黃,你都吃了那麽多雞食了, 也讓點給二黃吃。”

    一個六歲的, 剛剛長到大人大腿中段高度的小姑娘, 紮著兩個圓鼓鼓的花苞頭, 底下的碎發被紮成了精致整齊的小辮子,一身淡綠色的短襖襦裙, 襯的小女娃膚白勝雪。

    聽到哥哥的聲音, 單福寶也顧不上給家裏那群慣會爭寵奪食的雞鴨們喂食了, 將盆裏沒抖幹淨的食料往食槽裏一倒,歡呼著就往哥哥的懷裏撲。

    她的臉蛋滾圓滾圓的,兩顆葡萄似的大眼睛尤為出彩,澄澈通透,蘊含著星光,挺翹的鼻子,豐潤的櫻唇,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小梨渦,甜的饞了蜜糖,看的人心都酥了。

    單福寶這一世的長相和上一世有著顯著的差別。

    或者說相由心生吧,上一世她的眉頭總有化不開的憂愁和堅毅,而這一世沒有任何煩惱的她再也不懂愁的滋味,嘴角永遠都是往上翹的,見人三分笑,讓身邊和她相處過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不喜歡她的理由。

    也是來到了這個世界,單福寶才明白為什麽現代有些女孩會有那樣驕縱的公主脾氣,因為被那麽多人寵著,很難讓你不變的嬌氣,好在她還有上一世的記憶,不然被寵壞,也隻是早晚的事。

    但不得不說,她很享受這種被人寵壞的感覺。

    “大熱天的,別在院子裏黏黏糊糊的,快來喝綠豆湯,剛從井裏湃過拿上來的。”

    看到二孫子和三孫子從書塾回來了,蔣婆子高興地衝他們招招手,讓幾個孩子趕緊進屋喝冰涼的綠豆湯。

    “奶。”

    單福德和單福才親熱地朝奶奶喊了一聲,背著自己的小書箱朝屋子裏走。

    聽到他們回來的聲音,呆在家裏的幾個大人也從各自的房間出來了,唯獨大房靜悄悄的,因為在幾年前,單家的大房就搬到縣城裏去了。

    當初單峻山病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安置盧安娘的院子裏找人,結果人沒找到,隻聽旁邊院子的人說了,當初單家找上門去後發生的事。

    不用多想,那個好心告訴單峻山那天發生的事的那個人正是單峻海的朋友,他告訴單峻山的那些,自然也是單家人想要讓單峻山知道的事。

    他知道盧安娘是假孕騙他,想要借著孩子光明正大地進入單家的事,他也知道了,盧安娘在被單家人戳穿了真麵目後,帶著他之前給她的那些錢,以及和房主退了租賃後返還的銀錢逃跑的事,更知道了,盧安娘逃去了臨縣,結果被一個當地富戶看中,養在外頭成了外室的事。

    接連的打擊對單峻山來說不可謂不大,身上的傷口剛愈合不久,還沒好全呢,就因為鬱火攻心,傷了內在,當晚就發起了高熱。

    最後還是呂秀菊這個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在身邊忙裏忙外的照顧,等病好後,單峻山就沉寂了下來,也不說找盧安娘的話了,在爹娘幫忙買了縣城的房子後,老老實實跟著呂秀菊過起了小日子。

    兩年前,單福宗以十三歲的年紀考上童生後,就從鎮上的書塾跑去了縣城裏的青山書院念書,現在一家子每個月就回家一趟,平日裏都住在縣城,偶爾單峻海或是單峻河會往縣城給他們送當月的糧食蔬菜,雖然沒分家,但是大房和主宅,基本上過得已經是兩家人的日子。

    不過,因為沒分家,以及大房現在住的房子,是公中出錢買下,不需要他們額外給出租子的緣故,單峻山的工錢依舊得上交公中,反正吃的喝的,每個月都有人按時給他們送過去,也不需要他們額外在生活支出上花太多的錢。

    至於單峻山能夠得到多少工錢以外的賞錢,那是他們大房的事,蔣婆子和單老頭誰都不會插手,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至於二房,王春花在回來之後消停了很多,不過物極必反,現在的她在這個家裏幾乎和隱形人無疑,老老實實的幹活,安安靜靜的吃飯,再也沒有插手過兒女教養的事,也沒有再在單峻河麵前貶低過他那兩個兄弟,慫恿他向兩位老人爭取好處的事。

    單福寶看著這樣的二伯娘有些別扭,可是看著二伯還有爺奶的反應,似乎對這樣的二伯娘是極其滿意的,就連兩個堂姐,也對現在這樣沒什麽生氣的親娘鬆了口氣。

    或許對於他們而言,王春花隻要不使幺蛾子,乖乖的坐在她單家二兒媳婦的位置上,就已經是一件很完美的事了。

    作為小輩,單福寶不可能插手二伯房裏的事,可是對著這樣的二伯娘,她心裏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或許就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會迎來徹底的爆發。

    但那也隻是她的猜測,一切都做不得數的。

    相較於大房和二房,單福寶一家的小日子就和樂多了,爹娘恩愛,哥哥出息,她這個妹妹臭不要臉的自誇一句活潑可愛。

    雖然外麵總嫌棄她爹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嫌棄她娘優柔寡斷,管不得夫婿,但是在福寶看來,那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爹娘,給她皇帝老子,她都不換。

    更何況,憑著她在還是個嬰兒,爹娘說話幾乎不瞞著她時候聽到的話,她這個爹爹絕對沒有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混賴,她爹掙錢的本事,多著呢。

    想著這些年爹娘偷偷給她攢下的嫁妝,單福寶覺得自己想要找一個看的順眼的小夫婿的底氣又足了點。

    “福才,你回來了,念書累不累啊,娘瞧你瘦了,是不是在書塾裏吃的不好啊。”

    單福寶愛嬌地抱著哥哥的胳膊從屋外頭進來,聽到了二伯娘疼惜焦急的問候,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之前她的那番話還是有點錯誤,二伯娘自從回來後,是變得安靜了許多,可是對於三堂哥那個兒子,卻比以前更加疼愛了,隻是現在的她好歹知道收斂,在疼愛三堂哥的時候,也疼了兩個堂姐幾分。

    不管這份疼愛是真是假,至少她表現出來的慈母模樣,是兩位老人以及二伯父想要看到的。

    “這手怎麽腫了?”

    為了表達對難得回家的哥哥的思念,單福寶利落地爬到椅子上,拿起那缸綠豆湯裏的大勺子,替哥哥往碗裏盛了一碗,忽然間,二伯娘的一聲驚呼,差點沒把她嚇得手抖,將正端著,要遞到哥哥麵前的那碗綠豆湯給摔地上。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蔣婆子眼疾手快幫小孫女扶住那碗綠豆湯,然後走到小孫子和二兒媳婦身邊,看看她說的手腫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娘,你看福才的手,都腫成什麽樣了?”

    王春花握著兒子的手掌,掰開來讓婆婆看上麵或青或紫,顯然是被戒尺或是竹條之類的東西鞭打過的痕跡。

    “福德福才,這是怎麽回事?”

    蔣婆子趕緊把二孫子的手掌掰開,看看他有沒有像小孫子一樣被責打。

    “是、是書塾裏的江師長打的。”

    單福才嚅了嚅嘴唇說道,“就是上課的時候,我不小心睡著了,所以被師長給打了。”

    他是真不喜歡書裏那些之乎者也,在他看來,跟著他爹下地幹活都比讀書有意思,以前不上學的時候多好啊,每天跟著小夥伴上山打鳥,下河摸魚,在家裏的時候,和姐姐妹妹們說說笑笑,偶爾他從山上給姐姐們采來一些漂亮的可以染指甲的花朵,還能得到她們的誇讚和表揚,對於單福才來說,這樣輕鬆愜意的日子,可比去書塾裏聽那些師長的嘮叨讓人來的高興。

    可是他就提了那麽兩次,他娘就對著他哭,說自己可憐,說對不起他,哭的單福才直撓頭,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跟著三房的堂哥去書塾了。

    “師長打的,這打的也太狠了吧。”

    王春花原本的憤怒,減輕了許多,作為普通人,她對書塾裏教書的那些秀才舉人,有著天然的敬佩和畏懼。

    但是仔細一想,她又有些不高興,家裏出了三個讀書人,怎麽到頭來,就她兒子被打啊。

    “你為什麽睡覺,是晚上沒睡夠嗎?”

    蔣婆子的側重點和二兒媳婦可不一樣,要不是這些年家裏多養了豬和雞鴨,供三個讀書人,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如果三孫子真的不喜歡念書,或是在念書上沒有特別的天賦,蔣婆子更樂意拿出讓他念書的錢,送他去學一門手藝,將來也是一種謀生的本事。

    “我,我就是沒睡好,奶,你放心,我下次不敢了。”

    單福才對上娘親哀怨的眼神,將剛剛想要脫口而出的他不想念書的話收了回去。

    他低下頭,將紅腫的手放到了身後,心裏有些委屈和迷茫,可他真的不想讀書。

    蔣婆子沒有多說什麽,看到二兒媳婦臉上顯而易見鬆了口氣的表情,撇了撇嘴,退到桌子後頭,給兩個孫子,以及剛跟著蘇湘學完繡花,從房間裏出來的幾個孫女盛著綠豆湯。

    “三哥,這份是給你的。”

    單福寶心思通透,將二房的是非看的明白。

    站在孩子的立場上,她是很同情三堂哥的,可是站在長輩的立場上,她又有點理解二伯娘,這可是念書啊,在這個時代多少人想都爭取不來的好事,就因為三堂哥不喜歡,就讓二伯娘放棄,誰能舍得呢。

    “我給你多加了小半勺糖。”

    就跟說什麽大機密似得,單福寶湊在單福才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真的。”

    單福才眼神閃了閃,頓時手心都不覺得怎麽疼了,他也就是八歲的孩子,對於這樣大的而言,沒有什麽委屈是美食挽救不了的。

    “小壞蛋。”

    單福德戳了戳妹妹的腦袋,接過妹妹討好的遞過來的第二碗綠豆湯,嚐了一口甜滋滋的綠豆湯,總算沒有在心裏記下剛剛妹妹偏袒了二房堂弟的那件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