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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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候皺了皺眉, 心裏犯起嘀咕:“她怎麽會來這兒?難不成是紆尊降貴來見……可沒道理過門而不入。這也不像她的性格。”
正在這時, 他隱隱聽到上官婉兒向武後詢問道:“奴婢剛才好像瞧見沈爺了, 您既然來此, 何不全了之前的敘舊之意呢?”
武後答道:“不!該讓他來見本宮,這是道理,也是規矩!”
聽到這話,躲在院裏的神兵候不由得笑著搖搖頭, 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她這寧折不彎的性格, 真是一點沒變。該說好,還是歹呢!”
喚雨見神兵侯在院門後站了老半天, 便上前拍了拍他, 問道:“爹!你不是要出門嗎?鬼鬼祟祟地躲在這兒瞄什麽啊?”
他心裏有鬼, 因而被喚雨突然的這聲嚇得一驚,可他慣來從容,轉瞬之間便將驚訝化為無形。
他端著腔調向一臉探究的喚雨, 訓斥道:“這裏不比自己家中, 凡事都得謹慎而為, 不能這樣莽莽撞撞!”
原本一臉嬉笑的喚雨, 聽到訓斥慌忙換做一副嚴肅麵孔, 點了點頭:“爹爹所言極是, 孩兒受教了。不過,我很想知道,剛才爹是瞧什麽新奇景致,瞧得這麽入神?”喚雨邊說, 邊往院外探著頭。
見狀,神兵候稍側身擋住喚雨的視線,用命令的口吻道:“我出門忘記帶銀兩了,你去房裏給我拿點來。”
喚雨眯著眼看著神兵候,滿臉狐疑道:“爹,你要是想支開我,能不能用稍微高明的說辭。我可是人精!”
神兵候抬起手往他後腦勺一拍,罵道:“少廢話,趕緊去!”
喚雨摸著腦袋,一臉不快:“知道了!”
說罷,喚雨轉身往房裏去,他邊走,心裏邊嘀咕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看老媚娘。她剛經過那會兒,我就已經瞧見她了。”
“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家了,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還不真不知道害臊!可人家領情嗎?明明到了門口,都懶得進來。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連我都看出來,她這趟來不是敘舊情,而是來收買人心的!”
當喚雨在心中憤憤不平時,武後已在神兵候的目送下走遠,出了定安王府,坐上回宮的馬車。
夜闌時分,突然而至的冷雨淅淅瀝瀝下著,讓整座宏偉而華美的上陽宮都陷入靜謐之中。
此時,武後正坐在上陽宮暖烘烘的寢殿中,宮女已經伺候她褪去奢華且笨重的朝服,替她換上舒適的厚綢寢衣。
而後,當她移步到黃花梨的雕花茶案前坐下,宮女便將一盞用以安神靜氣的熱茶遞到她手中。
宮女見她緩緩喝過一杯茶,並沒起身之意,而是將白玉茶盞放到案上,宮女立刻會意,便又給她添上了一盞茶。
當她又飲完,宮女這才柔聲提醒道:“聖後,現在時候不早了,明日還有早朝,是不是該歇息
了?”
她搖搖頭,聲音威嚴而冰冷:“再等會兒,她從來都沒有讓本宮失望過。”
宮女道:“聖後是在等上官掌宮嗎?”
見武後略微點了點頭,宮女轉頭瞧了瞧,見偌大的寢殿寂靜無聲,並沒有有人到訪的響動。宮女
便道:“這麽晚了,恐怕掌宮不會來了,不如聖後先歇息。”
武後臉色一沉,半晌沒吱聲,頓時感到氣氛無比沉重的宮女,心裏不由惴惴不安。
片刻過後,她終於聽到武後開口問道:“你來上陽宮多久了?”
“奴婢打十三歲入宮,本在尚服局當差。之後,上陽宮的嬤嬤見奴婢做事出挑,便將奴婢選入這兒伺候聖後,算年頭,奴婢來此已有四年零六個月了。”
武後耐著性子聽著宮女將話說完,又問道:“既然來了這麽久,本宮怎麽從來沒你值過夜?”
“奴婢不敢相瞞,因為掌事姑姑覺得伺候聖後入寢是件極細致的事,她認為奴婢做不來,所以,一直沒有將寢殿值夜的差事交給過奴婢。”
聽到這話,武後的臉色越發陰沉,可語氣緩和了許多:“今晚如何又安排到你了?”
宮女隻當是武後這是跟自己閑話家常,神情的拘謹頓時變成了雀躍,她笑道:“因為,奴婢跟掌事姑姑據理力爭,她也隻能鬆口,答應讓奴婢暫且試一晚。”
“本宮所知,孫掌事向來強勢,堅持原則,可沒這麽好被說服。”
宮女有些忘乎所以,便直言不諱道:“的確如此。這還多虧嬤嬤一直在掌事姑姑麵前誇我做事出
挑,掌事姑姑也不好拂了嬤嬤的麵子,才給了我這麽一個機會。”
聽到這番說辭,武後心中已然明了,因而便道:“能夠讓孫掌事給麵子的,恐怕就隻要本宮最喜歡的錢嬤嬤。她是本宮身邊的老人,她給本宮梳頭恐怕將近二十年吧!如果日後沒有她給本宮梳頭,本宮這一天恐怕都會不踏實。”
說到這兒,武後不由得歎了口氣,像是表達著無盡的惋惜之意。
可聽在宮女耳裏卻像是對錢嬤嬤的極盡溢美之言,這可讓宮女喜得眉開眼笑,她忙不迭道:“原來聖後真這麽喜歡我姨奶奶啊!她老人家時常在奴婢耳邊念叨,她梳頭的手藝有多好,多得聖後歡心,原來她並沒誇大其詞。”
武後點點頭:“是啊!她的手藝真是很好!”
正在這時,在安靜的寢殿中,響起了上官婉兒的聲音:“奴婢來晚了,請聖後恕罪。”
武後露出一抹的笑意,向身邊的宮女吩咐道:“讓她進來。”
宮女領命走到隔斷前後殿的雕花小門前,將上官婉兒領了進來。隻見上官婉兒披著件連帽的觀音兜,來時被飄落的斜風細雨淋濕,因而,她先脫去觀音兜方才入殿。
等迎進上官婉兒,武後向宮女擺了擺手:“告退吧!”
宮女行了個告退禮,便離開了寢殿。
待殿中隻剩下倆人,上官婉兒便將關於十三娘的種種,全都一五一十的稟告給了武後。
當聽到十三娘的父親竟在太宗皇帝時期,擔任過太醫院掌醫,武後的臉色頓時凝重。
之後,武後全程都是帶著一臉嘲弄的冷笑,當她聽完,不由憤憤不平道:“當年本宮就很納悶,神兵司連整個江湖都能收入囊中,怎麽會擺不平區區一個的龍虎客棧?原來不是奈何不了,而是沈言這王八蛋故意縱容!就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
以上官婉兒這些年親眼所見來說,武後作為一個留名千載的陰謀家也好,政治家也罷,絕對把“厚而無形,黑而無色”的厚黑之道練就到了極致。
她待人處事不僅僅是喜怒不形於色可以概括的,所以,能夠把她氣得爆粗口的人,除了當年拐跑她的女兒的袁一,就是眼下惹得她妒恨的神兵候。
想到這些,上官婉兒先是愣了片刻,而後寬慰道:“其實,當奴婢了解過沈爺與十三娘之間的前因後果,覺得這樣做並非縱容,隻是心有愧疚罷了!”
“愧疚?”武後冷笑道:“當年,可是本宮給沈言做的媒,這前因後果難道本宮不比你更清楚!”
武後這番吐露,讓上官婉兒始料不及,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好奇,這其中究竟藏著一個怎樣動人的故事,能惹得武後失控得像是變了一個人。
可她不敢去問,隻是滿心期待地希望武後,能夠再多吐露些細枝末節,讓她拚湊出那個想要的故事。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武後給的不是細枝末節,而是整個故事。
武後見自己失言,沉默些許,而後,抬起頭看著上官婉兒,說道:“婉兒,想聽故事嗎?”
說著,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極淺極淡的微笑,這笑很和煦,很柔軟,也很真實。
在上官婉兒記憶中,她從沒對任何人露出這樣的微笑,除了對李令月這樣笑過,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她把李令月從獵戶村帶回來,這樣的笑就再也不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