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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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小可憐

    王錦想過無數次彥容離開他的場景,彥容已經能照顧好自己,也有勇氣和能力去追尋更好的世界,那樣縱使有再多的悲傷無奈,他也可以沒有遺憾的,和彥容說一聲再見,因為他已為彥容做過了想做和該做的一切。

    然而此時的彥容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小少年,還對他有著愛戀與依賴,就對他說了要分開。

    他有些恍惚,為什麽還沒有到彥容長大那一天,他就要提前失去彥容了?

    彥容說出那兩個字,便倉皇的側過身,用手臂抹了抹臉上的淚,說:“你工作吧,我要走了。”

    王錦難忍心頭酸澀,他想抱抱他,想給他安慰,可讓他難過的人恰恰就是自己,最後隻能說出:“你說出櫃了,是怎麽回事?和同學翻臉了嗎?”

    彥容向後退了退,道:“我能解決。”

    王錦皺眉,又道:“學校那邊有事的話,要我幫你找梁璽……”

    彥容打斷道:“有事我自己會找他,謝謝你。”

    他的眼中噙滿了淚水,他甚至看不清楚王錦的臉,他忍著哽咽,努力的說道:“也謝謝你肯陪我這幾個月,我會記住你對我的好,希望以後……不,沒有以後了,我們以後都不要見麵,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王錦:“……”

    彥容走了。

    王錦呆立在原地。

    過了很久,他扶著膝,慢慢彎下了腰,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

    空氣是真的,缺氧的頭暈目眩也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失去了他的彥容。

    彥容從辦公室裏出來,終於還是崩潰,疾步來到走廊的角落裏,麵對著牆壁,用手蒙住眼睛,無聲的大哭出來。

    他的腦中閃過他與王錦從相識到相戀、再到此刻的一幕一幕,發現除了那句“二十歲生日之後就結婚”,王錦竟然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承諾。

    原來從始至終真的就是他一廂情願以為他們能相愛到永遠,可王錦就隻是把他當成生命裏的一個過客。

    過去的幾個月,原來隻有他一個人在期盼著天長地久,他自以為的相愛,根本就不曾存在。

    他哭夠了,離開的時候,遇到那個坐在自動輪椅上的聰聰,又是過來找王錦,腿上還放著那個餐盒。

    聰聰迎麵看到他,有些尷尬道:“聽說你爸爸回來了,這個包子真的很好吃……你怎麽了?”

    彥容的雙眼紅腫,看起來很狼狽,卻逞強道:“沒有怎麽,我很好。”

    聰聰猜測道:“今天周一,你是不是逃課來的?被你爸爸罵了?”

    彥容不說話,卻擋著路不讓聰聰過去,聰聰隻好繼續和他搭訕:“你上高幾了?”

    彥容道:“高一。”

    聰聰詫異道:“我還以為你比我大,我也上高一。”

    彥容吹牛道:“我轉學來的,所以才上高一,我就是比你大。”

    聰聰道:“哦。”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大眼瞪小眼的在走廊上僵持著。

    聰聰忍不住了,問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給你爸包子?”

    彥容:“……”

    聰聰道:“我聽護士說,你沒有媽媽。”

    彥容炸毛道:“你有媽媽很了不起嗎?”

    聰聰忙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和你爸爸感情真好。”

    彥容臉一黑,道:“誰和他感情好,他才不是我爸爸。”

    聰聰以為他剛被王錦罵過,說的是氣話,道:“以前我和我爸關係也像你們這麽好,去年他找了個小三,要和我媽離婚,我恨死他了,剛生病的時候,還想過不治了,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誰叫他那樣對我和我媽。後來做了手術,我站不起來了,他哭得死去活來,比我還傷心,一晚上頭發全白了,剛開始我覺得特別解恨,後來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彥容:“……你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麽意思?”

    聰聰也有點懵逼,撓撓頭道:“我就是想勸你不要和你爸生氣,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彥容抓狂道:“都跟你說了他不是我爸爸。”

    他走上前,伸出手,說:“你不是要請我吃包子嗎?謝謝你,拿來。”

    聰聰剛才就是客氣,壓根沒想過讓他吃,餐盒裏的這兩個也是專門留給王錦的。

    彥容就把手攤在他麵前,一副“你這個小氣鬼”的表情。

    兩個小男孩鬥氣,誰被鄙視,誰就先輸了。

    結果就是聰聰不甘不願的把餐盒給了彥容,悻悻的把輪椅轉個頭,回了病房。

    彥容拿著飯盒,勝利的感覺持續了還沒有幾秒,很快就覺得自己無聊透頂,他都已經和王錦分了手,還擋著別人接近王錦有什麽用?

    他也擋不住這世界上其他弱小可愛的人,王錦總會再遇到他們中的一個,他從王錦那裏得到過的溫柔,那個人也一樣會得到。

    這些想象讓他心如刀絞,他不願再想下去。

    他有些可笑的想,如果王錦真的是他爸爸就好了,那樣不管他變成什麽樣,長大了,長殘了,變得醜陋,變得一點都不可愛,王錦也一樣會永遠愛他。

    正在工作的梁璽,休息時聽助理說王錦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讓他聯係彥容。

    他莫名其妙的回撥給王錦,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王錦道:“你打給他,讓他自己跟你說,具體我不清楚,隻知道他在學校出了櫃。”

    梁璽一驚,道:“他現在人還在學校?”

    王錦道:“沒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梁璽更吃驚了:“什麽意思?什麽叫你不知道?”

    王錦沉默片刻,道:“我們分手了。”

    梁璽:“……”

    王錦不願多說,隻催著他快點聯係彥容,他雖然心裏充滿疑惑,但也聽出王錦語氣裏的疲倦與擔憂,便沒有再多問。

    彥容從醫院出來,恍恍惚惚的坐了地鐵,出站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終點是王錦家。

    他猶豫了一下,既然已經過來了,不如就去拿走他的行李,都分了手,總不能還留在對方家裏占地方。

    他有王錦家的鑰匙,心情沉重的開了門進去。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把這裏當成了他和王錦的家,來到中國以後,這是他從心底當做“家”的第一個地方。

    他喜歡這個家裏的所有東西,院子裏的一草一木,房子裏的所有家具擺設,他和王錦一起看過的書,一起聽過的歌,一起看過的電影,還有親熱過的每一個角落,當時的甜蜜纏綿曆曆在目,回憶起來卻讓他更加難過。

    王錦不再是他的未婚夫,而是他的前男友。

    中文裏的“前”字是個善變的小人,一會兒說要向前看,前麵都是新的,一會兒又說,前任就是舊人。

    彥容苦澀的想,他也不用再費力的學習中文,他嫁不到中國來了。

    他沒有太多行李,隻有衣服和洗漱用品,還大多都是王錦給他買的,其餘就是一些武俠小說,別的就沒了,小號行李箱都沒裝滿。

    收拾完以後,他在床邊坐下,默默哭了起來。

    這個家裏居然隻有這麽一點東西是屬於他的,這樣一走,王錦會不會很快就忘掉他。

    剛睡醒的王超從樓上下來,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一看,奇道:“彥容,你怎麽沒去上學?”

    彥容忙抹掉淚,才轉過來說:“我請假了。”

    王超看到了他的行李箱,道:“你哭啥?這是要幹啥呀?”

    彥容站起來道:“我要走了。”

    王超沒懂,道:“去哪兒?”

    彥容低聲道:“我和你哥哥分手了。”

    王超張大嘴巴。

    “他給了我倆包子,就走了。”王超在電話裏說,“我說去送他,他不肯,我也不敢硬送。那倆包子還挺好吃的。”

    王錦:“……”

    王超道:“你倆這是幹啥呀?昨天你拉著我喝酒,我就覺得不對,可回來瞅你上床摟著他就睡,還當是我多想,怎麽今天我一睜眼你們倆就分了?”

    王錦道:“他不讓你送你就不送了?該你聽話的時候不聽,不該聽的時候你倒是一聽一個準兒。”

    王超十分冤枉,道:“他眼睛腫的跟倆桃兒似的,說了沒兩句又要哭,死活非要自己走,我又不敢動手,看他腿一眼你都把我臉擰腫了,我要是碰著他哪兒了,你不得削死我呀。”

    王錦聽他的形容,彥容就是個小可憐,又是心疼又是煩躁,哪兒還有心思聽他瞎貧嘴,直接掛了電話。

    王超十分鬱悶,對著手機嚷了句:“當誰沒分過手,多大點事兒。”把手機扔了,又對著空氣嚷:“你們這些當1的,就沒個好東西,我呸呸呸!”

    梁璽聯係到彥容的時候,彥容已經回到了他和柏圖的家裏。

    梁璽問他:“聽說學校有什麽事兒?”

    彥容道:“梁哥,我在學校出櫃了。”

    梁璽已經知道他出櫃的事兒,並不驚訝,倒是因為這新稱呼而愣了一下,又問:“你的同學和老師什麽態度?”

    彥容道:“我不知道,我很快就請假離開學校了。”

    梁璽想了想,說:“那你別管了,在家休息一下。”

    彥容道:“嗯。”

    梁璽試探著問他:“你和王錦鬧別扭了?”

    彥容道:“沒有。”

    梁璽鬆了口氣,彥容既然說沒有,可能事兒就不大,他也不希望這倆人分手,別的就不說了,他在柏圖麵前替王錦說了幾大車的好話,這要真分了手,他可怎麽跟柏圖交代。

    彥容道:“沒有鬧別扭,我不喜歡他了,就甩了他。”

    梁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