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隻恨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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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睡得並不踏實,第二天,庭嫵是被東宮派來的轎子接回去的。

    腳踝的扭傷還沒好透,但疼痛尚能忍受,庭嫵便還是去太興殿了。

    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盛連煜練劍回來,若無其事地換了身衣裳,坐在金絲楠烏木桌前審閱宗卷。

    這些年他表現得沒有太大的野心,總是隨意散漫的態度,皇帝對他放鬆了戒備,加上皇後那邊施加的壓力,因此皇帝甚至還對自己因不喜這位兒子,疏忽了管教,才導致他成了現在這副紈絝模樣而心生愧疚,將一些不甚重要的權力轉交到他手上。

    庭嫵知道不是這樣的,他這個人,會裝得很,就像現在,他垂著眼睛看似在思考,可誰知道他又動了什麽其他心思呢?

    雖然一切還像往常一樣,庭嫵也沒有刻意去抗拒與盛連煜的接觸,可是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漸漸地,不願再和他有過多的交流了,這是內心起了自然而然的抵觸反應。

    這天午後,庭嫵看書看得昏昏欲睡,小德子在殿外傳話,說宋將軍來了,她欲起身,心想這種時候自己應該是要避開的。

    盛連煜看了她一眼,手指動了動,嘴角一挑笑道:“無妨,不是什麽機密要事。”

    庭嫵撇嘴,訕訕地坐好。

    小德子打開殿門,引了一瘦一中等身材的兩人進來。

    中等身材的那人年紀稍長,看著估摸四十來歲,另一人瘦高,麵目雋秀,身材還是略顯單薄的少年模樣。

    庭嫵側首向二人行了禮。

    盛連煜從座上起來,踱步向下,態度端正地向那中年男人拱手作揖,喚了聲:“宋將軍。”

    男人退了幾步,讓那少年徹底出現在眾人麵前,他環顧四周,見殿內隻有他們五人,遂放了心,道:“殿下,這是夜冬。”

    同樣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個頭差不多。盛連煜負手而立,掀起眼皮靜靜地看了他一瞬,問:“你可願意此後都跟著孤?”

    少年跪下來,聲音平靜得仿佛一灘死水:“夜冬願誓死追隨殿下。”

    送走宋將軍,盛連煜揮手讓小德子帶夜冬下去換衣服、安排將來的一些事宜,一轉身,見庭嫵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心情甚好,在她身邊坐下,戲謔道:“瞧孤做什麽?”

    庭嫵一個激靈回神,搖搖頭沒說話。

    盛連煜默了默,隨手拈起方才她打盹時在紙上胡亂畫的鬼畫符,忍不住咧嘴笑了,庭嫵臉熱,伸手去搶,嗔怒道:“殿下快別看了。”

    盛連煜笑得更放肆,拿畫紙的手舉高了些,單手抓住庭嫵來搶的雙手。

    庭嫵一下子驚住了,安靜下來停止了動作,兩雙眸子突然撞進彼此的眼裏。

    恍惚了片刻,盛連煜自覺失了禮,率先鬆開手,不自在地咳嗽一聲。

    “他是江將軍的兒子。”庭嫵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突然盛連煜聽見這般說。

    江將軍在朝堂十多二十年,打了大大小小近五十場勝仗,先皇還賜他靖國公的稱號,隻是不曾想到,三年前竟遭人陷害,最後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說出來當真是讓人唏噓。

    “夜冬是江將軍唯一幸存的子嗣,宋將軍和他都是孤的師傅,兩人交好,於是宋將軍偷偷將他養在府中,改了姓名。”

    庭嫵的表情泄露了她的想法——窩藏罪子是大罪,是要被殺頭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盛連煜降了音量,聲音有種陰柔的詭氣:“這是個秘密,不要亂說,不然,我們這些人可都是要死翹翹的。”

    他手比在頸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庭嫵狠狠打了個冷噤。

    盛連煜悶聲笑起來,越笑越止不住,眉眼間都是狷狂的笑意。

    庭嫵有些呆怔,不知他剛才說的一番話,究竟是真還是假。

    以前她總是希望他能獨立起來、擁有自己的心腹,而現如今,東宮的奴才幾乎全被換新了一遍,他也確確實實像她說的那樣,逐漸將主導權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庭嫵卻覺得,自己是越來越不了解他了。

    天更熱了些,離秋山狩獵的日子也愈發近了。

    因為腳傷耽誤了日子,等到好不容易休養好了,天氣又不太適合馴馬。

    庭嫵找了個閑散的時日去箭亭,想著先試試射箭。

    陽光濃烈地灼著皮膚,庭嫵躲在殿宇廊沿下的陰涼處走過去,隻看見箭亭外寬闊的廣場上,正有一人在習箭,他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扣著弦,箭頭瞄準靶中間的紅心,身體的線條十分流暢,衣衫底下是隱隱賁發的肌肉。

    庭嫵手搭在額頭上做涼棚狀,眯眼看了看陽光,心裏敬佩那人還當真是不怕熱啊。

    定睛一看總覺得那人的背影看著有些熟悉,等他回頭,庭嫵才想起來,這不是不知道被盛連煜派去做什麽、小半個月隻見過兩三次麵的夜冬嗎?

    “喂,夜冬。”庭嫵沒想到能碰到個習武的熟人,有些激動地衝他招手:“你要過來休息一下嗎?”

    夜冬收了動作,慢慢向她走過來。

    許是長久在外頭風吹日曬的,他的皮膚比不上盛連煜白皙,是很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五官冷硬而英氣,此時臉上爬滿了汗珠,看起來簡直像剛被人從水裏撈起來一樣。

    他嘴唇抿著,嘴角的弧度是下沉的,臉上又是一貫的麵無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

    庭嫵心裏直打鼓,想著怕是要吃閉門羹。

    她試探著跟他搭話:“你......熱不熱啊。”

    夜冬下意識回道:“不熱。”可滾燙的汗液已從額頭滑落進眼裏,鹹得他忍不住眨了眨。

    庭嫵側頭,掩著嘴忍不住笑起來。

    “擦擦吧。”她從袖間掏出一塊鵝黃色的帕子遞給他,夜冬垂眸盯著,沒有接。

    庭嫵塞進他手裏,笑說:“你可不會是舍不得擦吧,這帕子就是拿來用的。”

    夜冬僵硬地捏著帕子,好半天才幹巴巴地說了句:“謝謝姑娘。”

    庭嫵有意賄賂他,聽他道謝不免心虛,指了指他手中的弓箭,問:“你能教我這個吧?”

    ......

    好尷尬,果真是要吃閉門羹了吧,這家夥根本就是個不買賬的冷麵閻王嘛。

    庭嫵有些鬱悶。

    半晌,夜冬點頭說:“好。”

    庭嫵細皮嫩肉的,夜冬哪敢讓她頂著正烈的陽光學射箭,兩人並排坐在欄杆上,也沒什麽可交流的,皆瞪著個眼想自己的心事,靜等太陽斂去些熱量。

    庭嫵等得心浮氣躁,她朝夜冬伸出手:“要不我先試試。”

    夜冬把弓和箭分別交給她,庭嫵不懂這些,毫無技巧地、隻憑印象將箭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弓上,舉在麵前晃了晃。

    夜冬皺眉看著她的手勢,表情有點糾結:“你這個虎口要壓低一些,箭要用拇指第一關節內側架著,拇指彎曲一些抵住中指,還有,”他淩空點點她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你這三根手指是要護住弓把的,不要握得這麽緊。”

    他一次性說得太多,庭嫵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稀裏糊塗地調整了姿勢,問道:“是這樣麽?”

    夜冬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庭嫵吸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扁嘴嘟囔道:“到底怎麽弄得嘛!”

    夜冬頓了一會兒,用左手托住她的一雙手,另一隻扳著她那三根手指,口中說道:“這三根手指,放鬆。”又將她的虎口朝下壓了壓。

    庭嫵如同被灼了一下般,整個臉連同脖子都有些發燒,甚至喉嚨也有點幹澀。

    她吸了口氣,保持著這個動作,將弓水平上移,眯眼對準遠處的靶心,問:“夜冬,你說我能射中麽?”

    夜冬道:“距離有些遠,試試吧。”

    庭嫵咬著唇,又稍稍挪了下方向,右手一鬆,箭“嗖”的躥出去。

    還沒來得及看清箭最後的方向,空氣中突然有劇烈的風貼著她的臉呼嘯而過,隨後傳來夜冬的一聲悶哼。

    庭嫵驚叫一聲,轉身一看,夜冬已從欄杆摔到廊下,白色的錦袍從領口到腹下翻卷開來,沾著血跡,他手按在胸前,表情是極度的壓抑痛苦。

    庭嫵怔怔地回頭,不知什麽時候盛連煜站在了她麵前,手裏握著一根長鞭,鞭尾還在微微晃動。

    他麵無表情的蹲下來,用握把挑著夜冬的下頜,冷冷地問:“知道孤為什麽打你嗎?”

    夜冬閉眼忍住那一陣痛,才平靜地開口:“夜冬知曉。”

    盛連煜抿了抹笑,沉沉地說:“知道便好,沒有下次了。”

    庭嫵想,是不是兩個人相處得時間久了,真的連脾性都會變得很像。

    她記得自己很愛吃甜的,可是盛連煜大多時候都吃素,她都忘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也吃得清淡了。

    就像她原本機靈活潑,可盛連煜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琢磨不透的樣子,她也跟著學會了隱藏真實的情緒。

    所以她現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生氣了,是從沒有過的生氣,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叫囂著要發泄著大吼,胸腔也起伏震動著。

    可她臉上還微微笑著,報複般的偏要去扶夜冬起來,柔柔地問:“殿下打他做什麽,您貴為儲君,言行舉止要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盛連煜不置可否,將鞭子扔給候在一旁的小德子。

    等夜冬站穩,庭嫵鬆開手,沉默地跟著盛連煜回東宮。離開前,她看見那支箭孤零零地落在地上,距離靶子也不過幾尺遠。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過了3000字、值得銘記的一天!

    我真是個操心的親媽,在這兒要解釋一下,庭嫵臉熱不是喜歡夜冬,而是很少和男性接觸的害羞。然後太子還沒,或者說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庭嫵,到目前為止,更多的是占有欲。

    打夜冬也不全是因為殿下心狠,其實是給夜冬一個警告,讓他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裏,平時待他是真心實意,該守的規矩同樣不能僭越。

    好吧,廢話一堆,其實就是因為夜冬不是女主,沒有女主光環,換庭嫵試試,你看太子舍得打她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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