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雲深不知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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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來了葵水的緣故,庭嫵察覺到身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個頭竄得很快,原本幹瘦單薄的身板也圓潤了些,胸前更像個包子一樣迅速鼓起來,她有些難為情,往常總是尋了布條將胸部裹得緊緊的。
一入初秋,秋山狩獵便提上了日程。
盛連煜不許她與夜冬走得太近,加之秋山狩獵圖的就是個熱鬧勁,並不在意每個人真正能獵多少戰利品,夜冬先前教她的那些,她自己琢磨了幾日,勉強能射到靶上紅心周圍,她心想這個程度大概能應付秋山一行,但騎馬這事是怎麽都糊弄不過去的,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練好騎術。
耽擱了些日子,她還停留在上馬前的一步,若是不加緊練習,怕是趕不上秋狩了。
她的騎術雖然是盛連煜教的,但她此時別扭著,一點也不想讓他知道她想繼續學射騎的事。
上駟院馴馬的侍衛多了去,自然有人會盡心盡力地教她。
沒有盛連煜的引領,庭嫵便自己去了上駟院。
能在宮裏當差的人,哪個不是心思活絡、極有眼力見的?雖然沒有殿下的吩咐,但有人認出庭嫵是太子身邊的紅人,於是異常熱絡地跟隨著,點頭哈腰、低聲下氣地問庭嫵有何需要。
庭嫵從來不喜有人對她曲意逢迎,因為在這皇宮中,她根本算不上主子,旁人討好她,不過是為著她背後的那人。
但那人討厭麻煩,她知道的。
侍從圍在她身邊絮叨不停,她有些厭倦,也不做聲,徑直去往馬圈尋原先那匹馬。
即使它身形在眾多馬匹中並不算高大,但那光滑的毛發和矯健的身軀使庭嫵一眼就發現了它。
“是它!”庭嫵麵露喜色。
侍衛一邊去牽馬,一邊巴結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戰雲可是去年羌族進貢的寶馬中的其中一匹,您看看這耳朵短小緊湊,反應必定靈敏,還有這股胯的肌肉......”
庭嫵抿唇,心裏很是反感,又不好意思讓他閉嘴,隻好伸手去牽馬。
那馬兒似乎又不識她了,揚首甩著韁繩,庭嫵一時大意沒站穩,被拖著往前踉蹌幾步,侍從趕緊扶住了,驚道:“您小心些。”說著又拿了馬鞭,狠狠往畜生身上招呼去,嘴裏罵道:“這不長眼的東西。”
前一瞬還說著這馬兒的好,後一瞬眼都不眨就打罵,庭嫵心裏冷笑,眼見那鞭子真要落到馬身上了,趕緊攔住:“大人莫打。”
侍從訕訕地收回手。
庭嫵回身問他:“這馬兒是叫戰雲?”
侍衛俯首應承:“是是是。”
庭嫵點點頭,還是像上次那樣先摸了摸它的肚子,又貼著它耳朵佯怒道:“臭馬兒,幾月不見就忘記我了麽?”
她伸手按在馬鞍上,又說:“我要上馬了哦。”
侍從見她這動作,立刻明了,拉住了韁繩,指點庭嫵如何上馬。
這次戰雲沒怎麽反抗,庭嫵順利上了馬,位於高處,視線都開闊了許多。
“您兩手抓住韁繩,腿要夾緊它的腹部,上身挺直,想要它動可以用小腿輕敲肚子兩側。”
這侍衛雖然聒噪,但還算負責,庭嫵聽著他說的話,又想了想上次盛連煜是怎麽騎馬的,這才調整好了姿、勢。
她試探地用小腿敲了敲馬肚子,戰雲果然邁開步伐,慢慢走動起來。
庭嫵第一次騎馬,有些小小的雀躍,連大腿內側與馬鞍摩擦的不適都咬牙忍受了。
她漸漸加快了敲打馬腹的頻率,戰雲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鬢角的碎發隨著風飛舞著,庭嫵顧及不暇,隻覺得渾身是前所未有的順暢。
戰雲許是很久沒出來放風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跑起來就控製不住,起先的新鮮勁過了,庭嫵越來越覺得心慌。
“姑娘,腿夾緊,千萬別鬆了。”
那侍衛看庭嫵在馬背上上下顛簸,很是不穩的樣子,心都懸了起來。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侍衛的聲音也聽得斷斷續續。
庭嫵感覺自己有點呼吸困難,趕緊扯住韁繩往後一拉,馬蹄出於慣性往前猛衝了一下,庭嫵身子後仰,一陣天旋地轉,從馬上重重跌下來,頓時塵土飛揚。
圍欄外的另幾名侍從見了皆大吃一驚,紛紛圍進來去攙扶她。
庭嫵站起身來,四肢百骸都鑽心地疼,腦袋嗡嗡作響。
眾人生怕她摔出什麽問題來,又要請太醫,又勸說她去一旁歇著。
庭嫵擺手拒絕了,再一次爬上馬背,去練習騎馬。
又一次從馬上摔下來,旁人終於看明白了,她馴馬毫無技巧可言,完全是憑著馬兒本身對她的信任,讓它熟悉她的味道和動作,再逐漸去駕馭它。
身上摔得青一塊紫一塊,庭嫵有些麻木了,那些傷好像不在她身上一樣,感覺不到痛。
她是傍晚時分從太興殿離開後來的上駟院,騎著馬跑了幾圈天便黑了。
過了酉時,就到了放衙(古時候官府下班)時間,庭嫵遣散了那些侍從,仍舊不知疲倦地騎馬在圍場裏跑圈。
那個話多的侍從離開前還是不放心,再三叮囑庭嫵有事一定要叫值夜的太監。
暗夜無邊,星河璀璨,庭嫵無所顧忌地坐在圍場裏,韁繩扔在一邊。戰雲這會兒消停了,安靜地伏在地上,鼻翼微動。
庭嫵撫著它的鬃毛,抬頭看天上的星光既覺得開心舒暢,可心裏又是說不出的空蕩,悲傷抑製不住衝破唇舌,她終於哽咽出聲。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耗費了太多力氣,直至她整理好情緒,人便如同虛脫了般。
她重新站起來,拍拍裙上的塵土,用腳尖輕輕蹭了蹭戰雲的蹄子:“起來,我們繼續練。”
二更天,太興殿。
盛連煜被自己在睡夢中的低吼聲驚醒,渾身冷汗地睜開眼。
小德子當值,聽見動靜很快掌燈進殿,見殿下正怔怔地看著窗外泛青的天色。
靜默片刻,他問:“方才孤在夢裏可有說些什麽胡話?”
小德子垂首,斟酌著開口:“殿下方才喊了……不要殺兒臣。”說著,戰戰兢兢地去看他的臉色。
盛連煜收回視線,緩緩舒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明明下午才剛見過麵,他這時卻有些想庭嫵了,許是這些時日兩人太疏遠,令他失了安全感。
“去叫庭嫵過來。”他說。
小德子似是怕自己聽錯了般,自言自語道:“現在?”
沒有得到回答,他遂閉上嘴,緩緩退了出去,差人去請庭嫵。
不多時,派去的人回來,低聲在小德子耳邊說了幾句。
盛連煜仰麵躺在床上,聲音很沉,有氣無力的:“怎麽了?”
小德子躬身過去:“慧婉閣的奴才說,庭嫵姑娘傍晚時去了上駟院,到現在也還未回去。”
盛連煜喃喃:“馴了一夜的馬?”又說:“那便派人去上駟院請她過來。”
小德子為自家主子的固執歎了口氣,趕緊催人再去上駟院找庭嫵。
夜深人靜,偌大的皇宮中一片死寂。
來請她的禁軍腳程快,庭嫵有些跟不上,猶豫著朝前頭的人叫道:“侍衛大哥你能否走慢些,離我太遠我有些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人單手搭在腰間的劍上,回身歉然:“姑娘恕罪。”
空氣中有淺薄的涼意,庭嫵雙手攏在肩上,心中疑惑,這大半夜的,盛連煜叫她過去著實不符合規矩。
到了太興殿,見隻在外間盛連煜常坐的那張金絲楠烏木桌上點了一盞昏黃的燈,寢殿裏看去還是漆黑一片。
小德子就守在寢殿外,見到庭嫵直跺腳,壓低聲音道:“小姑奶奶,您可來了。”
庭嫵快步走上前,輕聲問:“殿下找我何事?”
小德子引她進去,極快地回複了一句:“殿下魘著了。”
走到跟前,庭嫵這才見盛連煜縮在被子裏,臉色蒼白如鬼魅。
聽見聲響,他未睜眼,隻開口說:“你來了。”
庭嫵在馴馬時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灰撲撲的,她搬了個小凳遠遠坐著,瞧見他的模樣心裏怪難受。
很多時候他雖然頑劣,會耍性子,但是卻很少流露出這樣脆弱的情緒,想來這噩夢把他嚇得不輕。
庭嫵對小德子說:“你先下去吧。”
原本以為已經被摔麻木了,這會子放鬆下來,庭嫵才發現原來身上還是疼的,兩腿被馬鞍摩擦的地方好像也脫了皮。
“你又練馬了嗎?”盛連煜側身麵向她,終於睜開眼睛,借著室外微弱的光,看見她身上沾染的泥土,不屑地笑起來:“你看看你,一副邋遢模樣。”
“是啊,”庭嫵回嘴道:“殿下叫我這個邋遢的人來做甚?”
他笑的時候,眼眸在黑暗裏如同閃著光,庭嫵盯了一瞬,不自在地轉了目光去看別處。
“你念書給孤聽吧。”盛連煜說:“什麽書都成。”
庭嫵想和他鬥嘴,但終是不忍,軟了聲調說:“光線這麽暗,我看不見呀,說話好麽。”
盛連煜“嗯”了一聲,道:“你坐這麽遠幹什麽,過來些。”
於是庭嫵拖著凳子到他跟前,問盛連煜:“殿下以前是怎麽學騎馬的?”
盛連煜傲嬌道:“孤憑什麽要告訴你,你不是說不要征服馬,而是要懂它嗎?這就是你懂它的結果?”他上下打量著她,語氣揶揄。
庭嫵大羞,嘟囔道:“殿下不說便不說,嘲笑我有意思麽,雖然摔了幾次,但我現在已經能讓戰雲聽我的話了。”說著,語氣不自覺地有些驕傲。
盛連煜有些好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滴漏裏的沙子快到盡頭了,庭嫵困極,催盛連煜:“殿下快睡吧。”
盛連煜突然安靜下來,悶悶地說:“孤方才做了個夢,夢見父皇要殺孤。”
庭嫵心驚,勉強擠了抹笑:“怎麽會呢,你是皇上的兒子,皇上怎麽會殺你,隻是個夢罷了。”
盛連煜便不再說話。
庭嫵在裙上擦淨自己的掌心,去碰盛連煜放在錦被外的手,下一秒他的手回握住她的。
庭嫵將頭靠在床側的立柱上,也閉上了眼,輕聲說:“殿下放心睡吧,庭嫵就在這兒陪著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又來囉裏八嗦了。
關於“放衙”這個詞,我百度古時候怎麽說下班,但隻有這個說法,是指衙門下班,不知道用在這裏準不準確。
前幾天看了張圖,是我心中的太子殿下,是誰就不說出來了,作者膽子小,怕被粉絲噴。
你們要記住這個時候脆弱傲嬌的殿下,因為過不了幾章,殿下就要逐漸成長得有城府了,性格會變很多。
這個噩夢隻是一個伏筆,使殿下更加確定了自己要做皇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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