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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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陰上境回到空州山已有數日,灼灼回了桃花林子,閻羅王讓林萸投胎成了一尾紅鯉魚,現還未有什麽靈識,就養在桃花林的小河裏,灼灼帶著狐狸把桃花林中的土地鬆動鬆動,挖了個池子出來,引了河水,將那紅鯉魚放進去養著。
遙舟上山前給了灼灼一本藍布冊子,說是日日背誦對妖修有大益,灼灼千恩萬謝,之後便日夜興致勃勃地坐在小池旁,為那紅鯉魚念著冊子,盼著它早日有所修為,化成人形。
小道士與它們一處住了幾日,纏著遙舟為他講了好幾本道法靈通,終有一日拜別眾人,要下山去追他的幾位道友。
溪涯送他下山,在山腳下分別,小道是個隨心隨性的性子,臨別之時倒也不怎地傷悲,隻眯眼笑著,送了她一枚自己刻的桃木墜子,拜別道:“自此一別,今後怕是難再相遇了,溪涯小友便送到這裏吧,之後的路我自己走便可。”
他背了行囊,嘴裏哼著首小曲,大步大步入城而去,走得瀟灑,轉眼不見了身影。
溪涯遠遠看他入了城,心中羨慕他的來去自在,時日不早,她起身趕回山中去,一邊還思量著自己該怎樣與狐狸和灼灼說那道別之詞。
入了太陰上境走了一遭,遙舟也算是把自己的行蹤露了個幹淨,她恐被昔日仙友得知,著實犯了幾天的愁,這日正巧趕上小道士要走,便突然來了主意,端坐起來認真地對溪涯道:“徒兒,要不咱們師徒二人也逃走吧?”
“逃走?”溪涯疑惑問她,“可咱們要逃去何處?”
“凡世千千萬,隨便哪個都可以去得。”遙舟伏在她身上,手指轉著她的頭發,嘴上說道:“咱們師徒二人出去遊曆一番,等那閻羅老兒忘了我住在何處了,再回來,可好?”
“師父為何要躲著天界的仙人?”溪涯端正身子,取了她的手下來,頗嚴肅問,“莫不是當初師父你是犯了什麽過錯,逃了天界下來吧?”
“我……”遙舟目光閃躲幾下,撇了嘴,訕訕笑著,“徒兒,你麵色好生嚴肅,嚇著師父了。”
溪涯不理她的撒嬌,拉了她的手,緊緊盯著她,看的她心中發毛,萬般無奈道了句:“師父有自個的苦衷,但絕對不是因犯了錯才逃下來的,師父向你保證。”
她撲在溪涯身上,去捏她的臉,柔聲狡辯:“況你看師父這般剛正不阿,麵容良善,怎麽會是個惹是生非的性子?”
溪涯被她纏的無奈,隻好鬆了口,問道:“好好,那咱們既然要走,師父可想好這山中的大小地仙可如何處置?單單山狼一族怕是就舍不得你。”
“我一自由身,去哪裏還要別人來許嗎?”遙舟不怎在意,“它們自己在山中過得也甚好,有我在無我在又有何區別?”
論辯駁之術溪涯是斷斷比不過她的,況本就是因為她的緣由遙舟才露了行蹤,溪涯自知有愧,略一思索就點了頭,“好,全聽師父的,我先去知會狐狸它們一聲。”
這一點頭,便有了她此刻的糾結。
待她上山入了桃花林,灼灼正蹲在池旁陪著那尾鯉魚,拔一株細樹枝子逗它,狐狸在一旁雪地中靜坐,聽到溪涯的腳步聲,就睜了眼,含笑問道:“那道士走了?”
“走了。”溪涯回他一句,走到灼灼身邊,看她與鯉魚說著話,那小魚兒倒是不怕河水冰涼,猶自來回暢快,追著灼灼的樹枝四處遊動。
溪涯陪她蹲著看了會兒,心中躊躇萬分、百轉千回,想著遙舟還在等她,便定了心思,猛地站起,轉身望向狐狸,道:“我和師父怕是……今日也要離開了。”
狐狸抬了眼,疑惑地望著她,“離開?可是遙舟仙君有事,要帶你出去?我們可能幫得上忙?”
“算是如此吧。”溪涯摸摸鼻子,長出一口氣,“我也不知我們要去何處,也不知何時回來,總之怕是要離開些日子,這山中隻有你們兩個,山下有多有道士遊走,你們定要小心些,師父囑咐過山狼一族,讓他們照看你們幾眼。”
她說的像是再不回來一般,狐狸微微皺了眉頭,灼灼此時也抬了頭,沉默半晌,問她:“是因為幫了我,遙舟仙君才不得不離開,對否?”
“倒也不是,”溪涯笑著搖頭,“多是因為我,師父想帶我出去磨礪一下,畢竟隻在空州山中待著,難免坐井觀天,於我的修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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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知此話多是安撫,垂著頭心中泛起幾分愧疚,但她自知挽留不得,便起了身,拍拍溪涯的肩膀,麵色認真,“小友,替我知會遙舟仙君一聲,這桃樹林子我會一直替她看著,她若想回來,我和阿萸都在這處等她。”
“多謝。”溪涯握住她的手,心中頗感動。
狐狸依舊坐在雪地中,黑亮的眼睛望著溪涯,卻是無話,溪涯想著之前的事,歎了口氣,對他道:“我和師父一走,下次回來不知是何時了,你若有話想說,那便說吧。”
狐狸垂了頭,淡淡回她一句,“無甚麽想說的……去就去吧,你與遙舟仙君終歸不是這一山一世可以困住的。”說罷,他再無話,隻合了眼睛,似是入定去了。
溪涯望他一眼,心知他定也是舍不得,隻是告別之詞難說,便故作冷淡,她望著這處桃樹林,心中感慨,堪堪一年歲月,她竟是恍惚覺著自己已是換了一世來活,空州山上的日子才是她記得最為深刻的,而於人世待的那十二年,現在卻有幾分淡忘了。
入仙道就要斷了凡根,她現已漸漸明悟了。
與狐狸和灼灼道一句別,溪涯一身輕快地入了山頂,遙舟就在她往日練功的那處懸崖上等著,她們沒什麽行李,況遙舟也覺著麻煩,故而兩人隻帶著一柄寄遙劍,再無別的。
溪涯站在遙舟身側,陪她看著落日紅霞,映在她的身上,照的她發絲如玉,眉目如畫。
她輕拉住遙舟柔軟的手,轉頭望去,眼前遍是蒼茫雲霞,漂浮不定,心中忽起一陣空落感,隻覺前路漫漫,不知歸路,便茫然開口問道:“師父,咱們該去何處?”
遙舟似是感知她的心慌,攬了她的肩頭,燦然笑了,“何處都好。”
昨日她帶著溪涯下山去見山狼一族,知她要走,那頭狼趴在地上哭的幾乎要抽了過去,帶得其他幾隻也跟著他嚎哭,整座山上被狼嚎聲掩了去。
竹筍已長大一圈,心中明白她們要走,便用爪子死死扒住溪涯的褲子,被溪涯拉下好幾次,才“嗷嗚嗷嗚”委屈地撲進它父親懷中。
獸類有情,何況於她這多情多義的小徒兒。
她牽了溪涯的手,提了寄遙劍,引她禦劍而起,向那蒼茫雲海開路而去,俯身輕聲在溪涯耳邊道:“莫慌莫慌,有師父在。”
二人禦劍許久,不知走到何地何處,稍感疲乏,遙舟便收劍落下,所到之地頗眼生,隻掐指算到好似是汪洋上境之下的一處世界。
她們入了一城,此城臨海,處東南之地,百姓多以漁業為生,是個不甚繁華的地界。
她們投身一家客棧,隨意吃些東西,溪涯頗為困倦,入屋之後便睡了,遙舟卻仍有精力,帶著麵紗坐在樓下小桌上,偷聽酒客醉語。
他們談的多是月餘的苛捐雜稅,又埋怨老天不給好天氣,沒法子出海打漁,說著便談到此朝律法,又頒了什麽條例,又有哪個貪官入了獄,再說下去,便是不能入耳的粗俗段子。
遙舟聽著便有幾分明了,此世好似有幾分看輕女子,凡未出嫁的女子隻可在家中閑著,學些女工女紅,婦德妻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而出嫁之後,歸了夫家,也隻許在家擦鍋抹灶,教養子嗣,不入朝政,不得經商,不涉農活。
這可有些麻煩,她聽著聽著眉頭便皺起,算是明白為何今日都未曾在街上看到過女子,也明白自己帶著溪涯入這客棧時,那店家望著自己的眼神為何那多古怪。
隻是她與溪涯既然已經入了這凡世,到底還是要轉轉的,隨女子身份不易出行,但也不是沒有法子。
她沉思片刻,無心再聽,便起了身,吩咐小二送些熱水上去,自己則出了門,鑽入街旁的一條小巷,行了隱匿身形之法,偷偷鑽進了一家衣坊,行她最最擅長之事,在廊櫃上放了銀子,偷偷取了兩件男子的長衫小褂出來。
回客棧之時溪涯已經洗漱好睡下,一人窩在被子裏,隻露著紅撲撲的臉頰,睡得香甜。
遙舟為她掩了掩被角,把那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放於床頭上,取水仔細洗了洗身上塵土,便合了裏衣,吹熄蠟燭,上床躺在她身側,合眼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私奔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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