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蜀山？將軍，你……還不……”死心嗎？

    沁兒的心又再次被一雙無形的手慢慢揪緊，勒得她踹不過起來。

    “我心意已決。”殷晟淡淡地說道。

    “度血之法當初也是紫陽真人傳授，若是他有其它方法，必定不會采用這種方式。萬一，萬一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將軍，你不想想後路嗎？”沁兒期盼的看著他，這世上另有他人以你的擔憂而擔憂，以你的喜悅而喜悅。

    “碧落黃泉，我定要跟她一起。”

    冷冷的話語，讓她的心如沉入千年的冰窖，陷入死寂。

    忽然，有一個士兵匆匆來報：

    “將軍，不好了，公主出事了。”

    殷晟的眉頭緊鎖，眸光暗淡。

    冰冷的箭矢“嗖”地一聲飛馳而來，穿入血肉之中，發出沉悶的聲音。她驚呼一聲，從榻上猛然坐起，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並無傷口，更無血跡，她舒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場夢。爐上的水壺不知何時已經燒開，熱水撲騰著從壺口中留下，發出“嘶嘶”的響聲，滴入火紅的炭中，火苗躥得更高。

    小荷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趴在床邊，呼吸聲均勻而綿長，並未見尹峰的身影，許是回房休息了。公孫璃從榻上輕輕地起身，未發出任何聲響。她慢慢披上外衣，扯過薄被，輕輕披在小荷的身上。她仔細端詳了一下睡夢中的小荷，神情安穩，嘴角微微帶著一絲微笑，許是做了一個好夢啊。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夢想，無憂無慮，與他廝守一生。可這一個小小的願望在那個雪夜，被他撕得粉碎。小荷的手抓著一物，是她的彈弓。她抿了抿雙唇，起身往外走去。

    東方已露一絲魚肚白，微弱的光芒並未驅走寒冷的黑夜，也未曾帶走這世間大多數人的苦楚。新的一天開始，就意味著重新麵對過往。一排排哨兵整齊劃一地來回巡視，整個驛站守備森嚴。公孫璃悄悄地在暗處行走，不著任何痕跡。環視了整個驛站，驛站的建設分北屋東屋和西屋。西屋以大房間為主，殷晟此次帶了大約有三十名士兵，分居在西屋的刪減大客房內，客房旁邊有一個耳室，為驛丞住所。西屋上方是瞭望台，零星地分布著幾名士兵站崗。東屋細數有五六間客房，公孫璃三人就住在東屋的其中兩間。北屋裝飾最為豪華，想必是專門供官職較高的官員居住。北屋與東屋之間有層樓梯，順樓梯而上，便是閣樓。驛站臨河而建，流水潺潺。公孫璃謹慎地瞄了瞄上方，發現隻有閣樓有兩人把守，想必這就是師父的關押地點。她瞥了瞥庭院中的日晷，快到寅時一刻。

    她靜靜地立在一根漆紅的柱子後麵，屏氣凝神。過了一刻鍾，遠處又有兩名士兵穩步朝那間屋子走去。他們與原先的守衛低聲交談了什麽，原先守衛緩步走去，不出所料，他們在換崗。待那兩名士兵緩步穿過長長的走廊，拐彎步入樓梯，年久失修的樓梯發出“登登”的下樓聲音。就趁現在。她拿出一袋裏兩顆碎石，瞄準兩人，碎石“咻”地一觸而發，兩人應聲倒下。她迅捷地從守衛身上摸出了鑰匙，門鎖“哢嚓”打開，她推門而入。

    漆黑的閣樓內，點著一盞枯燈，一位身著素衣的長者背門而立，負手麵壁。公孫璃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師父的身影似乎比之前更加消瘦，昏暗的燈光下，銀發花白，她的喉嚨有所湧動，但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起了幼時，她總是纏著師父講各種各樣的江湖趣事，講許多隱士世外桃源般的生活。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是師父多年來的夙願。六年了，若是當初自己沒有意氣用事，這些年來師父是否能告老還鄉，就如同在草屋中教書育人，過上安穩的日子。身後突然有細微的“吱呀”聲，夏淳並未轉身，但心下了然，他淡然地摸了摸胡須。

    “殷將軍日日來此寒舍，蓬蓽生輝啊！”

    “殷將軍就是日日前來也無用，人死不能複生，心裏再難以放下，她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身後並未有任何回答，他緩緩轉過身，卻發現麵前站著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女子。那女子麵容清秀，身穿素衣，烏黑的發髻上並無半點簪飾，氣質清冷，淚光點點，明眸閃爍。他並不記得與她曾經相識，微楞。女子見眼前的這位長者突然轉身，匆匆用衣袖擦了擦點點淚光。

    “敢問姑娘是何許人也？鄙人似乎從未見過。”

    夏淳心生疑慮，心中暗暗揣測，難不成殷晟那小子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先前，殷晟硬是要帶他去大街上瞎晃悠，美其名曰說不定能遇故人，那小子想人想瘋了，早已入土為安的人難不成還能光天化日在大街上，鬼魂也隻能出現在子夜。但那小子軸得很，硬是拉他去喝茶。

    “小女子乃是二虎的表姐，聽他說先生被人帶走了，多方打聽才知先生在這驛站落腳，特來搭救先生。”

    公孫璃急中生智，編出一套說辭。

    “先生莫怕，門外的守衛已經昏睡。這屋外便是一條河流，先生從窗戶跳到河裏，自然就能脫身。如今守衛剛剛換了崗，你有一刻鍾的時間。”

    公孫璃沉著地說著，體態輕盈，踱步到背麵的窗台下，輕輕開了窗戶。但夏淳卻紋絲不動，依舊杵在那裏，繼續麵壁。

    “先生請相信我，我隻是想來搭救先生。”

    公孫璃雙眼望著夏淳，滿眼盡是殷切。她不能跟先生表明自己的身份，恐怕沒有人相信死去的人真的能夠重生，然而，今日是最好的解救時機，她借著昨晚的風波暫時寄住在驛站，天亮之後便要被勒令離開，以後她再想救師父也無計可施。

    “姑娘怕是誤會了，我並非懷疑你的善意。”夏淳淡然一笑，“我躲了六年，仍舊被殷晟找到。與其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到不如隨他所願，反正我在這裏吃好喝好，偶爾他也能過來陪我敘敘舊，這種日子也不錯。況且……”

    忽然，門外傳來隱隱的腳步聲，看來已經被人發現了。公孫璃知曉夏淳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情從來都不能改變，況且依師父的秉性，定然不會吃虧。她從容的踱步到門外，拉開了門。但出人意料的是，門外並無一人。多名士兵似乎並沒有往閣樓上來，而是轉角去了驛站另外一側。那是北屋的方向。究竟發生了何事。

    驛站內，嘈雜的聲音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小荷搓了搓眼睛，一臉茫然地望著尹峰，尹峰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公孫璃從閣樓上緩步走下，順著士兵們集結的方向，走到了殷晟的房門口。她緩緩步入房內，卻發現昨日那位女子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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