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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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是被人一劍封喉的,頸部血管被割,血流如注,血腥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小荷隨後趕到,驚叫了一聲,捂著眼睛躲進了尹峰的身後。驛丞隨後趕到,突然發生的血案令他不知所措,呆立當場。公孫璃向前走去,伸出手指探向女子的頸部,心跳已經停止,她已經死了,但是屍體還留有溫度,說明案發時間據此不遠。確實,昨夜這女子出現都已經夜色沉沉,回房之後估計也是亥時左右。她環顧四周,門窗由屋內緊鎖,凶手看似並不能從窗外脫身。

    “將軍!”

    門外的士兵低聲向來人致意。她望向門外,天已經大亮,他逆光而立,身影蕭索。殷晟麵上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慢慢踱步,在女子屍體前緩緩蹲下。六年前,他連夜從邊關快馬加鞭,回到上京,途中片刻舍不得休息,足足累壞了七匹戰馬,但結果呢,最心愛的人兒在他懷裏逝去,他卻始終無能為力。六年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悲劇再次重演。他怒吼了一聲“該死”,雙手攥成一拳,狠狠往地上砸去,泛白的關節處布滿了血跡。沁兒低呼,匆匆拿出手絹,輕輕地擦拭著傷口。

    “驛丞何在?”殷晟冷道。

    “屬……屬下在……”驛丞趕緊作揖。他早已抖得如篩子一般,臉上汗如雨下,時不時用袖口擦著,惶惶不安。想必他已然知道將軍如何看重這名女子,眼前的這位將軍可是相當地珍視。他心裏不免腹誹,這女子在他的地盤上出了事,看來都管不上腦袋上的烏紗帽了,想必腦袋還能不能安在肩上還說不準呢。

    “把他拖下去,斬首!”

    頭頂上沉沉的聲音如五雷轟頂。果真如此,此命休矣!那名驛丞癱在了地上,雙眼無神,愣愣地垂著頭,任由兩名士兵將他架了出去。

    “慢!”

    突然,女子沉著的聲音劃破了房中的死寂。殷晟看向那人,眯了眯眼睛。

    “他固然有失職之罪,但罪不至死。如今真相未明,你怎麽能濫殺無辜!”

    屋內又陷入一片死寂。眾人直直得看著眼前這位“勇氣可嘉”的女子,砸了咂舌,為她的“忠言逆耳”摸了一把汗。殷晟眯了眯眼,鮮紅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是這裏的驛丞,自然要確保本將軍的人身安全,現如今這女子實在本將軍的屋子裏被害,那本將軍是否可以認為,若昨晚一直在房裏的人不是她,那今日躺在地上的不就是本將軍了…。”

    殷晟皺起眉頭,冷冷地瞥了一眼眼前的這位女子。明明自己從未見過這名女子,為何覺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如此熟悉。

    公孫璃並不理會他的戲謔之語。她微微閉上雙眸,紋絲不動地站著。清晨的陽光從紗窗中傾瀉而下,溫暖和煦,映著女子的白衣透著微微的光芒,讓他有些挪不開雙眼,仿若時間由此靜止。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被站在一旁的沁兒察覺,她輕咳了一聲,殷晟猛然回神,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沁兒有些疑惑,將軍這是怎麽了?

    片刻之後,公孫璃微微睜開眼睛,淡淡地掃視了屋內。

    “敢問將軍是否經常用杜衡?”

    殷晟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是微微點頭。

    “想必沁兒姑娘平時很喜歡將靈草摻在丁香之中,經山泉水浸泡,最後在烈日下曬整整七天,以此作為香料吧。”

    公孫璃看著沁兒,淡淡地問道。

    沁兒心生疑惑,看了眼殷晟,低低回答。

    “而死者體香馥鬱,擦在身上可維持三天,這種香料寶嘉國並不常見,據我所知,應該是產自南楚進貢的龍涎香。”

    公孫璃看了一眼殷晟,繼而娓娓道來。

    “我看這房間內混雜著四種香料,說明至少有四個人進入過這個房間。除了以上三種香料,還有一種,便是曼陀羅香。此香產自西域,非常罕見,上京的達官顯貴倒經常佩戴,以彰顯身份,然而尋常並不容易買到,這驛丞一年的俸祿恐怕也買不到一兩。因此可以判定他並未到過這個房間。”

    “看來你對香料倒是有所研究,但誰又能證明你說的是真是假。”殷晟淡淡地說道,負在身後的雙手卻默默地攥成一拳。

    人群中有人在咕噥。確實,雖說香料香味各異,但大致相同,如何能光用鼻子就能聞出來。

    “小老兒不才,倒是能為這姑娘證明剛剛所言非虛。”

    眾人“刷刷”地轉身看向那人,卻是夏淳。夏淳精通藥理,也擅長製香與品香,有他佐證,眾人皆信服。殷晟輕輕的“哦”了一聲,餘光似有似無地飄向公孫璃。

    “看來你這丫頭鼻子甚是靈敏,比我以前那徒弟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夏淳一向愛才如命,這姑娘嗅覺靈敏,聰慧過人,如有機會,收入門下也未嚐不可啊!

    “敢問先生的高徒如今身在何處?阿璃也想認識認識。”

    “哦?這麽巧,劣徒也是單名一個璃字。這可惜,她已經不在了……敢問姑娘祖籍何處,家中還有何人?”夏淳摸了摸胡須,頗有些感慨。

    公孫璃心頭一緊,深知自己已經露出破綻,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殷晟,明白此人已經對她的身份起疑。正欲開口,手臂突然吃痛,殷晟正緊緊抓著她的手,滿臉盡是不可思議。公孫璃心裏暗暗叫苦,深知方才不該展露自己的特長,太過暴露身份。眾人皆是一驚,今日的將軍與平常太過不一樣。

    “草民見過將軍!”

    “公子!”

    尹峰欣喜地望著門外,那人坐在輪椅上,眉清目秀,嘴角噙著一絲微笑,雲淡風輕。殷晟聞聲看向那人,氣勢凜然。

    “蕭公子!”

    蕭沛擺手示意隨從退下,緩緩地推著輪椅。房中的血腥味讓他微皺眉頭,他淡淡地掃視了一遍房中各人,目光款款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他心裏油然而生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麵上不動聲色,淡然一笑。

    “看來阿璃又闖禍了!”

    蕭沛戲謔地看著公孫璃。公孫璃抿唇不語。

    “你可知,這位可是名揚天下的大將軍,若是你開罪了他,哪怕是飛霞山莊都難以護你周全。”蕭沛拿起茶幾上的茶盞,聞了聞茶香,輕酌了一口,讚了一句“好茶”。公孫璃心裏直翻白眼,在一具屍體旁邊喝茶也就此一人了吧。

    “蕭公子說的沒錯,這姑娘方才在眾人麵前忤逆本將軍,當然要懲罰她。”

    殷晟拉起公孫璃,正欲往外走。

    “我朝律法規定,家中仆役若有犯錯,歸主人懲罰。在下不才,正是她的主人。將軍日理萬機,管教下人的事,就不勞煩將軍了。”

    身後,蕭沛不緊不慢地說道,強勢而又堅決。

    “她可不是什麽下人,她是……”

    “哦?阿璃,你倒是跟大夥說說,你是何人?”

    “小女子乃荊州人士,姓於,單名璃,家父乃是荊州前任縣丞於洋。”

    “於洋…。”夏淳喃喃自語,“老夫曾經聽說過,為官清廉,幾年前因一場暴亂身故,可惜了。”

    “先生過獎了,鞠躬盡瘁本就是家父的夙願,這也達成了他老人家的願望。”

    “這就對了!”蕭沛一拍大腿,“想那於洋為官清廉,早已家徒四壁,當初殯葬的錢都是我蕭家出的,這不就是賣身葬父嘛!”

    “那賣身契呢?”殷晟咬牙切齒,太多的巧合,彈弓、嗅覺、名字,以及似有似無的熟悉感,隻要讓他多多與她相處,謎底自然會解開。

    蕭沛邪魅地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緩緩地打開,上麵寫著大大的“賣身契”三字,以及落款的名字——於璃。殷晟捏了捏鼻梁,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落寞。

    “死罪可免,拖下去杖責六十。”

    殷晟冷冷地下令,身影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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