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質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用了膳，細細囑咐雲竹小心收著他風幹了的桂花，再給院裏養的幾盆蘭花澆了水。待到拾掇完，也不早了，才看到鄭亭淵親自來叫他。

    “怎麽穿的那麽素淨？”鄭亭淵看到他一身青竹底的素衣直裾皺了皺眉。鄭玉質甚至還用了個簡單的竹簪。雖說襯得他長身秀雅。可，這也太素了。

    “又不是姑娘家。穿那麽好看幹嘛？”鄭玉質撓撓頭，有些不解。細細看了看鄭亭淵，也並沒有，穿的太華貴啊。

    鄭玉質還真是故意穿成這樣的。前世裏他也就個七品的芝麻官。去了涼州，靠著俸祿過活，哪裏還有那麽多銀錢拾掇自己？

    一朝由儉入奢，昨晚上摸到了秋葵給自己做的雲錦緞繡金刻絲的袍子才恍然發覺，他們虞國公府倒還真沒短他吃喝用度。

    弄得他今兒想穿身沒那麽貴的都找了半天。

    還是穿的素一些好。鄭玉質心裏腹誹。省得待會兒出了什麽事兒，光他那身行頭都引人注目。

    “也沒甚。”鄭亭淵古怪笑笑。“隻是覺得那無元子該是喜歡錦衣少年的？”

    “哦？還有這說法？”鄭玉質勾著唇回他一個笑。卻是站著不動。

    鄭亭淵看他沒回去換身衣服的意思隻能帶著他出門。

    “無元子身份貴重，脾氣也不小。當年聖上授他國師他都敢拂袖而走。”鄭亭淵斂著眉，一邊與他說。“後來，便是留了下來，也是隱居一隅閉門謝客的。這麽些年來，不知多少人找他，都被他拒之門外。”

    “所以。”鄭亭淵欲言又止。斂眉看著自己不甚在意的弟弟。鄭亭淵是想讓鄭玉質認真些。機會可遇不可求。那人若是對玉質青眼相加，日後對玉質仕途也大有裨益。

    若不是聽聞那人喜歡鮮衣秀服，鄭亭淵也不會如此執意讓鄭玉質穿的鮮亮些。

    本覺得他平時的樣子就精致妥帖不必刻意收拾了，就未曾提醒他。誰知道他今日一改風格，穿了一身的素綠？

    “所以。出自他手的一個小玩意兒，大家也趨之若鶩，爭著搶著千金而易。”鄭玉質喟歎一聲。捏了捏腰間的白玉佩。殷殷含笑地望著他哥，眼裏透著一絲狡黠。“兄長為我求來的這個。豈不是折了咱們家的家底？”

    “…………”

    “那倒不是。”鄭亭淵搖搖頭，歎了口氣。知道鄭玉質是在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也沒說什麽。

    “那人也不是不食煙火的。為兄入不了他的眼，總有人入得了的。也沒花多少銀子。”

    不過那人性子怪不好相與倒是真的。他都登門慕名拜訪多少次了？莫說人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玉質。一會兒可要穩重些。”循循善誘不起作用，鄭亭淵隻能和他直說了。“那人頗有風骨。這一次聽名聲就來找人，還是頭一遭。”

    “這，他有風骨還能礙著我什麽事？”鄭玉質後邊跟著，裝作不甚在意道。實際上，鄭亭淵越說他越覺得這一次怕是個鴻門宴。

    自打昨晚上雲竹告訴他有官差來府上找他，他就直覺今兒出門會出事兒。

    倒不是懷疑他哥。

    看他哥那興高采烈的樣子也不像是知道的樣子。他就是怕他哥被人給賣了。

    可仔細想想。不安生就不安生唄。鄭玉質光腳不怕穿鞋的，誰還能對他一個窮書生有所圖？

    鄭玉質索性悠悠地跟在鄭亭淵的身後發呆，盯著他哥的後腦勺看。

    這才發覺鄭亭淵竟然比他高了一個頭。想著自己是不是還能再長長？順手捏了把自己細不伶仃的手腕，搖了搖頭。而今也才十六，倒是還來得及。

    鄭玉質胡思亂想著，正看著鄭亭淵那纖儂合宜魁梧矯捷的身段呢。沒反應過來鄭亭淵停了腳步。一頭撞在方才他肖想的結實後背上。

    “在想什麽？”鄭亭淵歎了口氣，看著鄭玉質白淨的臉上在陽光下透著瑩潤。心想他這弟弟是不是太喜歡待在家了些。被他養成了不食煙火的清冷勁兒。不慕功名，不喜前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釀酒養花下棋倒是一等一的感興趣。

    “在想什麽時候能長得和你一樣高。”鄭玉質仰著頭看他，他發覺他哥不言苟笑的臉看著他的時候總是漾著笑。一笑那雙狹長的鳳眼就往上勾，說不出來的漂亮。

    “還是孩子不曾？”鄭亭淵聽了那笑意更明顯。寬容拍了拍他的頭。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到底還小。鄭亭淵看在眼裏，在心裏歎了口氣。自己還是緊緊看著些玉質吧。唐突了那位，怕是也讓人頭疼。

    也是他最近忙的亂了？怎麽也想不到那位竟然會想要看看玉質。若是提前打聽打聽也好。如今心裏打鼓，他卻是心裏不安穩。

    一個不顯山不露水，一個尚未一飛衝天。到底是哪裏有的緣分？

    “哦。”鄭玉質知文解意，哪裏看不出鄭亭淵的擔心？再也不敢皮。隻能榻拉著腦袋，裝作一副乖巧的樣子往前走。

    不過這回鄭玉質倒真的是失算了。

    一路風平浪靜。平靜到鄭亭淵還在路上穩穩睡了一會兒連個顛簸都沒。

    直到馬車停下，鄭玉質對著京郊的一間宏偉的朱漆大門咋舌。“到了？”

    “到了。”鄭亭淵點點頭。利索下了車，帶著鄭玉質叩了門。

    “客人請進。”朱漆大門應聲打開。傳來個極稚嫩的童子聲。

    鄭玉質總算知道為什麽他哥讓他穿的鮮亮點了。

    這穿的還不如人家一個看門的童子，也確實是有點難為情。

    鄭玉質看了好一會兒那童子穿的海棠織錦緞上邊罩著的碧綢紗。

    他記得這樣的一寸紗值一匹布。。。就這麽穿著銀子真的好嗎？

    “主子說了。若是今日兩位公子來。請二公子自行進去。大公子在門口的賞花亭裏喝茶。”那童子倒是大大方方地讓鄭玉質看。抬手望著一旁喜怒不形於色的鄭亭淵。

    “你家主子倒是不客氣。”鄭亭淵沒吭聲。鄭玉質垂頭看著穿的鮮亮的童子挑了挑眉。

    “玉質。你與他走吧。我去喝茶。”鄭亭淵製止了鄭玉質，雲淡風輕，抬步往那亭子裏走。

    他又該怎麽告訴玉質。往日來莫說喝茶。連著門都是進不來的。

    今日這還是，沾了他的麵子。

    心思回轉，鄭亭淵頭也不回去了不遠處的賞花亭裏喝茶。

    想來專門設來給人消遣用的。鄭亭淵隻能靠著那壺茶，坐在那兒看不遠處一叢開的燦爛的□□花。

    ………………

    鄭玉質跟著那童子倒是走的遠。

    “沿著山路，直往下去便是了。公子請。”那童子帶著他到了山路前停了步。

    “我自己走？”鄭玉質笑笑。

    “是。”

    走就走吧。鄭玉質點點頭。也不知是那人矯情，還是故弄玄虛。

    山路崎嶇，不知何時柳暗花明，峰回路轉。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疏木青地，秋日的光尚且宜人，暖洋洋地灑下來，伴著清風，一片靜謐美好裏，幾隻鳥在門前空地上跳來飛去。

    那人一身白衫坐在院裏石桌前。棋正擺著，桌下明爐小火，烹著煙，層層縷縷的白煙翻滾著熏著不遠處洗得幹淨的碧紗。一寸紗一匹布的碧綢紗。

    微風吹來，一股子被煮出來的桂花酒糟味兒。

    “果然是你。”鄭玉質抬眼。看那層層碧紗裏，那人一身白衣。隱在發藍疊翠的風景背後，清姿奪豔的臉上，清明如玉。

    “是我。”那人輕笑。清越如笙的聲音，慢悠悠，清淺淺。

    鄭玉質仿佛聽到了遠處渺渺的鍾樓古刹，順著風，悄然入耳。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看文的時候才發覺，前四章大丫鬟雲竹的名字寫錯了。hhhhh你們莫不是以為我換了個丫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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