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清風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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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玉質能逃出生天,原來是有勞先生。”鄭玉質看了那飛揚著的碧綢紗若有所思道。
那日他手裏摸到的那輕紗可不就是這曬得一片片的碧綢紗?
“舉手之勞罷了。二公子果然聰明。”明淨風輕雲淡笑笑,心裏卻是滿意極了。也不枉他費勁心思,又是穿紗又是曬紗。
“不是玉質聰明。是先生大義。做好事豈能不留名?”便是不留名也要想方設法地讓人知道。鄭玉質抽了抽嘴角。心疼看門的那小童子。
穿得不倫不類的,還以為他彩衣娛親呢。原來是為了提醒自己。至於嗎。
“說得好。做好事若是不留個名。那豈不是成了冤大頭。”明淨似是聽不出鄭玉質的揶揄,輕抬手,示意他坐在自己麵前的石桌上。“鄭二公子可知道今日邀你前來是為何?”
“定然不是為了分玉質些新的桂花酒糟的。”鄭玉質幽幽看著那還沒熄滅的明爐火。略略一聞,淡淡的醇酒香,還帶著銀桂花的馥鬱香氣。好東西呀。要是打上兩個蛋花,放些糖,吃個甜絲絲的桂花酒糟煮蛋定然身體通泰。
“二公子說笑了。”明淨一愣。望了眼爐子上的吃食,眼睛眨也不眨。將爐子一蓋。袖子一拂,滅了火。
“………………”
“我就說說。也不用那麽認真。”鄭玉質被明淨護食的動作驚呆了。霎時紅了臉,羞赧道。
“二公子的樣子可不像是說說的樣子。”明淨冷著臉,蹙著眉,一本正經地看著鄭玉質。
“再怎麽樣也不會為了一口吃的丟人吧。”鄭玉質嘀咕著。撓撓頭。心想方才自己剛才想酒糟煮蛋的樣子很垂涎?
“說不定呢。”明淨若無其事道。瞥他一眼,生怕他真的看上了自己的那一小鍋酒糟。
“咳。”鄭玉質點點頭。攤攤手,懶得和他說話了。
無元子能在畫裏拐彎抹角那麽幼稚地罵人。護一口食也不算是什麽稀奇。
不過,那酒糟煮的真香啊,濃鬱裏含著清透的香。裏邊定然還加了些中寧的枸杞的。
鄭玉質心裏想著。也不知道哪一年,薑正言就給他送了一筐西北的枸杞。一個個大的像是小葡萄般。就是這個味道,清香清香的。
“二公子真的不想知道明淨今日請你來是為何?”明淨哼一聲。倒是有些坐不住。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那麽奇怪的人。多少人費勁心力就是為了見他一麵?哪個見了他的人不是戰戰兢兢,恭恭敬敬?
這人倒好,來了沒看自己幾眼。淨盯著他的爐子去了。就為了口吃的,至於嗎?
至於不至於,也就隻有坐著的兩位自個兒心裏清楚了。
“我說我想知道。先生請我留下來用膳嗎?”鄭玉質好歹回了神。笑嘻嘻看著對麵的明淨身邊的還冒著香氣爐子。
他真的是,很久沒聞到這麽純正的香味了。還真是饞了。
“想都不要想。”明淨霍地起來,袖子一掃就想送客。他還沒遇到比他還愛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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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低頭卻看到鄭家二公子對著他笑。那人口唇粉粉、眉眼淡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更雪亮雪亮的。涎著臉笑的時候稚氣十足。
看著,還真是小啊。
算了,還是個孩子呢。
明淨深吸口氣,又緩緩坐了回去。
“二公子就不知道,這外邊都為你鬧翻了天?”明淨冷笑一聲。低著頭,認真理著方才被自己弄亂的袖子。
“第一。鄭某沒那麽本事鬧翻天。第二鄭某更沒那麽大本事為別人鬧翻天。第三,我還真不知道。”鄭玉質總算是願意跟他談了。溫潤笑笑,慢條斯理地回答。
“能逃出生天本事就不小。”明淨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才是十五六歲的模樣,竟也是那麽老成機敏的樣子。單就鄭玉質在進門的時候猜出來救他的人是自己就不簡單。
何況這少年還能從那人手裏逃出來。
“若不是先生出手相救。玉質能不能逃出來還兩說。”鄭玉質謙虛道,心裏卻是一凜。
薑正言那老混蛋心思詭譎,誰知道他怎麽想的?落在他手裏倒還真是個麻煩事。
他也知道,那人本不該放過自己。卻也不知道為何。給了他一線生機。
“二公子那麽有本事。定然是能逃出來的。”明淨悠悠道。“不然,今日也不會在這兒了。”
“先生何意?”鄭玉質恍然抬頭。心裏泛起些許的不安。
事實上,從跨進這個門開始一直到剛才。鄭玉質就沒有不安過。說他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好,說他不知所謂也罷。鄭玉質心裏無所求,又怎麽會被無元子牽著走?
他說這幾日鬧得沸反盈天又如何?白敬之和薑正言兩個人狗咬狗,一嘴毛。那是一起命案,定然不會那麽輕而易舉地收場。
可這幹他何事?人不是他殺的,禍不是他闖的。他一個被牽扯進去差點丟掉性命的倒黴鬼,他還怕誰不成?
他知道無元子找他幹嘛。本以為隻是有人借了無元子的由頭引他哥帶他出門。卻沒想到騙他出來是真,卻是連由頭都不用。也是,誰聽了無元子的名聲不給他個薄麵?又有誰會覺得一個簡簡單單的案子會牽扯進去一個避世之人?
鄭玉質還真是好奇,這位無元子先生那日在春風樓到底是無意卷了進去,還是有意為之。
這人玄乎。總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畢竟自己進去的時候還給自己算了一卦呢。
“你知道嗎?臨海侯的小侯爺被抓了。”明淨垂著眸子,麵上八風不動。
心裏輕輕歎一口氣。他好像還真是不知道。鄭亭淵把他護的太好了。都說鄭家世子和二公子不和,哪裏不和呢?
“他被抓了?”鄭玉質哼一聲。皺了皺眉。有些不可置信。
“被抓有幾天了。”
“哦。那和我有什麽關係?”鄭玉質攤開手。聊聊道。是他自己作。
“和你沒關係。你就不想知道,和虞國公世子有沒有關係?”明淨靜靜掃他一眼。平靜斯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得像是在說今天秋高氣爽,適合登高。
“和我大哥有什麽關係?”鄭玉質嗤笑一聲。眼角一挑,清淩淩的眼睛勾著一抹淡淡的紅痕,迤邐而上,瀲灩得像一朵三月裏灼然開放的糜豔桃花。
鄭家二公子的這副皮相是真的好看極了的。好看到讓明淨想起了一個人。
“鄭二公子。我想問你個問題。”明淨心思一動。靜若深淵的眼裏,一抹異色浮動,像是一道沉寂在夜裏乍然出現的光。
“你說。”鄭玉質盯著他嬌豔的臉喃喃道。
………………
鄭亭淵坐在賞花亭裏,連喝了三壺茶。賞菊賞得眼睛發綠都沒看到鄭玉質出來的影子。
“這位公子。時辰也不早了。您還是回去吧。”守門的童子,撐著脖子蹲在亭子旁邊。一身“彩衣娛親”的紗不知道什麽時候給脫了。那明晃晃的織錦緞在陽光下仍然繞得人眼暈。
“你家主子要待客到什麽時候?”鄭亭淵抬頭看了看日頭。有些不耐。少說已然一個半時辰了。
“這我哪兒知道?不過我家主子已時過半要用膳,那個時候那公子估計就出來了。”他家主子從不留人吃飯。
“那我還是等等吧。”鄭亭淵客氣笑笑。從馬車上拿了本書來讀。
這一等就等到了夕陽西下。
殘陽染了晚霞千裏,給暮色籠了層輕紗。
“哥哥久等了。”鄭玉質出了山就看到亭裏鄭亭淵一手拿書,端正寧靜地看著書。他竟然就那麽在亭裏枯坐了一下午。
鄭亭淵起了個好名字。淵渟嶽峙,矯矯莊莊。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君子德行。
臨行前,正午前義正言辭打著包票說他家主子不管飯的小童子送了鄭亭淵一根簽。
小孩子害羞。將簽塞進鄭亭淵的手裏就跑。連解都不解一下。“這次是我對不住公子。下次公子要是來,我就請你吃桃花糕。”
鄭玉質心說這位大師裝神棍裝的是極像的。上次見麵他給人算命。這次見麵,他連人家寺廟裏的簽子都有。
鄭亭淵倒是毫不含糊地收了。站起身來,帶著鄭玉質回去。
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門就關了。
“倒是不虧。”鄭亭淵坐在了馬車上才露出一抹笑來。從袖子裏拿出了簽子。
“清風自來,山花自開。上上簽。”鄭玉質難得見大哥開心。掃了眼鄭亭淵手裏的簽,輕輕道。
“簽也會解?”鄭亭淵意外看了眼他。
“總是要什麽都要會一點的。”鄭玉質一哂。“這簽上說兄長無須憂心,擔心的問題自會迎刃而解。”
鄭亭淵聽了便清淺笑了笑,捏了捏鄭玉質的手心,不說話了。
他還以為鄭玉質在哄他開心。
鄭玉質看了眼笑得勉強的鄭亭淵,鼻子卻一酸。
若不是明淨與他說。哥哥卻要獨自承擔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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