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風登時起身，要開門下車。

    趙幻環忙一把拉住他，板著臉：“幹什麽？”

    劉川風抬手一伸：“你沒看到人倒了，我......”

    趙幻環拉了他的領子往下，兩人麵孔一瞬間近在咫尺，劉川風喉結滾動，女人美好的皮膚和紅潤的嘴唇就在眼前。

    她開口，氣息間似有香氣：“那也用不著你啊！你不看看，有人看著的麽！”

    劉川風這會兒有點兒神誌不清，他兩隻眼珠子在那細膩的皮膚上滾動，自己知道不合適，卻又移不開視線。

    做了太久單身狗的悲哀。異性一點點靠近，就會讓生理機能出現不正常的反應。

    可恨罪魁禍首還未有自覺，往他頸間靠來，一邊說：“我就是好奇，那女的誰啊？看著眼熟，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

    就在她說話的當口，鄭子遇已被兩個女人扶進了大樓。

    劉川風急急把她的腦袋從自己這裏撥開，推開車門把她丟了下去：“好了！我要回去了！”

    說完，把車門一拉，馬不停蹄的就跑了。

    趙幻環提著嘴角做出鄙夷的神情：十三點。

    劉川風把車一溜煙的開回住所樓下，摸摸臉，還有點兒發燙。

    他吸了口氣，又吐一口氣，餘光從後視鏡上一收，忙跳下車來，迎向對麵疾步走來的人。

    “沈安安！”

    安安雙頰微紅，眸光瀲灩，焦急得像是要哭的樣子。

    劉川風怔了怔，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沈安安握著手機，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川風安慰道：“別急別急，慢慢說。”

    安安深深吸了口氣，眼睛閉了一下，再睜開時，情緒顯然已平複不少。她搖了搖頭：“沒事。”

    說著就要走。

    劉川風哪裏會相信她？忙把人攔住：“你這就是不把我當好朋友了！說一半藏一半，聽的人要噎死的啊！”

    安安蹙眉瞧了他一眼。

    劉川風摸摸鼻子，道：“這樣吧。我也不白聽你的八卦，我這裏也有個八卦，咱倆換？”

    沈安安剛還覺得心急、愧悔，難過得很。這會兒聽劉川風一臉嚴肅的說“咱倆換”，心頭陰雲跟被人打了一套還我漂漂拳，陰霾不起來。

    “劉組，你還小啊！”

    劉川風“嘿嘿”：“我巨嬰。”

    沈安安扶了扶額頭：“別貧了，我沒心思跟你鬥嘴。”

    劉川風湊過去看看，果然她眼窩子紅紅的，臉頰除了大概因奔跑而起的紅暈外，一圈都煞白煞白的。

    “病了？”

    邊說邊要伸手去碰她額頭。手在半空中停了停，轉了個圈，把自己散下來的碎劉海一撩，動作也還連貫自然。

    安安有些蔫兒：“總覺得沒勁兒，困兮兮的，可能前兩天加班加狠了。”

    兩人住同一樓層，邊說邊往大樓裏走。

    “那你明天早上晚點兒過去，案子已經定下來，下個禮拜簽約，走完程序，這事兒就算了解了。你也不用太操心。”

    安安點頭走著：“剛我是想去機場追我老爸的，他昨天傍晚來的上海，一個小時前的飛機。”

    劉川風眉毛往上提，知道直不隆冬問下去不好，就等沈安安說。

    “也說不上吵架，我就是有點兒事情轉不過彎兒來，暫時不想搭理他。其實我從小就知道我爸脾氣臭，三句話不對就要動手。他老說我像他，我還不承認。現在想想，我好像是挺像他的，臭脾氣。”

    說著話，兩人從電梯裏出來。

    “謝謝啊，聽我說這些廢話。”

    沈安安轉身，衝劉川風笑。

    劉川風愣了一下，擺擺手道：“沒事兒！我這人就愛聽故事。”

    安安點點頭，拿了鑰匙要去開門。

    劉川風忽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安安，我今天有事順道送小趙回去，看見鄭子遇了。”

    他猶豫一下。沈安安現在住在這裏，就可見他們夫妻關係有多惡劣。這句話要再說下去，令他們夫妻關係惡化的可能性極大。

    不過，劉川風覺得，他既然看到了，就該把實話說出來。至於他們夫妻關係的走向，那是他們夫妻該操心的事。他隻是盡一個同事、朋友的責任。

    “我看到他似乎身體不是很好，走路都要有人攙扶。”

    沈安安怔了怔，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點了點頭，和劉川風道謝，又安靜的關門進去。

    劉川風歎了一口氣，從包裏摸出鑰匙，也開門回去。

    安安聽到對麵的門關了，慢慢將門打開，目光矛盾又渙散的垂落在那離她不遠的電梯門上。

    她不否認，她仍關心他。

    沈安安想，他是她認識上海這座城市的一個開關，他在她生命裏無可辯駁的有著一席之地。更何況，他們雖分居，卻還沒有到確鑿離婚的地步。她關心他，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她去看他，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在她說服自己之前，手腳已不受控製，往以前住的小區方向去。

    坐在出租車上，卻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

    沈安安所乘的出租車在離目的地不遠的健身廣場停了下來，四周燈火闌珊，健身廣場周圍音樂轟鳴，大爺大媽們扭著腰，勾肩搭背，隨音樂跳著廣場舞。

    安安按著電話裏的指向，來到籃球場邊上。

    長凳子上，早有人在等著。

    沈安安望著穿著休閑，戴一頂厚厚絨線帽的老人，微低頭，喊了一聲“爸”。

    老人抬起頭來，臉在兩邊燈光照耀下，有些晦明莫定。

    他點了點頭，抬手在身邊拍了拍，示意她坐下。

    安安感到局促、無措。她兩手放在膝蓋上，坐到一邊。

    “我第一回見你的時候，就是在這裏。”

    沈安安視線落在自己膝上的十根手指上：“是。”

    “你那會兒性子很活潑，我看著這個小姑娘一臉朝氣蓬勃，我就想，我兒子真有眼光，不愧是我老鄭家的小子。”

    “可我今天見你，你文靜不少。”

    安安沒戴手套，暴露在空氣中的雙手很快冰冷得刺痛。

    她說：“對不起爸，那天是我太衝動，我沒顧及您的感受，讓您為難了。”

    鄭光大微點了點頭，道：“你肯跟我說這句話，我心裏很高興。可見不光是我兒子沒看走眼，我也沒看走眼。你是個好孩子。”

    沈安安臉上火辣辣的，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行，配不上他這句“好孩子”。

    “我爸他是太緊張我，您別跟他生氣。我知道我不夠好，媽她不喜歡我，很正常。隻是，她再不喜歡我那也沒辦法，我已經長成這樣兒了，我沒法兒按她的要求去長。爸，您今天見我，是想跟我說我和鄭子遇的事兒吧？”

    她兩隻手交握著，期望能從中得到一點溫暖，可是沒用，她的雙腳也發起凍來。

    鄭光大不說話。

    寒冷的空氣在沈安安四周凝滯，她坐不住，冷得身上開始抖起來。

    好一會兒，鄭光大才開口，他說：“子遇進醫院了，你知道麽？”

    她背上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力氣太大，她一時撐不起腰來。

    抓在一塊兒的十指糾纏著，有一瞬間，沈安安覺得自己能把十根手指互相拔起來似的。

    她舔了舔嘴唇，找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

    鄭光大道：“他今天剛出院，一個人在樓上，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安安詫異的抬頭看過去，她以為，他會罵她，會怪她，可他竟是這樣平平淡淡的說一句“要不要是看他”。

    察覺到她的訝異。鄭光大保養極好的臉上掠過一絲疲憊的笑，他說：“你爸今早來見我，跟我說，隻要你們能好，他豁出命去都值，低個頭，算什麽？他說得對。你去看看他，他等著你。”

    沈安安一直忍著不哭，這句話卻令她眼眶急劇變紅，眼淚一下砸到手背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