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上得廳堂入得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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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父出師未捷身先死,也懊惱自己年輕時隻顧自己發泄,未將離婚的事在女兒麵前處理妥當。

    安安把自己關在臥室裏不出來,沈父心虛,也不敢上前拍門板把她揪出來。

    鄭子遇提著大包小包一進門,沈父立刻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上前。

    “安安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小半個小時了。”

    鄭子遇看了沈父一眼,將手裏的熟菜瓜果魚肉放下:“她大約是累了。”

    “嘖!累什麽!”

    沈父把自己想跟女兒促膝長談,卻一屁股撅了茶幾,順便把女兒也撅走了的話一說,長長歎氣:“要不是我總跟她說是她媽不要我們,她現在也不會這樣排斥小蘭。”

    鄭子遇並不清楚沈父跟沈母當年的糾葛,他身為晚輩,也不適合去追究。

    將兩提食材拿進廚房,他說:“時間不早了,有什麽話,等吃完晚飯,我跟安安談談。”

    沈父道:“安安是個強脾氣,誰跟她說都沒用!”

    一邊無可奈何的歎氣,轉身從廚房出去。

    鄭子遇沉凝看著那條活潑鮮跳的魚看了看,開水喉,把魚丟進去。

    他殺魚的動作淩厲、利索,帶著殘酷。眸子看到血腥時出現異色,臉孔是緊繃的。

    沈父在客廳裏看電視,世界杯近在眼前,他是個棋迷,也是半個球迷,提前看起各球隊上一場世界杯時的集錦畫麵。

    沈安安在臥室裏悶了一會兒,聞到陣陣香味,立即猜到是鄭子遇回來。

    開門出來,先聽到客廳裏電視機裏吵鬧的聲音。

    她斜了沙發上的人一眼,沒說話,徑自往廚房間走。

    沈父見到她過去的身影,立即跳起來要喊住沈安安。

    猶豫了一下,握著遙控,複又坐下來。

    雖然不想承認,除了口才,對女兒的說服力上,他那個女婿絕對是要優於他的。

    登生出比養大的小白菜被豬八戒拱了的更深層次的失落感。

    而想到生下小白菜的大白菜現在也被一隻具象化的豬頭三捏著.......沈父看世界杯集錦的勁兒都攢不起來了。

    他調了個頻道,自暴自棄的看起新聞聯播來。

    廚房間裏,新聞聯播開始的聲音十分響亮的傳進來。

    沈安安站在冰箱邊上,看鄭子遇行雲流水的烹炸煎煮。

    “要我幫忙麽?”

    鄭子遇像是不知道她跟她老爸鬧了點兒小矛盾似的,很自然的將一把蔥遞過去:“洗一洗。”

    沈安安“喔”了一聲,接過來,打開水喉,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蔥葉。

    鄭子遇說:“我買魚的時候買了一把蔥,結果在哈爾濱買蔥是沒有一小撮一小撮賣的,整捆賣起。”

    下巴抬了抬:“還有這麽多,明天可以做蔥油餅、蔥油麵,小蔥拌豆腐。”

    沈安安咬著嘴唇笑:“你要變蔥頭麽?”

    鄭子遇道:“笑了。”

    沈安安很快把嘴一閉。

    鄭子遇將煸過的魚盛出來,再度放入蔥薑蒜爆香。

    “安安,爸有心想化解你的心結。”

    沈安安把蔥放到案板上:“我沒有心結。”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魔魘。”

    沈安安看他:“你的魔魘是什麽?”

    鄭子遇顛勺的動作滯了滯。

    沈安安盯著他不動。

    他回頭看她的一瞬間,眸中有令沈安安驀然一抖的東西滑過。脊背上顯而易見的冷意。

    他給人感覺總是溫和、煦暖的,沈安安第一次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戾氣。

    可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也可能隻是她的幻覺。因為太快,快得就像從未發生過。

    待她回神,他已蓋上鍋蓋,開始烹煮醃篤鮮。

    他神情專注,動作流暢而優雅。

    沈安安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卻見鄭子遇將鮮筍、鹹肉等都放進砂鍋中,蓋上蓋子。轉身正麵對向沈安安,眉目低垂。

    沈安安便覺得一瞬間,似有天幕落下來一般,她的整個人都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罩住了。

    “我的魔魘,你想知道?”

    其實她就是順嘴一問,不過他盯著她,沈安安有點兒不好回神,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鄭子遇像是被困住的巨人,要動,卻很難動。

    他嘴唇動了動,像是很艱難的,才說:“我的魔魘,是人性的崩塌與重組。那幾年,我像是一個奔走在荒原裏的乞丐,找不到起點,也找不到終點。”

    一個人的三觀被徹底摧毀,很多時候,這個人也就等於被廢了。所以那麽多抑鬱症患者會被驅使著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是他們不想堅持走下去,而是在從小到大所有認知與以為被一腳踐踏踩爛的世界中,他們無路可走。

    找不到出路,隻有死路。

    以結束來解脫,以死來結束。

    沈安安心窩揪痛。她知他會替她老爸來勸她,才故意問出那樣的話......

    “對不起。”

    鄭子遇隱下眉間針紮般觸痛,他點點頭。

    抬手似要在她腦袋上一碰,又收了回去,他微笑說:“我手髒。”

    沈安安卻一把抓住他剛切過鹹肉跟鮮筍的手掌,往自己腦袋上放。昂著頭,眸子晶亮的看著他:“我沒洗頭。”

    鄭子遇怔了一下。

    沈安安笑:“我辦卡的那家理發店關門了。”

    鄭子遇問:“她看到你了?”

    沈安安臉上的笑有點兒難以為繼。

    她搖了搖頭:“不知道。我跑了。”

    鄭子遇輕聲道:“安安,我希望你活得舒心快樂。”

    “我希望你沒有遺憾。”

    沈安安眼潺潺,她看著他,抱了他那隻胳膊在胸前,虔誠得像是在跟上帝禱告:“我的心願,再替你懷個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平平安安的長大。”

    鄭子遇眸中的光彩幾番變化。

    在沈安安迎頭看上去時,像是彩虹匯聚而成的最後一道白光,驀的亮眼。他一把將人拉過來,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沈安安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她喊了他一聲。

    鄭子遇被動。

    她又喊了他一聲。

    鄭子遇才微微鬆開她,像是秉持著某種莊重的承諾,他眼神堅毅的看著她,薄唇開啟:“我答應,我會讓你如願。”

    沈安安揚唇微笑,伸出雙臂將他抱住。

    沈父孤家寡人,被女兒又戳了一刀,坐在客廳裏屁股底下跟有針紮似的。一分鍾向廚房看幾十次。

    終於沈安安出來,他迫不及待的起身要過去。

    卻見沈安安抱著鄭子遇的胳膊,兩個人親親密密的,一人一盤菜,從廚房往餐廳走。

    沈父再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深刻的覺得,就算他這會兒離家出走,徹夜不歸,這倆人也不會察覺到哪兒不對勁。

    上海菜講究濃油赤醬,紅燒、生煸、煨煮。色香味俱全。

    東北菜,一個字,燉,兩個字,亂燉。

    也有鍋包肉、溜肥腸這樣稍顯精巧的菜,可中心思想還是一個字“燉”。

    吃久了,沈安安也有點兒偏向上海口味來。

    譬如說這個肥腸,她就更愛上海的草頭圈子。軟爛肥糯的肥腸,加上清爽解膩的草頭,簡直絕配。

    隻是東北很少見草頭。有也是被割去喂豬養的,不會有人拿來賣,更不會有人買了吃。

    鄭子遇匠心獨運,沒有草頭,就用薺薺菜代替,焯過水的薺薺菜經過調味,與肥腸搭配,味道不輸草頭。

    沈安安剛在廚房已垂涎三尺,這會兒端到桌上,迫不及待坐下要開動。

    鄭子遇手在她肩上輕輕一碰,轉首喊客廳裏站著不動的沈父。

    “爸,吃飯了。”

    沈安安也起身,看過去。要喊的,別扭之下,略過那個“爸”,隻說:“吃飯了。”

    沈父沒有矯情,關了電視走過來。

    鄭子遇道:“還有幾個菜,我去端過來。”

    沈安安要幫忙。

    鄭子遇道:“燙,你坐著別動,我來。”

    沈安安隻能別扭的跟她老爸大眼瞪小眼。

    沈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子遇做的?”

    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沈安安不吭聲。

    沈父登尷尬。

    他摸了摸酒瓶子,又咂摸出一句話來:“像子遇這樣能賺錢,疼老婆又會幹家務活的男娃兒,不多見了。要不是他有點兒那毛病,安安你就真好眼光了!”

    沈安安登瞧回去:“他哪兒有毛病了?他好得很!他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她嘴上沒把兒,又加上憋了一下午,被她老爸一捅,就跟馬蜂窩一樣,猝不及防“轟”一下就炸了。

    鄭子遇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這句。

    沈父一臉鐵青,瞪著眼不說話。

    鄭子遇把湯放到桌上,微斂了眉峰,扭頭喊她:“沈安安。”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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