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鄭媽媽惡人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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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媽媽甫一進府就兩腳一抹油,先陳宛媞姐妹倆一步溜進了後院。

    她也不顧自己在馬車裏捂出的一身臭汗未幹,直奔洛氏所居的主院去。

    洛氏剛得了兩個繼女已到府中的消息,正好整以暇地靠在羅漢床上,一邊任兩個丫鬟伺候著捏腿揉肩,一邊等著她們來請安。

    鄭媽媽急火火進來,也不通報,話還沒說就先撲在了腳踏前。

    洛氏被小丫鬟捏得舒服,半眯著眼睛有些困覺,冷不防突然見個黑影衝過來,嚇得立刻醒過神。

    “夫人......您可得為老奴做主啊......夫人啊.......”

    鄭媽媽一心隻想著見了洛氏終於可以訴苦,便扯著嗓子哭喪一樣喊起來。

    洛氏以為哪個不長眼的老奴才闖了進來,擰眉豎眼正要發火,低頭往下一看,見是鄭媽媽才斂了火氣,冷聲斥道:“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值當你這樣哭天搶地的沒個分寸!”

    鄭媽媽聽出洛氏話裏的不高興,立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忙用袖子假裝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期期艾艾地道:“夫人啊……倒不是天塌了,也不是地陷了,是大小姐二小姐合起夥來,明著要打夫人您的臉呀!”

    洛氏知道她一向是個咋咋呼呼的性子,並不急著催問,先揮手退了伺候的丫鬟,又捧起羅漢床中間茶幾上的杯子,抿一口清火菊花茶,才終於開口道:“自己尋個凳子坐下吧。好好說說究竟怎麽回事?”

    鄭媽媽幹咽了口唾沫“哎”一聲應了,近旁尋個繡墩兒坐下後,便急不可待地將自己在郃州祖宅受辱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洛氏聽完她說的話,先將她打量了一番,看她隻是形容有些狼狽,臉上身上都不像有傷的樣子,遂有些不相信地道:“她們敢打你?傷在哪?”

    鄭媽媽激動地側著身,反手指向自己的後背,說道:“老奴不敢騙夫人,二小姐指使李氏那個婆子用針狠勁兒紮老奴的後背,少說得有百十針,疼得老奴在床上躺了兩日沒動彈。”

    洛氏喝下半盅菊花茶,沉思著又問道:“背上可還有針眼?”

    鄭媽媽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氣呼呼地道:“這正是二小姐的陰險之處,那針紮得比抽鞭子還疼,但又不流血不破皮不留疤,過了這些日早就看不出被紮過的痕跡了。”

    洛氏還要細問時,外間忽有人掀起紗簾進來,甜甜糯糯地喊了一聲:“娘~”

    鄭媽媽聽著聲就知道是三小姐陳宛嬌來了,急忙從繡墩上站起身,向進門處看去。

    陳宛嬌梳著分肖垂髻的發式,穿著一件雲素紗裁製的長裙,頸上佩著岫玉桃花瓔珞長流蘇項圈,腕上戴著白銀纏絲雙扣鐲,仔細看,還有那金絲纏珍珠的耳墜子,鎦銀的喜鵲珠花,無一不顯示著洛氏對她的嬌養與寵愛。

    “嬌兒快過來!”

    一見她,洛氏方才還冷冽的臉色刹那間回春,招著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跟著一起進來的王媽媽和兩個丫鬟自覺地侍立一旁,為她們母女倆打扇扇風。

    陳宛嬌原本正待在房裏習字,是洛氏使了王媽媽喚她過來的,為的自然是與陳宛媞姐妹倆的見麵。

    鄭媽媽一待陳宛嬌在羅漢床的竹涼席上坐穩,就趕緊蹲福行禮。

    陳宛嬌覷著她滿頭滿臉的大汗、皺皺巴巴的衣裳和已有些散亂的頭發,開口問道:“鄭媽媽這是怎麽了?怎弄得這般邋遢?”

    說著又像是聞到了汗味,用帕子掩住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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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鄭媽媽被當眾這般嫌棄,老臉霎時一紅,手忙腳亂地抬起袖子擦臉。

    為洛氏打著扇的王媽媽見狀,討好地去把香爐搬到陳婉嬌的腳邊來。

    洛氏輕歎了口氣,為鄭媽媽解釋道:“方才你進來的時候,還正說著呢,數日前我讓她去祖宅接陳宛媞姐妹倆進京,沒成想今日揣了天大的委屈回來,一下馬車就火燒火燎似的來見我,還沒顧得上梳洗。”

    陳宛嬌聽她話裏有內情,側過半個身子問道:“鄭媽媽在祖宅受了委屈?誰敢欺負鄭媽媽?”

    洛氏懶得多費口舌,抬眼向鄭媽媽示意道:“你說。”

    鄭媽媽又熱又渴,嘴唇上幹得起了層皮,她抿抿嘴,忍著口幹舌燥又將之前對洛氏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陳婉嬌聽到她說陳宛姝與陳宛媞同聲一氣時,驚訝道:“她們倆和好了?”

    鄭媽媽強調道:“肯定是和好了,讓李婆子使針紮老奴,就是二小姐想的主意。”

    相對於陳宛嬌的不可置信,洛氏對兩個繼女和好之事的感受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道:“這些年,她們姐妹倆的感情雖然冷淡,但也不至於交惡。之前陳宛姝都一直聽你的話,無論陳宛媞如何示好都愛搭不理。如今,你和陳宛姝已經鬧掰,她自然會趁機將她拉攏過去。”

    洛氏說的“鬧掰”是指年初還在郃州時,陳宛嬌故意騙陳宛姝,進京後要將她許配出去的事。

    陳宛嬌嘟著嘴辯解道:“我還以為,陳宛姝頂多向爹爹鬧一場,不願意進京,哪知道她竟然轉頭跟陳宛媞串通到一起去了。”

    說完她又氣呼呼地嘟囔道:“要是早知道陳宛姝那個慫包不敢鬧,我就不那麽說了。”

    洛氏安慰她道:“罷了,不就是一個陳宛姝嘛,她們姐妹倆就算和好了又如何,我就不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們還能蹦出我的手心。”

    聽著她自信的語氣,陳宛嬌立刻安心無比,抬著下巴神氣地道:“就是。有娘在,不怕他們能翻出什麽花來。”

    她們娘倆說話的功夫鄭媽媽又揩掉一臉的汗,她心裏著急想讓洛氏為她出氣,忍不住插嘴提醒道:“夫人……老奴這……”

    洛氏還未開口,陳宛嬌已先打斷了她道:“鄭媽媽放心,你在祖宅裏受的委屈,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說著又轉向洛氏,有些興奮地道:“娘,不如我們就借著這件事,好好給她們一個下馬威如何?省得她們在祖宅裏無法無天慣了,到了咱這兒還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用她說,洛氏也正有此意,但她所想的比陳宛姝又多一些。

    在她一直以來的印象裏,陳宛媞和陳宛姝姐妹倆,一個性情冷淡不愛說話,事事逆來順受,從不會反抗。而另一個雖有些孤僻乖戾,但這些年被陳宛嬌牽著鼻子走,懦弱無能,沒有主見,也成不了氣候。

    可就是這樣兩個人,在明知鄭媽媽是她的心腹老仆,又是奉了她和陳沂生之命的情況下,竟然一反常態,膽大包天地對其動用私刑。

    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傻子都能看得明白 ,她們這樣做是明晃晃地挑戰她身為陳家主母的威嚴,還往她臉上打了一個響亮亮的耳光。

    退一步說,就算陳宛姝是個草包,不會想那麽多。可陳宛媞心思通透,身邊又有一個知事通理的李媽媽,不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而且,這件事的時機似乎也很微妙。

    偏偏在兩姐妹和好之後,又偏偏是在她們要進京的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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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想,她們姐妹倆針紮鄭媽媽的用意就值得深思了……

    是向她宣戰?還是準備報複這些年在祖宅裏所受的冷落?

    洛氏心中千頭萬緒,麵上卻不顯露,一手搭在小幾上,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麵。

    陳宛嬌見她半天不說話,抓著她的手撒起嬌來:“娘~你說!到底行不行啊?”

    洛氏回過神來,斂下心緒,語氣裏滿是寵溺地應道:“行,行……”

    她話裏又不忘替女兒賣個人情:“知道你心疼鄭媽媽受了委屈,這事兒就依你說的,必得好好為她出這口氣。”

    鄭媽媽趕緊躬身謝道:“老奴謝謝夫人,謝謝小姐。”

    話雖撂下了,但要怎麽做還真是個問題。

    繼母難為,這四個字在高門大戶裏,又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哪家的主母若是傳出了有苛待繼子繼女的事,必要落一個刻薄刁蠻,容不下人的惡名。

    洛氏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要顧及一雙兒女。畢竟她的名聲好壞,多多少少會影響他們將來的前程和姻緣。

    這些年,陳宛媞姐妹倆一直住在祖宅,洛氏與她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雖沒有博得一個將繼女視如己出的好名聲,但也小心翼翼,不敢落人話柄。

    就拿這次她們倆進京,為她們提前準備居處來說,陳府後院本就不大,除了她和陳沂生住著的這座主院外,隻剩兩邊各有一院,分別住著她的一雙兒女。

    女兒陳宛嬌死活不願意擠在主院,而兒子陳琪睿下學回來讀書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兩個偏院都不能讓。

    洛氏沒辦法,這才和陳沂生商量,把主意打到了後宅西南角的青竹院裏。

    其實就算不是因為騰不出院子,洛氏私心裏也是很樂意把兩個繼女丟到青竹院裏的,離著主院遠遠的,省得她們以後終日在陳沂生眼皮底下晃悠。

    住處上委屈了些,洛氏便不得不在陳設用具上下功夫,為了不讓人說她苛待繼女,她咬咬牙開了自己的小庫,把嫁妝裏的一些體麵東西都送到了青竹院。

    再說回這次的事,眼下她們倆剛剛進京,洛氏身為繼母,若是想要拿著鄭媽媽的事做筏子,給她們點顏色瞧瞧,終還是要有所顧忌。

    洛氏心下思忖,這事若想辦成,首要一件,就是不能由她自己出麵,必得要捅到陳沂生麵前,讓他來判定是非,親自懲戒才行。

    再一件,告狀要有確確鑿鑿的證據,有了證據才好說話,陳沂生又不傻,空口白牙講得再好聽,他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可這證據……

    “你確定你背上一個針眼都沒了?”洛氏盯著鄭媽媽又問了一遍道。

    鄭媽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皺著臉道:“昨天在客棧投宿的時候,老奴就已讓小丫頭看過了,不說一個針眼兒都沒了,就算有幾個,也得細看才能瞧得出來。”

    “沒有針眼可不好辦……”洛氏蹙起眉尖自語道。

    陳宛嬌聞言疑惑地問:“這是為什麽?”

    洛氏簡單向她解釋:“針眼就是證據,沒有針眼怎麽能證明她們倆用針紮了鄭媽媽。”

    陳宛嬌點點頭表示明白,一雙黑眼珠滴溜溜轉了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鄭媽媽。

    洛氏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問道:“怎麽,你有什麽辦法?”

    陳宛嬌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豫著道:“辦法倒是有……就是可能要苦了鄭媽媽……”

    洛氏說看。”

    陳宛嬌得了允許,語氣有些無所謂地道:“既然針眼沒有了,那再紮一遍不就好了~”

    “啊?”鄭媽媽一聽,嚇得打了個冷戰,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不知道那針紮得有多疼,老奴挨過一頓之後,看見針尖針頭就兩腿打顫啊。”

    陳宛嬌見她不:“鄭媽媽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唄。要我說,既然沒證據,那這次就忍一忍,別跟陳宛媞她們計較了。”

    鄭媽媽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嘬著嘴噤了聲,心底裏對她這麽直通通說話難免有些不舒服。

    洛氏打圓場道:“嬌兒胡鬧,就算再紮一遍,新紮的針眼一眼就能看出來,也是不能當做證據的。”

    鄭媽媽附和道:“是啊是啊,針眼愈合得快,老奴返京在路上都走了四天,再深的針眼也不明顯了。”

    可除了這個,陳宛嬌也想不出辦法來了。

    她跺了跺腳踏,不耐煩地道:“這不行,那不行,那要怎麽辦才行?!”

    洛氏也犯愁,這會兒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恐怕是小看了陳宛姝了。

    即便是她,估計一時也難想出這種用針紮人,又疼又不留痕跡的陰損招數。

    “夫人。”

    一直沒說話的王媽媽忽然走出來福了福。

    “老奴倒是有個小辦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麽辦法?媽媽快說!”

    陳宛嬌替洛氏道。

    和鄭媽媽相比,王媽媽一開口就透著沉穩,她應了聲“是”,不緊不慢地道:“咱們闔府上下都知道,鄭媽媽這次到祖宅接人,不隻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更重要的是還得了老爺的囑托。所以,不管大小姐和二小姐出於什麽原因,隻要她動了鄭媽媽一根手指頭,那就是傷了老爺和夫人的臉麵。

    老奴以為,鄭媽媽是挨了巴掌還是被打了棍子,或是紮了針都不重要,隻要她身上有被打過的傷疤或是於痕就足夠了。”

    洛氏對她的分析很滿意,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覺得,具體該怎麽做?”

    王媽媽隨即充滿歉意地看了看鄭媽媽,答道:“還是要委屈鄭媽媽受苦,在她背上擰上一些青紫的於痕才行,也不用太多,足夠作為證據便可。等到兩廂對質之時,鄭媽媽隻要揪住老爺的臉麵問題不放,就不怕老爺不動氣。”

    洛氏邊聽她說話邊表示讚同地點著頭,“那就照你說的這麽辦。”

    鄭媽媽剛躲過了再被針紮的一場虛驚,卻沒想到還是躲不過受疼。

    她囁嚅著兩片嘴唇,想要拒絕,但見洛氏最後拍了板,隻好把話咽回了肚子。

    這事說定之後,洛氏心頭一鬆,懶懶往身後的大靠枕上倚了倚,問道:“什麽時辰了?”

    一個小丫鬟小跑著出去又回來,報道:“回夫人,剛到酉時。”

    “唔……”洛氏捂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道:“老爺也該散班了。”

    她吩咐道:“鄭媽媽趕緊去準備準備吧,讓王媽媽幫你。另外再讓人去青竹院說一聲,先不必來請安,等半個時辰後直接讓她們來用晚飯。”

    兩位媽媽領命退下,留她們母女倆再說說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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