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探望傷者這個主意是米爾斯提出來的，老懷特當然覺得很不高興，不過礙於麵子，他還是同意了。

    不過自家兒子現在的慘狀老懷特當然不想讓人看見，再加上經曆了這種事情的人大多本來也不願意見人，老懷特當然更不可能讓米爾斯去見自己的兒子。所幸除了小懷特以外，這一次一起被找到的還有另外幾個受害者，其中有兩個甚至找不到親人也無法核查身份。老懷特出於領主的義務也特地征了一個院子給他們住，雖然他們到現在也隻能半死不活地躺著。

    老懷特派來的美貌的侍女在前麵把他們領到了那幾人住著的地方。侍女給他們開門的時候，德西婭察覺到她臉色越來越白，下巴也稍微有些發抖。她甚至在拉開門的時候閉著眼睛看向旁邊，不敢看門裏麵。

    非常顯然，她見過那些受害者的樣子，並且被嚇壞了。

    “大人們……請進。”她的上下牙相碰的時候有些哆嗦，仿佛克製自己站到這個門邊上，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布爾文也注意到了侍女的樣子不太對勁，他抬頭看看對此無動於衷的米爾斯，終於沒忍住稍微拉了他一下：“米爾斯，讓德西婭回去吧？”

    米爾斯稍微頓了一下，沒能領會布爾文這麽說的意圖。不過德西婭顯然猜到了，她稍微搖了搖頭：“我沒關係，我能承受得住。”

    米爾斯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布爾文為什麽要那麽說，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然後幹巴巴地補了一句：“放心吧，這種程度不會是大陸上最惡劣的家夥的。德西婭的話，她是遲早要一個人去黑暗森林的人，放心好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布爾文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對米爾斯在關心別人方麵莫名其妙的遲鈍感覺難以言喻的憋屈。以前姑且隻是覺得他身邊大多都是自己或者娜歐米那種性格，不需要多體貼，現在看來，米爾斯根本就沒有這根神經。

    不過做過充足的心理準備之後，房間裏場麵的血腥程度看起來其實比布爾文預計中要好接受很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米爾斯發作起來不管不顧的時候——比如像是在馬戲團那一次——情況直觀看上去會現在這個還要糟糕不少。在跟著米爾斯這麽多年之後，布爾文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人——比如旁邊雖然看起來很鎮定、不過咽口水的頻率增加了不少的德西婭。

    等門重新被關上之後，米爾斯原本撐得非常端正的儀態頓時萎靡了一點。德西婭幾乎能用肉眼看出來他臉上出現的病容。米爾斯拄著他那根幾乎和身高相當的武器，向前走了兩步，在靠近床鋪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稍微鬆了口氣，也並不去檢查那躺在床上的兩個沒有了臉皮的人。上方的燃燒著的蠟燭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以至於稍微晃動的時候，德西婭幾乎有一種他的影子在跳動的錯覺。

    “娜歐米，檢查一下吧。”米爾斯單手托著頭，半閉起眼睛，另一隻手在椅背上扣了一下，“我想知道，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麽。”

    米爾斯剛毅開口，他的影子就猛地晃了起來，隨即那影子如同泥淖一樣，開始上下起伏，漆黑的人影慢慢從影子之中爬了出來，然後在空氣中褪去了漆黑的外層，露出顯眼的紅色的衣服來。

    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娜歐米現身的過程，德西婭看得有點發愣。過了好一會兒，她一回頭發現米爾斯正在看著自己，於是稍微解釋了一句：“我以為你一直說的‘影子’是個比喻。”

    娜歐米正好走到受害者們的邊上，聽到這一句一下子回過頭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德西婭，你真可愛。”

    米爾斯稍微彎了彎嘴角，然後隨口解釋道：“娜歐米是個很可靠的同伴，正確地說，殺手，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加擅長判斷傷勢的來源——刑訊或者是別的什麽手段，沒有人比她更加熟悉那些東西。”米爾斯對自己這種坐享其成的態度毫無內疚感，“她不完全算是人類，是棲息在影子裏的，字麵上的意思，影子裏麵。”

    “影子裏麵？”德西婭抬頭看著娜歐米，紅色的衣服如此顯眼，以至於很難把她和殺手那種職業聯係在一起。當然，假如大多數人、包括她的目標都這麽覺得的話，這種顯眼反而就變成了一種很好的隱蔽，“我沒有在書裏看過這種能力。影子裏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呢？是一個不同的空間還是……”

    “那是我們的秘密，德西婭小姐，就算是你或者米爾斯，我也不能告訴你們。”說兩句話的空檔，娜歐米居然已經回到了他們旁邊，德西婭稍微有點驚訝，遠遠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人，除了看到一團血肉模糊的麵部沒有看出別的。大概是為了緩解麵部劇烈的疼痛，他們一直通過藥物在進行睡眠，到現在也沒有醒來。因為眼皮被割去了，所以有人放了黑色的某種東西覆蓋住了眼睛的位置，為他們遮住光線，也讓這麽遠遠看過去並不那麽觸目驚心。

    “這麽快？”不隻是德西婭，米爾斯也很意外地看著娜歐米，“有結果了？有魔法的痕跡麽？”

    “很奇怪的是，完全沒有。”娜歐米把兩條小腿放進了米爾斯的影子裏，就像坐在台階上一樣在影子邊緣的地上坐下了，“我原來也以為是某個拙劣的魔法師試圖用這種東西來作為某種魔法的材料，不過我們想錯了，那裏沒有魔法的痕跡。刀口的話看起來切得很熟練。切過去的傷口也很平滑，是一整塊兒切掉的。換句話說，凶手大概就隻是想要那張臉皮而已。傷口還很新鮮，確實是昨天晚上新造成的傷。”

    米爾斯用手背捂住嘴，稍微咳嗽了兩聲，然後平複了一下呼吸：“那麽，假如不是為了研究魔法，收集這麽多臉皮，能有什麽用？”

    “從通常意義上來考慮的話沒有，不過不那麽正常的用處，我能想到兩個。”這回接話的是布爾文，“我剛才閑著等你們交涉的時候，去問了懷特子爵家裏侍女對小懷特的印象，她們對小懷特最明顯的印象就是他長得很英俊。同樣的，我也打聽了那幾個已經找到父母親人的受害者，得到的共同點也主要是這一條，是年輕英俊的男人，而且都是身材瘦削的類型。”

    “你是說，毀容。”德西婭輕聲給他下了一個結論，“有人專門抓住了這個類型的男人，並且把他們毀容了？”

    “不，不一定是這個類型。”米爾斯插了一句，“假如說受害者都是強健有力的男人，那凶手很可能是專門挑了這個類型。但是受害者全都不健壯的話，更加有可能是因為凶手本人力量有限，隻能抓住這樣的獵物。”

    “確實是這樣。”布爾文衝著米爾斯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而我想到的另一個用途是，被完整割下來的臉，可以欣賞——雖然我很想說可以做成麵具出售，不過大家都知道那個難度有多大。更何況其中還有小懷特的臉，要是拿出去賣肯定會被認出來，凶手不可能無腦到這個程度。所以這些臉的用處大概也就隻有，處理好了固定起來，然後留給凶手自己欣賞。”

    德西婭察覺到一直努力壓抑著的反胃感變得強烈了很多——好像自從遇到米爾斯之後，她就一直在經曆一些書上沒有記錄過的事情。

    “很有價值的猜測，不過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情……”米爾斯話沒能說完，停下來又咳嗽了兩聲。這回娜歐米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地皺起了眉毛：“米爾斯，你這一回似乎比以前透支魔法力的症狀都要嚴重，我第一次看你這麽久一點都沒恢複。我覺得我們應該立刻強行離開這個鎮，米爾斯，你需要回到海邊，回去怒濤之城。”

    “我沒事。”米爾斯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的話，“雖然恢複得比平時慢，不過我對自己的情況有數，這一次有芙拉幫忙，應該不是特別嚴重的情況，別擔心。對了，我剛剛說到哪裏了？嗯，我好奇另外一件事情，他們現在的精神狀況到底混亂到什麽程度？是精神類魔法擾亂的麽？”

    娜歐米好不容易把擔憂的目光從米爾斯臉上移開，聽到這個問題頓了一下，稍微抿了抿嘴，似乎很困惑：“沒有魔法跡，這整件事情似乎和魔法的關係並不大。不過說實話，我沒有看出他們的精神混亂……當然，確實是受了很大刺激，但是精神本身並沒有錯亂的跡象。他們是有神智在的，雖然可能行為反常，但是沒有瘋。”

    “那就是說，裝的。”米爾斯似乎毫不意外，“在凶手那裏裝作精神失常很好理解，大概是為了免於像另外有兩個一樣，被真的捅碎腦子。不過出來了依然裝作精神失常，這就很奇怪了。他們到底經曆了些什麽以至於他們都寧願裝瘋賣傻，都不願意哭訴一點點呢？”

    “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布爾文輕聲回答，“不管怎麽樣，昨天一天之內凶手扔出了八個受害者，就是一種行動。凶手一定是有原因和目的的，我們可以等對方下一步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錯誤……我居然……在寫到第二章之後依然在標注章節號為1-xx

    _(:3ゝ∠)_，想打自己……

    這是補上這周中間欠的，明天周日慣例不更新_(:3ゝ∠)_，大家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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