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小妖女(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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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日上三竿,身邊已經沒有那個人守護在旁。撐起身子往地上看,玄空的地鋪也已經收了起來,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掀開被子,踩著鞋子整理好略顯淩亂的衣裳,抱著被子往外走。
正好與喂雞的裏正媳婦打了個照麵。
頭係花頭巾的女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笑道:“喲,妹子你可算醒了啊。聽你夫君說,你身子骨不好,昨晚還受涼暈倒了,怎麽不多休息會?”
寧寧正要打招呼,就被對方口中那聲夫君給嚇到了。
她傻愣愣地重複了一遍:“夫君?”
你說誰?
她什麽時候成親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公子,你來得正好,我剛跟你夫人說起你呢。你們聊,你們聊,我不打擾你們了啊。”
裏正媳婦嘿嘿笑了起來,路過寧寧的時候露出個促狹的眼神,擠眉弄眼一番喜滋滋地離開了。
“……”寧寧木著臉看對方一番動作,轉頭看向玄空的時候,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你跟他們說什麽了?我難道不是睡了一個早上,而是睡了幾天?”
為什麽一覺醒來天都變了!她記得昨天她自稱是兄妹而不是夫妻的吧。
聽這話,前佛子大人忍不住耳尖發熱,尷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神微微閃爍。
有些心虛。
他醒來的時候,天色未亮,睜開眼就看到對方那張嫵媚的小臉,睡著的時候,眉眼似乎柔和了許多,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
兩人都是衣衫齊整,偏就他的手不知何時跑到了人家姑娘的臉上,觸感柔軟滑膩,似乎是感覺到手感不錯,還順勢輕輕捏了兩把。
嚇得前佛子大人一下子收回了手。
腦海裏頓時浮現出夢中男女曖昧交纏的畫麵,猶記得夢著夢著,他迷迷糊糊地切換了男方的視角。低頭一看,那床上女子的臉,早已換成了他格外熟悉的、精致嫵媚的異域女子的模樣,他下意識地一個動作引來女子誘人的低吟,臉頰泛紅含嗔帶怒地向他投來一瞥:
“輕點啊,夫君……”
恰在此時,寧寧似乎感覺臉上癢癢地不舒服,捉住他的大手,順勢在他手心撓了兩下。玄空隻感覺心跳驟然加快,整張臉轟地一下就燒紅了,眼神慌亂地不行。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怎怎怎、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嚶,活春宮害苦我……
蹲在水井邊打水搓洗褲子的玄空苦兮兮地抱怨,碎碎念的聲音把早起幹活的裏正媳婦嚇了一跳。女人揉了揉眼睛,這才認出蹲著的黑影是誰,疑惑道:“是……沈公子啊,您起來的真早。”
她走近兩步,認出他盆裏洗的東西,心裏納悶沒事一大早洗什麽褲子,隨口道:“沈公子,真巧啊,你也洗褲子?我正要給我家當家的……”
話說到一半,裏正媳婦忽然意識到什麽,緩緩眨了眨眼睛。話說,她要洗衣服那是因為昨晚他們夫妻兩個來了幾場愛的嘿嘿嘿,可這沈公子怎麽……
她看了看滿眼尷尬的玄空,又看了看他和寧寧住的那間屋子,腦中靈光一閃!
……哦,明白了。
敢情不是兄妹,而是情哥哥和情妹妹啊。就說呢,哪有兄妹姓氏不同的,原來如此。
嘖嘖,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自覺想通其中關鍵的裏正媳婦暗搓搓笑了起來,輕咳一聲對玄空道:“您忙,您忙,我不打擾您了,這衣服過會兒再洗也一樣。”
說完,趕緊興奮地跑回屋和自家相公分享八卦。
徒留辯解無能的玄空無語凝噎:“……”
這不解釋,對方腦洞能開到天邊,解釋了,自己的處境隻會更尷尬。
那還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吧。
但說是這樣說,一回來就看到寧寧就著“夫君”的問題質問他,一向自認坦蕩的前佛子大人還是難免感覺到心虛,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麵對上她的眼神。
完全沒料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神展開,寧寧看著對方明顯心虛就是死活不張嘴的德性,也是沒辦法,嘖了一聲,隨他去了。
反正以玄空的品性也做不出對她不利的事情。
裏正一家熱情地留了他們兩個吃了午飯,吃完飯,寧寧一頭霧水地拿著裏正媳婦塞給她的紅豆湯走了。
“她為什麽要給我紅豆湯?”
騎馬在路上,寧寧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倒是玄空像是想到了什麽,臉頰一熱,摸了摸鼻子:“……沒事。”
沒事?寧寧狐疑地打量著他的神情,這種語氣……很可疑啊。
難道這人真的背著她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總覺得一覺醒來,裏正一家比昨晚還要熱情。
阿三道:主人,你想知道嗎?阿三知道啊。
“不用。”寧寧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我隻想從玄空口中聽到答案,讓你揭開謎底就沒意思了,我不問你別開口。”那是夫妻間的情趣,阿三跑來瞎摻和個什麽勁?
阿三雖然不解,但也沒有提出異議,老老實實地當一枚隱形的玉佩。
抱著這樣的疑惑,二人快馬加鞭一路趕往京城。
*
要說玄空和寧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也許這次他不是魂體的關係,寧寧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言行舉止間無形中變得親密起來。寧寧再三追問小漁村那一晚她睡過去之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玄空把嘴巴閉緊,一個字都不肯對她說。
天色一晚,他們就到了京城。
他們二人都是當世絕頂高手,進皇宮當然不會選擇光明正大覲見皇帝,而是趁著夜黑風高,身形如鬼魅似的直接摸進了皇宮。
黑色的匾額,飛霜殿三個金色的大字寫的蒼勁有力。漆紅雕花大門大敞四開,清冷的月光伴著柔和的晚風進入大殿,殿內燭火搖曳,看不出是否有人在內。
這真的是皇帝的寢宮?
寧寧心頭閃過一絲疑慮,與玄空對視一眼,都提高了警惕。
偌大的宮殿裏,清冷無比,一眼就能看到帷幔落下的巨大龍床,這萬一要是有人刺殺皇帝,如此顯眼的目標簡直不要太好找。
巧的是,不止她一個這麽想。
寧寧前腳剛落地,就聽到耳邊一聲呼嘯,下一秒閃爍著寒光的兵器迎麵刺來。交手不過三個回合,她就察覺出襲擊之人的身手不像是皇家暗衛——哪有暗衛招招陰險毒辣還不由分說就下死手的?
就算是個犯人也得抓住之後問個清楚再處決吧。
意識到不對勁,寧寧幹脆利落地用銀針封住三個黑衣人的命脈,把人往角落裏一扔,拍拍手和玄空一起走進殿內。
玄空當先一把掀開簾帳,臉上毫無意外之色,搖了搖頭:“沒有人。”
寧寧嘴角微微一勾:“你不是說小……陛下見過你,把麵罩摘了,說不定陛下看到你就願意出來了。”
說著,有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房梁:“我們又不是壞人,陛下不必害怕我們。”
上方忽然傳出一道緊促的呼吸,昭示著那人的緊張,寧寧笑意更加深了些。
玄空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如她所說除去蒙麵巾,目光準確地落在房梁上某一處,溫聲道:“陛下,高處危險,快下來吧,我等二人有要事稟告陛下。”
“咦,我記得你,你不是玄……啊、啊啊啊啊——!”
寧寧正仰著頭好奇一點武功都不懂的小皇帝是怎麽爬到三尺多高的房梁上的,這時安靜的大殿內突然冒出一個有些弱氣、語氣聽起來十足驚恐的變了調的少年音。
在玄空和寧寧眼中,黑黝黝的大殿上方突然出現一道明黃色的影子,先是劇烈地抖了一下,緊接著二話不說直直墜落下來。
寧寧走到那團明黃色下方,想著萬一真是皇帝,自己也好出手擋一下,免得真把人摔了個好歹。
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半空中掉落下來的那團明黃色物體。
手上微微一重。
寧寧低下頭,對上一雙驚慌著睜大的深褐色眼睛。
……公主抱成就達成√
隻慢了一步的玄空:“……”
前佛子大人看著一步之遙的兩人,緩緩收回手,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
小皇帝有些不安地動了動,顯然也是意識到目前的姿勢不對勁,尤其是當他一抬頭發現接住自己的是個嬌豔嫵媚的少女,後宮空虛的小少年一下子臉紅了。
寧寧一邊表情淡定一邊很迅速地幫懷裏的少年站穩在地上,順便向沉默的和尚飄過去一個無辜的小眼神。
她真不是故意的呀,隻是順手,順手而已。玄空大師悲天憫人心胸寬廣,一定能理解的哦?
玄空大師表示不想理解並向你砸了一本佛經:“……”
玄空轉向臉紅紅的小少年,一本正經道:“陛下,在下有要事與您商議。”
說教什麽時候都可以,沒必要當著外人的麵。
還不知道自己一瞬間成了“內人”的寧寧姑娘點了點頭,完全沒將玄空眼底那點細微的不悅放在心上,對著小皇帝道:“您好,冒昧前來,驚擾到陛下了,還請陛下恕罪。”
臉上的表情又溫和又真誠,唇邊還掛著微微的笑意,一舉一動都有著渾然天成的優雅氣度。
比起行為肆意的江湖女子,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顯然更符合小皇帝的審美,小皇帝見到她非常具有欺騙性的表演,略帶蒼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還對著寧寧微微抿唇一笑。
寧寧清了清嗓子,壓下嘴角得意的弧度。
不就是麵見皇帝嗎?宮廷禮儀滿級的寧寧姑娘表示根本不是事兒!
這會倒是玄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難掩驚訝。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西域小妖女嗎?
在寧寧扶著小皇帝坐上軟塌之後,兩個人你一眼我一語地聊起皇家圈子的種種,玄空就徹底插不上話了。
玄空忍了忍,沒忍住,還是提醒道:“武帝寶庫……”
說好的是來談正事的呢?姑娘你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夜探皇宮就隻和小皇帝嘮嗑一晚上,人幹事?!
再想想這個時間點,想想她嫻熟至極的公主抱,再想想之前她聽他念佛經昏昏欲睡,卻和同齡的少年談天說地,雖然心知以這個姑娘的性子決計不肯留在皇宮收束縛,但自己就這麽傻fufu地站著跟侍從一樣……
玄空的臉色又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但抬眼就看到相談甚歡的兩人統一用控訴的眼神望向他,此舉成功讓涵養極好的玄空黑了臉。
他嘴角抽了抽,幹巴巴地道:“我們是來談正事的……談完之後你們在聊。”
接收到少女委屈的眼神,前佛子大人堅持了三秒,還是沒出息的妥協了。
聽這話,寧寧給了他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寵溺(?)眼神,這才終於對小皇帝說起平等王的事,武帝寶庫的事……
小皇帝的臉色漸漸糾結起來,他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臉色茫然:“武帝寶庫……?朕從未聽說過皇室有這等秘藏。”
說著他看向沉默不語的玄空:“這真的是平等王說的嗎?”
乍然聽聞皇帝也不知情的玄空愣了一下,他天生記憶極佳,不甚回憶就向小皇帝點了點頭,道:“不錯,從他言語中透露的信息來看,想要借此機會掌握江湖人士是其目的之一,搜刮武帝寶庫中的金銀珠寶為己用是為其二。陛下,平等王此人野心勃勃,要是讓他獲得武帝寶庫的財寶,恐會對社稷江山不利!”
說著他將當日在春風樓所聽到的挑挑揀揀複述了一遍,當然金銀珠寶什麽的,平等王並沒有提過,但誰讓玄空前世見過呢?一個手握兵權的王爺,處心積慮收攏江湖人士和大批財寶,任誰看都會覺得他圖謀不軌。
小皇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當即嚴肅了起來。
要說他雖然不是多麽睿智的明君,但一貫以來對自家親戚還是相當寬容的,否則也不會放任自家親戚坐擁兵馬大權。
但,脾氣再怎麽好,他始終是皇帝,該有的政治敏銳度還是有的。鑒於如今他年紀尚幼,後宮空虛亦無皇嗣,平等王要是真把皇帝幹掉了,成功上位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方才還靦腆的、柔軟的微笑著的小皇帝想通了其中關鍵,一瞬間端正臉色拿出皇帝的威儀,望向寧寧二人:“想來寧姐姐和玄空大師深夜趕來,一定不會僅僅是告訴朕平等王意圖犯上作亂這麽簡單。若二位有事相求,在朕能力範圍內盡可以滿足你們。爾等放心,朕為天子,言出必行!”
寧寧和玄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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