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蘇青沒覺得多疲憊，結果一覺睡了一整天。

    然後終於考完試，她就徹底放飛，各種嗨了嗎？才沒有，她第二天就接著去書院上課了。

    蘇青不是唯一做出此種選擇的一個，所有白鷺書院參加縣試的學子，都在第二天出現在教室。孟老夫子看到之後並不意外，課後把她們叫了進去，讓她們默寫下自己寫的文章和詩。

    雖然她們是分別被叫進去的，但出來時候臉色有喜有憂，後麵的人看了不由更擔心了。

    輪到蘇青時，孟老夫子細細看過那幾頁紙，看了半天，歎了口氣。

    蘇青叫這聲歎息，嚇得心都一顫。

    孟老夫子道：“寫得不錯，破題犀利，論證環環相扣，收束也有力，是你往日的水準。”

    這番好評並不能讓她放鬆，蘇青懸著一顆心，等後頭的但是。

    果然，孟老夫子轉了口，“但是，咱們這位謝縣令是位最欣賞文采的地道文人，你這兩篇文章固然行文工整、論述精妙，中榜是沒問題，但恐怕投不了謝縣令的好。”

    孟老夫子放下蘇青的文章，很為她遺憾，“太吃虧了。”

    蘇青倒沒難過，反而勸孟老夫子，“謝縣令的喜好，咱們之前就知道的。我一時半會提高不了文采，謝縣令任期還有兩年，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就算我等得，下一位縣令什麽喜好，也是個未知數。俗話說，食得鹹魚抵得渴。我既是等不得，去考了，就該承受這後果。”

    孟老夫子不說話，隻是搖頭。

    蘇青拿起那幾頁紙，仔細疊好，“您也知道，文采這種東西，是最讓人沒辦法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把五千年的文章詩詞全部倒背如流，到我下筆時，該沒文采，還是沒文采。就算多堆疊了一些辭藻，化用了一些典故，該打動不了人心，還是打動不了人心。”

    孟老夫子長聲一歎，“也罷，倒讓你安慰我了。”

    蘇青笑笑。

    孟老夫子重整精神，說道：“你既然能想開，也是好的。縣試隻是第一步，名次沒那麽重要，中榜就行，以後一道道考試，有的是機會讓你遇到欣賞你的考官。”

    蘇青抱拳一禮，“承先生吉言了。”

    回去之後，他們幾個並沒有交流，一來不算太熟，二來已成定局，也沒什麽好再糾結的。蘇青和秦煙倒是相互看過文章，兩人是經久的交情，無須見外。

    秦煙直言道：“會上榜，但名次不會太好看。”

    蘇青點頭，認同道：“我也一個看法。你的也不愁上榜，而且名次肯定不低。”

    隨後二人就把這次縣試丟在腦後，按部就班上起課來。

    在書院上學，就好像天然有種入得深山，不知日月的感覺。反正那天蘇青在教室臨著字，外麵一陣鞭炮聲響，然後楊之煥跑過來，興衝衝喊：“蘇青，你考中啦。”蘇青是有點懵的。

    蘇青轉過頭，有點茫然看向秦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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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煙倒是早有準備，淡定放下毛筆，解下袖子，道了聲恭喜。

    被楊之煥落在後頭的大部隊這才趕上來，一堆人嘰嘰喳喳，有道喜的，有報信的。

    “蘇青上榜了。”

    “秦煙也中了，還是第三呢。”

    “好厲害，怪不得人家一起玩呢。”

    “蘇青是多少來著，我沒記住。”

    楊之煥耳尖聽到，忙回道：“第三十九名，我記得真真的。”說完，還很開心向蘇青邀功。

    有一個不合群的聲音道：“這個數確實不好記。嘖嘖，跟人家秦煙差得有點遠啊。說起來平時考試，也是考前後名的。這一到真格兒的，就現原形了啊。”

    不等蘇青反應，楊之煥就懟了回去，“看把你能耐的，你倒是考一個啊。”楊之煥認出是誰，諷刺道，“我當是誰，考十次落榜十次的陳十落啊，怎麽著，這回該叫你陳十一了吧？”

    陳十落漲紅了臉，“我怎麽樣，還輪不到一個連百家姓都背不全的蠢材說嘴。”

    楊之煥瞪圓了眼，就要上去揍人。蘇青按住楊之煥肩膀，越步上前，“我想，作為一次就考過縣試的我，也不需要名落孫山十一次的陳兄說嘴。你說是嗎，陳兄？”

    所有人一齊去看陳十落。陳十落看看平靜有禮的蘇青，又看看被蘇青護在身後的楊之煥，那家夥還在得意地衝他做鬼臉，再看看圍在一旁的同學們或鄙夷，或看笑話的臉。

    陳十落臉紅紅白白，幾次張嘴，又幾次閉上，終於艱難道：“你說的是。”

    最後一個字出口，陳十落突然覺得一陣心灰意冷，他沒再說什麽，神情灰敗地轉身走了。

    像是感覺到什麽，所有人都漸漸安靜下來。

    楊之煥不滿地小聲嘟囔，“什麽啊，好像咱們欺負他一樣，明明是他先嘴欠好不好……”

    因為被這件事掃了興，人群慢慢散去。

    蘇青有一點兔死狐悲，“算了，都不容易。”

    楊之煥小聲切了一聲。

    蘇青數落他，“你也是，罵人不揭短，你倒好，專撿人家痛處戳。”

    秦煙從書箱裏取出紅紙，包了些散錢，“我倒覺得楊之煥沒錯，點醒了也好。”她把包好的紅包分成兩堆，遞給蘇青一半，“人嘛，總該有自知之明，不然為難的隻會是自己。”

    楊之煥很開心，悄悄朝秦煙比了個大拇指。

    蘇青下意識接過，歎道：“也是。”一上手，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幹嘛？給我錢幹什麽？”

    秦煙一向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一個淺笑，“散喜錢，縣衙報喜的人肯定還在外頭等著呢。”

    從聽到消息到現在，縣試中榜一事終於有了實感。蘇青握住紅包，像個乖乖表現了一年，終於在生日得到期待已久的禮物的小朋友一樣，滿足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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