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縣試中了榜，那麽按慣例，是要去拜見縣令的。

    蘇青名次靠後，這事兒當然輪不到出頭。早有名次靠前，又為人活絡的同科學子，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就主動約齊了所有中榜學子，約好了翌日一齊上門，去拜訪本縣的謝縣令。

    臨回家前，秦煙難得有點不確定，“明日登門，需要備禮嗎？”

    蘇青斟酌道：“這次登門，是五十位中榜者相約一起去，空手不好看，禮重了又紮眼。”

    秦煙點頭，“的確，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就算為他自己的清名，謝縣令恐怕也不會收重禮。”

    蘇青給出建議，“依我看，就備些日常走禮的東西就行。文房四寶之類的，也合乎咱們身份。如果你有心親近，日後再備禮，獨自去拜見謝縣令即可。明天，最好還是不要出這個頭。”

    秦煙是一點即通的性子，了然道：“你說的是。同行的這些人裏，咱們大都不認識。萬一有起了壞心思的，給咱們扣上一頂賄賂考官的帽子。不管咱們會否被奪去功名，名聲都會壞了。”

    蘇青讚成道：“是啊，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索性一開始就杜絕這種可能。”

    秦煙思量之後道：“也罷，索性我也隻隨大流，去拜訪一下謝縣令就是，也不獨自拜訪了。其實後頭就要去紹州府考試了，謝縣令這邊，也沒必要過多經營關係。”

    兩人商定之後，各自回家。

    文房四寶這些東西，家裏是常備的，蘇青沒再去買，隻挑了一副好些的，找個禮盒包了起來。

    東西才包好，蘇青就聽到有人敲門。

    老實說，蘇青都有些煩了。蘇家住的這一片，大多是普通百姓，不是那種全是讀書人的地方。也因此，難得有個考中縣試的，左鄰右舍都過來湊熱鬧。一開始被誇很開心，蘇青一直笑眯眯。

    這個李大娘說：“老早就看出蘇家丫頭是個讀書胚子，我看準的，果然沒錯！”

    那個趙大爺說：“做得好，給你們家祖宗長光了！”

    然後就變味了。

    有借輔導資料的，“你這書考完沒用了吧？借你石頭弟弟看看唄，也讓他過兩年給我掙個誥命。別看他成績不好，腦子機靈著呢，就缺個人給他點醒，要不你給他順道補個課？”

    有介紹對象的，“別說嬸不疼你，後街豆腐坊的小兒子，人才好，家底厚，就缺個知書達理的媳婦。我一聽就笑了，可不是天定的姻緣？青青啊，一進門就當少奶奶，機會難得，你可得抓緊啊。”

    這都什麽跟什麽？

    那石頭隻比她小一歲，是街坊裏有名的小傻子，成天拖著管清鼻涕，在街上跑來跑去，連六七歲的小孩子都不帶他玩。這親娘得有多厚的濾鏡，才說得出他兒子很機靈的話？還有那豆腐坊小兒子，長相就是個普通人，腿還半瘸。足有五個兄弟，分一間小破豆腐坊，哪家少奶奶有這麽寒酸？

    她是左臉寫著好糊弄，右臉寫著好欺負，是不是？

    &nb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蘇青露出標準的微笑，挨個兒回過去，“李大娘您過獎了。趙大爺說得對，我回頭就給我爹燒紙上香，告訴列祖列宗這個好消息。不好意思，這些書我還要用，借不了，回頭我還要參加府試，沒時間給人補課。嬸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近期沒有成親的打算。”

    終於把這些人打發走，蘇青才得了會兒清淨。

    怎麽一會兒功夫，又來人了？

    蘇青一邊心煩想著，怎麽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打發走，一邊取下門栓，猛地一拉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來湊熱鬧的鄰居，而是久未曾蒙麵的母親王氏。

    一時之間，兩邊都沒開口。

    兩年未見，王氏的日子過得顯然比之前要好。麵容白淨，顯得年輕多了。手上的繭子都消失了，保養得脂白如玉。穿得是綢緞衣服，首飾隻帶了兩三樣，低調貴氣，一看就是個富家太太。

    這兩年，王氏和蘇青一直未曾謀麵。

    過年的時候，王氏的丈夫李老板曾下帖子，邀請她一道吃年夜飯。不過蘇青找借口拒絕了。過年是一家人團圓的日子，蘇青一個外人，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而王氏也沒有過多挽留。

    一開始蘇青還暗搓搓想過，她一定要考中，讓王氏也嚐嚐後悔的滋味。後來日子久了，就沒再這麽想了。一來挺幼稚的，二來王氏對於她來說，隻是個稍微熟了一點，就不再聯係的陌生人。

    她沒那麽長的氣性。

    那些不相幹的左鄰右舍都招待了，這好歹是親生母親，沒道理往外頭趕。

    這麽一想，蘇青就先開了口，寒暄道：“時長沒見了，您氣色看著還好？”

    或許這話起錯了頭，蘇青話音一落，王氏就掉下淚來，她低頭擦掉，“是娘對不起你。”

    蘇青反省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這話是太生分了。招待了半下午客人，蘇青是真的說順嘴了。不過王氏顯然不這麽想，隻當女兒是在怨她。

    蘇青想了想，勸了一句，“各得其所，也沒什麽。”

    王氏擦掉眼淚，重又堅強起來，“本來我是沒臉上門的，不過你李叔說了，你接下來要去紹州府考府試了，一路盤纏打點都不會少。雖然咱們兩家關係有些疏遠，但既然你有這份前程，家裏又有這個錢，就不必讓你受苦，看人冷臉。”說著，王氏取下挎在臂上的包袱，遞給蘇青。

    蘇青往後退了一步，“這不太合適。”

    王氏手停在半空，半晌道：“你有這份戒心，也是好的。”

    蘇青轉開眼，沒有說話。

    王氏又道：“不過你也不用想太多，尋常商戶資助貧寒學子，一直都有。這些資助多半落空，少數考中的，富商也知道分寸，不會挾恩求報，畢竟一邊是官，一邊是民，隻求個庇護罷了。”

    蘇青沉默了一會兒，意有所指，“其實這種事，陌生人間沒牽扯，反倒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婆娑的淺水炸彈，謝謝喵要吃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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