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這天，是個陰天。

    天氣陰沉沉的，風有些大，卷著葉子上下飛舞。一條長長的車隊橫在路邊。車隊前頭坐人，後頭拉著貨物。隊伍首尾中段，都有護衛騎著馬來回巡邏。人高馬壯，很給人安全感。

    車隊旁邊，是送行的親人。

    一家家三五聚在一起，有孩子遠行，父母細細叮嚀的，有夫妻話別，相擁嗚咽的。

    秦煙家是秦母來送行的，站在稍遠的一株柳樹下。

    秦母握著秦煙的手，哀哀欲絕，早哭成一個淚人了。雖然這對母女這兩年關係有些僵持，不過現在秦煙表情到底緩和了一些，主動拿著帕子，給秦母拭淚，低聲安慰著什麽。

    蘇青獨自靠在車窗旁，看著送行人，就算平時一個人慣了，這時候也難免有幾分孤家寡人之感。

    突然，蘇青聽到有個人喊她的名字，抬頭一看，竟然是楊之煥。

    楊之煥這兩年一直沒長起來，小小一隻，腦袋不時消失在人群，又在下一個地方冒出來。他一邊艱難地擠過來，一邊還用力揮著手，發現蘇青看過來後，手揮得更快了，一臉傻白甜地笑。

    蘇青心中一暖，不由笑了，跳下馬車，迎了上去，“你怎麽來了？”

    楊之煥嘿嘿笑著，“給你送行啊。”

    蘇青一算時間點，挑眉道：“逃課了吧，不怕孟老夫子罰你？”

    楊之煥打了個哆嗦，“怕啊，怎麽不怕，不過我轉念一想，”楊之煥故意停頓一下，露出很臭屁的表情，“你就兩三個朋友，萬一我都不來，你一個送行的都沒有，回頭哭鼻子了怎麽辦？”

    蘇青佯瞪了他一眼，“你哭我都不會哭的，好嗎？”

    兩人鬧了一會兒，日頭漸漸出來，車隊要出發了，送行的人開始揮別，人群漸漸散了。

    楊之煥抓緊時間，叮囑道：“去了好好考，以你的實力，隻要正常發揮肯定沒問題。在外頭一切不方便，你要多注意食物清水。除了秦煙，其他人來套近乎，你要多個心眼，別著了道。”

    蘇青看著楊之煥，沒說話。

    楊之煥急了，在蘇青眼前揮揮手，“幹嘛呢，怎麽不說話了？這些都是要緊事，你記住沒？”

    蘇青按下楊之煥的手，“我沒事，都記下了。就是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有點畫風不符。”

    楊之煥穩重的樣子一下子沒了，有點臉紅，炸毛的樣子很有幾分色厲內荏，“喂喂，不要小瞧人啦。我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偶爾也是很可靠的好嗎？”

    蘇青忍笑說了聲好。

    說話間，領隊旗子升起來了，蘇青道：“車隊要出發了，你回去吧，小心別叫先生抓個正著。”

    左看右看，楊之煥就是不走。被蘇青催急了，楊之煥就說：“我又不急，反正逃都逃了，一頓罰肯定少不了，回去認罰就是。”反正是要等她先走。

    蘇青無奈笑笑，返身走回馬車，踩上腳凳，登上馬車，鑽進車廂裏，深青色的車簾在身後放下。

    楊之煥突然出聲，“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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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蘇青撩起車簾，頭探出窗口，疑惑道：“怎麽了，還有事嗎？”

    楊之煥孤零零站在原地，像隻被主人丟掉的小狗，小聲道：“如果你考中了，還會再回來嗎？”

    蘇青沒聽清，“你說什麽？”

    楊之煥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揮著手，大聲喊道：“祝你一路順風，紅榜高中。”

    蘇青笑起來，也揮手道：“謝謝。”

    不一會兒，秦煙也回來了。車隊行進起來，楊之煥的身影越變越小，漸漸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中。

    車隊一開始走的是官道，黃土鋪就，石子坑窪基本沒有。雖然馬車難免顛簸，但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不過在車上看書是不可能了，蘇青和秦煙枯坐無聊，秦煙拿出一套棋盤，提議打雙陸。

    雙陸有一點像大富翁，就是丟骰子，丟出幾，就行進幾步，最後一方棋子全部到達終點為勝。

    不過兩者也有很不一樣的地方，譬如大富翁一人執一棋子，而雙陸是各執黑白棋子十五。這些多棋子，中間調度運籌，很需要一些心算功底。此外，一手擲骰子的好技巧也必不可缺。

    蘇青玩這個不太拿手，不過有一點，她運氣很好。

    秦煙玩這個是個中好手，不管是心算調度，還是擲骰技巧，都算數一數二了。但蘇青常常是隨便一丟，中間不知道怎麽玩的，就先到終點了。

    秦煙把棋盤一推，揉著眉心，“不玩了，不玩了，跟你這種運氣逆天的人玩，真是氣死個人。”

    蘇青笑眯眯的，收著棋子，“喏，我沒強迫你啊，是你自己提出玩雙陸的。”

    秦煙瞪了蘇青一眼。

    是的，秦煙這姑娘就屬於屢敗屢戰，百折不撓那種。她堅信運氣是一時的，實力才是永恒的。早晚有一天蘇青的好運氣會耗光，那時候她就讓蘇青看看，什麽才是雙陸的真正高手。

    可惜這一天一直沒有到來，秦煙深以為憾。

    棋盤收起來，兩人就互相出對子考，也算跟複習考試沾點邊。

    這回就是蘇青被血虐了。常常秦煙出一個對子，蘇青常常冥思苦想半天，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瞅瞅地，左手擺弄會兒衣帶，右手繞會兒辮稍，半天糾結下來，才終於憋出一個下聯。

    然後蘇青開心出一個對子，沒且喝口水，享受一下出題人的悠閑，欣賞一下答題人的苦悶，秦煙就對出下聯了，對得又快又好。是的，這姑娘不但才華橫溢，還是倚馬可待那種。

    幾副對子下來，蘇青眼都直了。

    蘇青可憐兮兮道：“咱們換個東西玩吧，好不好？”

    秦煙靠在引枕上，搖著一把美人團扇，義正言辭拒絕，“考試要寫詩的，這既然是你的弱項，咱們就該多練練，這是為你好。你自己也知道的，對不對？”

    蘇青隻好忍痛點頭。

    趕了一天路，連飯也是在馬車上解決的，終於到第一個休息點，蘇青是連滾帶爬，逃下馬車。

    秦煙在後頭忍著笑，提著兩人隨身的小包袱，也跟著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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