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心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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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費盡心思進洛家門,卻落得這般下場。”武彥卿讓獄卒搬了把椅子,示意阮氏坐。

    阮氏很快控製住了情緒,她施施然坐下,又是優雅的大家閨秀樣子,說:“能得大名鼎鼎的武大人一聲歎,小女子也算是不虛此行。”

    “你自然當得。借著外甥周歲向喝多了的姐夫自薦枕席,還事先謀劃引人撞破,引來的人也講究,既有洛家能做主的老夫人,又有洛府世交的幾位老夫人做見證。你故事編的也好,演的也好,自薦枕席倒成了洛硯借酒逞凶,最後隻能以貴妾身份把你抬進家門。”

    “若是生做男子,阮小姐之謀劃,或可助你揚名天下。”

    “隻可惜,洛硯當日並未醉透,發生過什麽還是記得。他光風霽月謙謙君子,為了你的名聲迎你進門,心裏卻隻有他的妻子,你的嫡姐,因此對你冰冷至極,五年來不曾踏進你房門一步。”

    “哈哈哈哈。”阮氏掩嘴而笑,“武大人莫不是說笑,他心裏隻有我姐姐?他洛硯可不止我一個妾室。”

    “那不過是如你一般無二罷了。”古井無波,理所當然,武彥卿話音未落,阮氏忍不住一聲冷哼。

    “這是洛硯說的?還是我的好姐姐說的?”

    “有何差別?連你的貼身侍女也招供說是你因愛生妒意欲謀害主母嫡子。你在洛府五年,過得如同活死人,便也要你姐姐經曆喪子之痛來報複。你覺得她的兒子死得太輕鬆不夠解氣,便用這樣的方式想讓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日漸消瘦受盡折磨而死,她卻毫無辦法。”

    “洛硯此人,愚蠢又薄情,我的好姐姐更是個毒婦,他們生的孩子倒是挺可愛,可惜生來就是肮髒的。”仿佛為了給自己的話增加底氣,阮氏抬頭環顧在場三人,丘亦雲和她對視,心中讚歎武彥卿對人心的把控。

    在阮氏心裏,她所為皆是理所應當,她認為一切錯在洛硯夫妻,所以她才驕傲地不發一言。武彥卿恰恰利用這一點,把她說成了一個求而不得的卑劣妒婦,果然引來她的反駁。

    “洛硯和我乃是同科進士,當年他高中探花,才名滿京城,他的孩子未來也將是國之棟梁。”武彥卿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阮氏身上,給人一種他因為阮氏的話生氣了的感覺。但丘亦雲敢肯定,他的心情隻會比之前好,絕不會差。

    阮氏果然被他為洛硯辯護之詞激怒,她畢竟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慣犯,不過一個後宅女子,在這樣的情境下,被擊破心防是早晚的事。

    “笑話!這世道真是顛倒黑白!你枉稱青天,竟是非不分。當初我為何要向他自薦枕席,還不是我那個好姐姐逼的。嫡庶之分,從小她便欺我辱我,我忍到她出嫁,以為終於解脫了,嫁個平常人家我就可以擺脫那個吃人的地方了。”

    “可就因為她歸寧時洛硯和我說了幾句客套話,她便覺得我有心勾引她的丈夫,又惦記上了我。她兒子的周歲宴上,她本是設計我和陳家那個浪蕩子私通,被我提前知曉了計劃才沒有得逞。她不給我活路,那我便搭上一輩子也不讓她好過。我不過偷梁換柱讓私通的人變成了她的丈夫而已,洛硯要麵子,雖然什麽都沒發生,他還是讓我進了洛家門。”

    “我假意對洛硯情深才做了傻事,本也哄住了他,還以為自己有了和她鬥的資本。沒想到她買通阮府下人在我飲食中下毒,我被抬進洛府的當夜毒發,她稱我身患惡疾,名為養病,實則將我幽禁。若不是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命大,五年前我就死了。可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也壞了身子。自此受不得寒吹不得風,甚至無法再生育,病病歪歪苟延殘喘。”

    “無人懷疑她,無人關心我,你說洛硯癡情,可笑。當初定了我要進洛府給他作妾,他就曾與我私會,說會照顧我,結果呢,一聽說我身患惡疾就棄我如敝履。”

    丘亦雲忍不住合了合雙眼,好把腦子裏那些記憶甩出去。睜開眼正對上丘亦風擔憂的目光,她輕搖了搖頭,揚起一點嘴角。

    “成王敗寇,我隻恨我心軟,沒有直接殺掉他們一家四口。”

    “不,幸好你沒殺。若你所言為真,為了一個惡人髒了自己的手害了無辜幼童,哪怕你僥幸活下去,也必將永遠遭到良心的譴責。不值。”丘亦雲看向她,誠摯而平和,帶著無奈的悲憫。

    刑房裏一片靜默,阮氏身上拒人千裏之外的孤傲漸漸退去,仿佛刺蝟露出柔軟的內裏,她低聲問道:“那兩個孩子……怎麽樣了?”

    “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我原本是打算讓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去,再讓她身陷噩夢瘋癲而死的。”

    “現在你還有挽回的機會。你還沒真正害死人。”此刻,丘亦雲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阮氏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不一樣的未來。

    武彥卿從旁佐證:“依大乾律,並未對兩個孩子造成真正的傷亡,你不會麵臨太重的刑罰。但你行大衍教邪術卻是死罪,若你能提供有用的線索,或可將功折罪免去一死。”

    阮氏聞言猛地抬頭,驚問:“大衍教?我的那個玉盒?”

    丘亦雲點頭確認。她本以為看阮氏的態度,要問到盒子的事怕是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武彥卿如此厲害,短短時間就讓阮氏說出了心裏話,不然他們問玉盒的來處她怕是會充耳不聞。

    “我並不知曉那玉盒是大衍教之物。”

    武彥卿繼續問:“你從何處得來?”

    “那是有一次我去城郊上香,路上救了一個受傷的婦人,那婦人所贈。”

    “是何情形,細細說來。”

    “大概是兩個月前,我去城郊白鶴觀上香,路上遇到一個婦人,那婦人乘坐的馬車驚了馬,馬車疾奔導致她和仆人走散,車夫被甩下車斷了腿,她也在車廂內撞傷了頭,流血不止。當時我便替她簡單止血包紮,又帶著她和她的車夫找到了她的仆人,她把那玉盒作為謝禮贈送給我。”

    “她說玉盒是她從臨虛宮求來的,每日一炷香,三日後向玉盒許願,必能實現。”

    丘亦風丘亦雲對視一眼,第一反應竟有些想笑,這大衍教的餘孽竟然還打著他們臨虛宮的旗號行事。可想到這幫賊子敗壞臨虛宮聲名,又笑不出來了。

    “我將信將疑。但我當時無人可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就將玉盒供奉了三天,然後我許了一個願。”

    “你許願讓你姐姐生病。”武彥卿肯定的說。

    “大人料事如神,佩服。確實,當天她就生病了。那時我還不是很相信,隻以為是巧合,又許了幾個小願望,果真一一實現了,這讓我看到了報仇的希望。”

    “於是我有了報複的計劃,我向玉盒祈求讓她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兩個孩子去死。我沒想到玉盒竟然會和我對話,它教我一刀致命不夠痛,教我讓我的仇人一步步深陷絕望之中的辦法。後來我就照玉盒的指示,尋了個機會讓兩位小公子觸到了玉盒,然後把玉盒埋在花園裏。從此他們就夜夜夢遊至花園,眼看著精神一日差過一日。”

    “那贈你玉盒的婦人和她的仆從,身上有什麽標誌嗎?你還記得些什麽?”丘亦雲問道。

    阮氏搖了搖頭:“說實話,當玉盒顯露出神奇之處後,當日的情景我回憶過無數次,不過確實沒什麽特別。但是婦人的長相我記得很清楚,若給我紙筆,我能畫出來。”

    “備紙筆。”武彥卿立刻吩咐獄卒,獄卒抬來書桌紙筆,他又親自撥亮了油燈。

    “多謝大人。”阮氏頷首行禮,內心的謝意真摯了起來。

    她這短短二十一年人生,收到的善意很少,沒想到如今下了大獄,反而收到了一些真心的關懷。莫名的她就有了信念,對未來有了一絲憧憬,她突然意識到,她的一生還可以很長,若能脫離阮家和洛府的牢籠,她或許也還能做一些想做的事。

    丘亦雲和哥哥一起從大理寺離開的時候,她還在想阮氏之事。個中情形自然還有待武彥卿進一步查驗,但是她自問也有幾分相人之能,她相信阮氏所言。她想,若是最後查明她和大衍教確實沒有關聯,隻是被蠱惑利用,她可以幫她一把。

    “恐怕那凶魂將殺人的過程拉得這般長,就是為了引我們關注。”丘亦風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

    收斂心神,丘亦雲點了點頭,說:“剛才我就在想,康王殿下一事也是如此。那蠱蟲入體,瞬間便可絞殺殿下。可下蠱者沒有,直到哥哥施法壓住蠱蟲,那蠱蟲甚至沒有反抗,這拖延之態,如出一轍不是嗎?”

    “一直待到你回京,我們兄妹都在,下蠱之人才臨死反撲。”

    “他們的目標,或許是我。”丘亦雲語氣平靜,仿佛說的那個被盯上的人不是自己,“奇怪的是,他們應該知道,這樣的術法並不能真正傷到我,為何還要來送死?”

    “他們為何要知道傷不到你?你在外不就是個打卦算命畫符的小姑娘嗎?”丘亦風一夾馬腹,兩人催動馬兒向鎮國公府行去。

    “哥哥,你這麽說也有些道理,但我總覺得不對。”丘亦雲搖搖頭,“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待武大人追查了那婦人的事再說。”

    “以後出門必須帶劍,亂七八糟的人請你出手不要去管,知道嗎?”丘亦風擺出兄長的架子,一本正經教訓道。

    “是,兄長大人。”丘亦雲裝模作樣的配合,話鋒一轉說:“要不我回臨虛宮住一段時間。”

    臨虛宮外邪莫侵,確實頂頂安全,丘亦風“好”字都到了嘴邊上,硬生生憋了回去。無他,妹妹若是去了臨虛宮,還怎麽和未來妹婿培養感情。

    “你去了臨虛宮,要是我去了外麵,歹人混進府怎麽辦?”

    丘亦雲想說鎮國公府鎮宅辟邪之物不少,不會輕易被人混進來,可想到那是大衍教,謹慎起見,也點了點頭。

    兄妹們剛回府還未進門,門房就來報嘉宜縣主到訪。

    作者有話要說:  秦二表示很不開心,今天沒有出現,隻有未來大舅子一個人想他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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