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西市卦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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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國都樞城,鍾靈毓秀之地,能人異士匯聚於此,四海奇珍流通於此。如今大乾與南衡劃江而治,江南土地富饒,然大乾商貿更為開放且兵強馬壯,雖位置居於北麵,相比占地利之便的南衡國都建鄴卻也不遑多讓。
數十年和平,南衡貴族耽於享樂,大多失了銳氣,固守南方,安逸得很。而大乾的皇帝陛下麵上和平,然登位以來勵精圖治,大膽啟用如秦戍等年輕將領,征服北方遊牧部族鐵弗,鐵蹄錚錚,對南衡日漸虎視。
商人趨利,敏銳非常,北乾強大,商事更甚,尤其近日南衡使團到達樞城,更是帶來了無數熱鬧。丘亦雲一年多未回京,這會在街邊支著卦攤隻感覺這大街上比一年前擁擠了許多。
丘亦雲覺得自己作男裝打扮隻要不瞎都看得出來她是女的,豪門貴族間走動那副打扮倒是無妨,反正她這人特立獨行慣了,男裝也不是為了隱藏身份,不過圖個方便。可在大街上擺攤算卦,那麽穿就不合適了。她無事之時常來擺攤,給人算卦驅邪,稱得上熟門熟路。梳道髻,一身灰道袍,臉上做些遮掩就出門了。
臉塗黃了一些,眉飛入鬢,唇色淺淡,一副不好親近的雲遊女道士形象。她在西市外隨便找了個空地支攤,也不掛旗,小桌上一把蓍草放著,自己也不急著招攬客人,眼睛光盯著西市看熱鬧。
樞城分東西兩市,東市易糧食、牲畜、藥材及農具等農事相關物品,西市則豐富許多,從絹布絲綢、書墨琴棋、珍玩擺設,到天竺佛器、南衡美女、鐵弗皮草,應有盡有。貨物雲集,人流自然也是不息,熱鬧也多,丘亦雲看兩婦人砍價看的開心,都沒注意到攤前來了一個客人。
來人見她看得投入根本沒發現自己,無奈隻好用手裏折扇敲了敲卦桌。丘亦雲聞聲轉回頭來,瞅一眼來人便說:“一日隻算三卦,看心情收卦金,要算嗎?”
來人鬢邊看得出輕微易容痕跡,隻作尋常商賈打扮,不見豪富之色,身上卻沾著南衡禦墨上品辛安墨的香味。身後兩個隨從手上俱是常年開弓射箭留下的老繭,雙目精光四溢,一看便知軍伍出身武藝非凡。這客人的身份不難猜,她不欲浪費今日第一卦,想一言嚇退對方。
“算,道長請。”對方似乎毫不在意她冷冰冰的態度,仍是客氣。
“公子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在下頗有家資,想必還是付得起道長卦資。”
“堂堂南衡七皇子,這話倒也沒說錯。不過吧,我說了看心情收就是看心情收,要你一座南徐城如何?”丘亦雲心情變得不那麽美妙,也懶得和他你來我往滿口假話,直接點破了他的身份。南徐是南衡向北的屏障,不僅是商貿重鎮,更是兵家要地。
南衡七皇子越齊出使北乾正大光明,不過是跑來街上玩玩,被點破身份也不尷尬著惱,仍是好脾氣的樣子答道:“南徐城自然不能相讓。越某不過是好奇北乾道術,想開開眼界罷了,道長不必如此戒備。”
“沒什麽戒備不戒備的,隻是不想給你算卦。”丘亦雲心想反正對方也不知道她身份,囂張任性一點又如何。就算知道了,她一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無官無爵的後宅女子,也不怕他拿來扯上兩國邦交說事。
“敢問道長,為何?”越齊不愧是南衡下一任皇帝的熱門人選,城府之深,似乎不露情緒。
“我這人懶得很,怕麻煩。算得準了你纏著我滿天下找我算卦可不好。算得不準吧,你當場就要找我麻煩。惹不起惹不起。”說話間來了一個弓腰駝背的老婦人,丘亦雲抓住時機立刻趕人,“我有客人了,越公子勞煩讓個位置。”
越齊失笑,他就算繼續坐著這女道士看來也不會給他算卦,隻好站起身來給老婦人讓位置。
對上老婦人丘亦雲態度就好多了,柔聲問道:“老人家您要算什麽?”
“我兒子久病,我實在沒有錢再給他治了,孫女想出嫁換彩禮錢給她爹繼續治病,媒婆說對方是好人家,可我老太婆擔心啊,怕人家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就想給孫女合個八字,看看人家有沒有騙我老太婆。”
丘亦雲從對方不停顫動的手裏接過兩張生辰八字箋子,無須掐算,這種入門級的演算她一眼就看了個透。可對上老人家擔憂又期盼的目光,她還是放嚴肅神情,裝模作樣一通掐算,好一會才說:“否極泰來逢凶化吉之相,佳偶天成,這兩個八字一結合,兩人都將青雲直上,一掃過往頹勢。”
老婦人激動起來,緊緊抓著丘亦雲遞還的兩張箋子喜極而泣。丘亦雲看得到她身上逐漸淡去的病氣,他們一家人的運勢都在轉好,她剛才的掐算並不全是裝的,有一會確實給老人的孫女算了一卦,石中隱玉的命格,風雨坎坷終將遠去,肯奮發,福氣都在後頭。
她沒把這些都說出來,隻是誇讚老人家的孫女月兒孝順。她收了老人竹筐裏兩把豌豆作為卦金,然後就把重新有了神采的老人送走了。
老婦人一走,在旁邊圍觀全程的越齊又坐了下來,說:“越某不問大事,隻想請道長算一卦歸程,可否?越某當幾時南歸為宜?”
“事辦完便是歸期,何須再算。”
越齊看著她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是不是想問家裏十兄弟爭家產,排行第七的兒子爭不爭得到?”丘亦雲不好當眾奉送他一對大白眼,轉過頭懶得看他。
越齊聞言撫掌大笑,半晌才停:“今日雖然沒有算上卦,但越某不虛此行。傳言果然不可信,丘小姐灑脫風趣,越某平生僅見。”
丘亦雲立刻揮手製止他再說什麽,蓍草抓起來放袖袋,起身就走。起先還不知道自己被識破身份,但這人非纏著要她算卦,她就猜到對方有備而來,早就知道她是誰。真是無聊,累得很,丘亦雲心想,真是好好算個卦都不讓。
一路回到家,門房來報秦將軍到訪。說起來她真的佩服,秦戍動不動上門,若是誰家有宴請,隻要她去,基本也少不了他秦二的身影。
南衡七皇子帶使團到訪,這段時間京城巡防外鬆內緊,秦戍作為大內侍衛統領,總管禁宮守衛,自然也比平時更忙。
可就是這種時候,這人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值或者抽空,隔兩天也總要來鎮國公府求見一遭。丘亦雲不是很理解,她也從來不見,但是丘亦風隻要在,就會讓人進門,美其名曰同僚溝通感情。
隨著秦戍動作頻頻,有關的議論也更甚。有說秦戍鬼迷心竅的,有說好草插牛糞的,有說丘亦雲使了術法迷惑秦戍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回沒人說鎮國公府造謠了,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之前她一般是讓人客客氣氣把秦二公子請走的,可今天遇到越齊,心情不好,秦戍來撞槍口她想都沒想就去見了。因為算得上是熟客,秦戍說來找大公子,下人直接把人請到了花廳。丘亦雲還沒進花廳,就見到了人。
秦戍站在廊下觀花,身姿挺拔,他少見的穿了一身月白,平日裏的冷肅之氣仿佛都收了起來,整個人都變得溫和柔軟。丘亦雲看了精心打扮的京城第一美男,壞心情不知不覺就沒了,在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臉色就由白轉成了自然紅潤。
正要笑,迎麵撞上了秦戍的目光,丘亦雲的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臉上。
“三小姐,多日不見。”秦戍主動招呼,看到丘亦雲臉上的易容,說,“此類改變膚色的藥物不宜多用,三小姐不妨以白紗覆麵。”
“多謝提醒。”丘亦雲已經把跑過來找麻煩的初衷完全忘了,美色誤人,古人誠不欺也。
秦戍不是話多的人,這會兩人隔著一截回廊,俱都沉默下來。丘亦雲也不好此時離開,她雖然隨性,但是貴族出身的教養讓她沒法無緣無故做不出失禮的事,於是她隻好走過去請秦戍進花廳坐。
婢女上了茶,兩人對坐,丘亦雲想想決定還是敲打敲打美男子:“秦將軍近日頻頻來找家兄,可是有要緊事。”
秦戍點頭:“確實有要緊事,事關終身,娶親的大事。”
丘亦雲茶沒咽下去,差點一口噴出來……要是換了別人她一定要接著調侃幾句,可秦戍這麽直愣愣看著他說這話,她真的半個字都不敢接。造孽,她守寡近五年清淨得很,這趟一回京竟然莫名其妙就禍害了這麽一個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
生硬地轉開話題,丘亦雲說起在西市遇到越齊的事。秦戍也不急著多表心意,她說什麽他就接什麽,她說起越齊,他就說到近日對越齊的觀察。
“此人若繼位,南衡將一改頹靡,或成心腹大患。”
丘亦雲點頭,說:“我傷未好全,算不得國運,哥哥倒是在問仙台占過兩次,卻都得不出卦象,隻能以後再說。”
秦戍目色轉深,月白衣袍帶來的柔和之氣瞬間褪盡,緊抿的嘴角帶著刀兵的冷厲,沉默了一息才說:“南衡若要北上,自有我等男兒征戰沙場,你安心便是。”
她想說她能做更多,可對上秦戍的目光,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他擔心她,直白、真摯,她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話要說: 秦二今天終於有了正麵!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保家衛國我來,你負責玩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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