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采蕭來說，柳行雲的確是獨特的。

    他其實並不是蘇采蕭的麵首，隻是一個進京趕考無意入府的舉子。

    如果沒有蘇采蕭當初讓他入公主府備考，與她朝夕相處，現在或許柳行雲已經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妻子嫻靜，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蘇采蕭確實欣賞柳行雲的才華，但也僅此而已。

    她始終認為她隻是柳行雲身邊的一個過客，而不想要再與他的羈絆加深。

    旁人隻會因柳行雲與蘇采蕭之間的關係而看輕他，認為他是徒有其表，得到現在的成就僅僅是因為傍上了公主府。

    對一個想流芳後世之人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蘇采蕭之前暗中示意陸朝歌“好好招待”柳行雲，打的是讓他知難而退的心思。

    但臨陣時，看到柳行雲這副恍惚的樣子，心裏還是會不由一軟，反思自己是否找錯了方法，是否還有更好的計策，既不傷人，也不傷己，皆大歡喜。

    柳行雲雖然看著的是蘇采蕭，但他隻覺世界天旋地轉，腦中渾渾噩噩找不到出路，並沒有察覺出蘇采蕭一瞬的心軟。

    反倒是陸朝歌見蘇采蕭臉上笑中忽然有些懨懨，便知她見不得可憐的毛病又犯了。

    但他並不打算讓蘇采蕭就這樣退卻。

    陸朝歌拉起蘇采蕭的手，十指相扣放在兩人中間。

    桌上有一盤葡萄，他另一隻手拾起一粒葡萄，輕輕張開口，咬下半顆。

    即使隻有半顆，他還是細細地品了許久。

    品完，他手上拿著剩下的半顆葡萄，湊到了蘇采蕭嘴邊，輕輕地啊了一聲，像是在勸誘小孩子張嘴：“公主，甜的。”

    蘇采蕭被陸朝歌一哄，回過神來。

    既然事情已成如此局麵，那麽猶豫又有何用，還不如將戲演到底，幹脆徹底傷了心，落得一幹二淨。

    她就著陸朝歌的手咬下了剩下的葡萄。

    蘇采蕭能感覺到她的唇輕觸陸朝歌的指腹，葡萄因為捏在手中擠出黏糊糊的汁液，像是她的口水潤濕了他的指尖。

    陸朝歌仿佛毫不在意，他收回那根手指，放在嘴前，伸出舌尖舔了舔。

    舌尖一碰到手指，他就笑了：“公主真甜。”

    說著，他把手指放入口中，閉著眼好似在慢慢品嚐。

    蘇采蕭身子向旁邊一仰，窩在陸朝歌懷裏，順著他的表演接下去。

    她像一個標準的麵首三千的長公主一樣，回著駕熟就輕的嗔怪：“你可注意些，莫要這般不知羞，還有旁人在呢。”

    陸朝歌感受到蘇采蕭的依靠，睜開眼，望見她的配合，笑中帶著點點蕩漾。

    他接著如得了寵的麵首般回話，拿出旁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邊擦邊理直氣壯地反駁：“春日裏這般景色，柳哥哥定是在賞景，怎麽會看到我與公主呢。”

    蘇采蕭心裏暗暗想著她與陸朝歌實在配合默契。

    邊想邊順著話點了點他的心口，她咯咯地笑著：“就你有理。”

    外人看來，隻見到兩人旁若無人般調笑。

    不像陸朝歌說的那樣，柳行雲當然無心賞景，而是看著他們全程的甜甜蜜蜜。

    他隻看著，且沉默著。

    雖然極力裝作什麽都不知的樣子，但是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緒。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杯裏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水在激蕩，他也不管，毫無知覺地抿了一口，杯中水涼得和他的心一樣。

    想到麵前的陸公子剛剛喚一聲“柳哥哥”，他卻到現在還默不作聲，他扯起一個勉強的笑，開口想要打斷麵前礙眼的互動：“陸……弟弟。”

    他這一聲，盡是難堪之色。

    他不想認麵前這個“弟弟”。

    陸公子那句“哥哥”，總讓他有一種感覺——他並非是功成名就的禮部侍郎，可以堂堂正正地迎娶公主，而隻是公主府中的麵首，掙紮著內鬥著，希望博出風頭，得到公主一絲垂憐。

    雖然他與後者那種可憐人差不了多少。

    陸朝歌聽到柳行雲的一句“弟弟”，倏地抬頭，視線從懷裏的蘇采蕭轉移到柳行雲身上。

    他低低地驚訝一聲，好似這才從黏黏膩膩中分神，注意到這個“柳哥哥”的目光。

    他看似有些羞愧，口中卻含著十足的炫耀：“真是不好意思，我與公主之間有些小樂趣，讓柳哥哥見笑了。”

    蘇采蕭在旁邊望著，嘖嘖稱奇，覺得陸朝歌若能成為女子，定是後宮中無往不勝者。

    若說陸朝歌是後宮中無往不勝的，那柳行雲明顯是連秀女篩選都過不去的小新人。

    柳行雲聽著陸朝歌的話，隻覺無比刺耳，隆隆的像是大雨天打著驚雷。

    他之前在公主府，是作為一個前途遠大的讀書人，那些府中的麵首們安安靜靜，並不和他相熟攀比。

    今日他是第一次見這般與他說話的人，一時難免心神紊亂，被這明貶暗炫的話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往事前塵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從第一次相見，再到上個月他雀躍了許久，以為是關係更進一步的同桌共食。

    萬般思緒湧到心口。

    明明前一個月他還未曾聽過這個所謂的陸公子，為何短短時間裏公主便鍾情了他。

    他一邊覺得公主不至於變得如此寵愛一個人，一邊又鬱鬱於自己竟遲遲不入公主的眼。

    柳行雲開始覺得自己連公主府中可憐人都不如，至少他們完完全全地看著公主每日行狀，知曉她所喜所愛的，不像他茫然地四望，發現一切都是他的徒勞與自作多情。

    但即使如此，他總得要掙紮。

    柳行雲不想再與陸朝歌糾纏，他轉向蘇采蕭。

    明明剛喝了水，嗓子卻發幹，他尋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還帶著沙啞：“公主……”

    公主，您是否知曉我的心意？

    您是否對我還有些惻隱？有些不舍？

    您，到底要對我如何？

    但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陸朝歌沒有讓他接下去的機會。

    陸朝歌的十指仍是與蘇采蕭相扣，他晃著交握在一起的手，如受盡寵愛之後的肆意驕縱般，輕描淡寫但又暗含醋意地問：“公主，你上次說隻要我一個，可是真的？我可要柳哥哥作見證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陸朝歌：嘴上笑嘻嘻，心裏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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