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起安陽(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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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我們二人之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陽光穿透梧桐樹葉在她明豔的麵容上投上一層斑駁的光,讓她的表情變得無比可怕。

    她輕蔑一笑:“你可知南宮墨現如今被幽禁於宮中,身受重傷。現在能救他的隻有我。”

    我心髒漏跳了一拍,卻還是裝作淡定的說“他也是你的夫,我不信你能見死不救。”

    “我的夫?”她冷哼一聲“可他根本不在乎我!想我清越公主出嫁之前是何等尊榮,彼時他為取得我父皇的信任,求娶於我。待我出嫁後,卻又不聞不問,絲毫沒有盡到身為丈夫的責任。”

    “你若害我,他可會放過你?”

    清越公主眉頭緊鎖,怒不可支:“我乃堂堂公主,他又能奈我何?”

    我攥著手中的琉璃瓶,隻覺得酸麻從手心直衝頭頂。“我若是隨了你的意,你反悔怎麽辦?”

    她輕笑:“我怎會反悔,你可知我多想看他回到臨北痛徹心扉的模樣。”

    看著眼前這個麵若桃花,心如毒蠍的女子,我不由得周身汗毛直立:“好,我答應你。”

    說罷,一飲而盡。

    苦澀的滋味直衝喉頭,隨即一股涼意便由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心滿意足得看著我一點一點跪坐在地上,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成蝦米狀,仿佛在看一件得意的作品。

    “別恨我,去恨南宮墨。”她湊到我耳邊小聲說,然後踩著蓮步若無其事的離開。

    身體的寒意慢慢集中到腹部,然後猛烈的炸裂開來。頻死的痛迅速將我吞噬,而比痛更怕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若琴的臉已經變得模糊,聲音也開始分辨不清,我自嘲的笑了笑,他南宮墨的恩情,也許就算還清了吧。

    醒來已是深夜,若琴跪趴在我身側睡著,臉上還有些許淚痕。我不想吵醒她,隻能一動不動盯著床幔發呆。

    我腳下踩著的,究竟是怎樣一片土地。在位者高高在上,或是爭權奪勢,或是陰損歹毒,視人命為草芥,無權無勢的,卻隻能以蒲柳之姿任人宰割。我並不是不知道,這就是數千年流傳下來的封建王權製度,可當這些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厭惡。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是冬月,我雖拖著病軀苟延殘喘,幾度繞過鬼門關,而府中的積蓄也被我看病吃藥敗了個精光。

    我披著單薄的中衣窩在床上,對著凍僵的雙手哈了一口氣。

    “這雪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若琴蹲在地上扒拉著火盆裏僅剩的幾塊焦炭,焦慮的對我道。“聽說夫人的家鄉江南郡雖與這臨北城隻有一江之隔,冬天可要暖和了許多。”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我笑著為她解釋,心中不免想起葉秋白來,前幾日還收到林穆送來的書信,字裏行間都是他的惦念,就像隆冬臘月的暖陽,足以讓我撐到南宮墨歸來。

    是的,我執拗的不肯歸國,不為別的,隻為見到他平安回來。隻要他歸來,我的苦就算沒白受。

    “若不是這場暴雪,將軍早該到臨北了。”若琴哀怨的看著我:“夫人的苦日子總算也到頭了。”

    “是啊!”我總算可以回家了。

    正在我們二人閑聊之際,兩個婆子突然破門而入。

    其中一個稍胖一些的婦人對我草草行了個禮。“如夫人,我家夫人請你去將軍府一趟。”

    將軍府的夫人,不會就是那個清越公主溫清柔吧“這位嬤嬤”我坐在床上微微點頭“妾身身體不適,不宜遠行,不知可否勞煩通稟一聲。”

    “車馬已經等在門外,夫人就不要為難奴婢們了!”

    我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這位正牌夫人明裏暗裏使了不少手段,我都習以為常“兩位嬤嬤可否容我更衣?”

    “不必了,將軍府一切準備完畢,夫人跟我們去便是。”胖嬤嬤說罷徑直衝了進去,取走了放在貴妃椅上的琵琶。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若琴卻像瘋了一樣撲了上去,死死抓住嬤嬤的胳膊,卻被一個巴掌掀翻在地。

    “賤婢!”嬤嬤啐了一口,又朝她胸口補上兩腳。

    我掙紮著想去救她,怎奈病得虛弱,才剛起身就從床上滾了下來,周身泥汙狼狽不堪。

    兩個婆子毫不留情的將我架起,半拖半拽塞進了馬車裏。

    馬車四麵透風又行得飛快,灌進的風雪將我的中衣打濕,我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不由自主的鎖在角落裏,好似一隻可憐的蝦米。

    好在,庭院院離將軍府並不是很遠,我抱著琵琶剛下馬車,便見溫清柔正站在廊下看雪,一身朱紅色滾著金邊的夾襖襯托得她雍容華貴。見我應約而來,她心滿意足的笑了。

    “如夫人隨我來吧。”一個衣著樸素的侍女將我引到一處別院之中,手法略顯生澀的為我梳妝打扮。

    “這位姑娘,你可知夫人找我何事。”

    那侍女手上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立刻恢複正常:“奴婢隻是個粗使的丫頭,主子的心思可不敢猜。”

    我知道她在撒謊,但卻不想為難於她,便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多問一句。

    入夜的時候,雪停了。一輪圓月將大地照得慘白,我身穿月白色綢緞裹胸,下墜同色曳地白水裙,輕挽淡薄如清霧朧絹紗,手腕腳腕合掛了一串銀色的鈴鐺,每走一部都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衣衫單薄的站在在濕寒的雪地上,懷中的琵琶仿佛一塊冰冷的石頭,重如千鈞。房間內明亮的燭光透過窗紗照在我的臉上,成了我此時此刻唯一能汲取的溫暖。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麵容清麗的侍女推開門,用鄙夷的神色看著我“夫人叫你進去。”我剛要邁步,卻又被她攔了下來:“你這鞋襪上都是泥汙,還不脫在外麵,免得髒了夫人的地毯。”

    我自嘲的笑了笑,溫順的將一雙繡花鞋留在門外。

    剛轉過一麵繪製精美的屏風,就看見太師椅上坐著一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的男子。

    南宮墨回來了?!

    我又驚又喜之際,卻見他一臉冷漠,比這隆冬臘月的風雪還要刺骨。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麽冷的天兒,把姐姐叫過來,沒有凍壞了吧!”溫清柔一改往日的驕傲冷淡,居然親自扶我坐下。

    “怪隻怪姐姐這大元朝第一琴妓之名太過響亮,我皇兄聽聞你在府上,非要領略你的風采。”

    這時,我才看到南宮墨身邊坐著一位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高挑雅致,他身穿一襲黑色滾邊的紫色長袍,頭戴金冠,下巴微微抬起,杏眸中競是挑逗的神色。

    “病中殘軀,沒什麽好瞧的。”我側過身避開他的目光。

    那男子顯然被我的無禮驚到了,尷尬的笑了幾聲:“聽聞夫人琴藝了得,不知本王可否有有幸一飽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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