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春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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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容喝了藥又重新躺下,睡時蓋了厚被子發汗,等再醒過來摸了把脖子,一手潮濕。她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一覺的工夫,身子也沒什麽不舒服了。
“我睡了多久?”連耳邊的頭發都是濕的,但身上暖洋洋的,她長舒一口氣。
“一個多時辰。”晏娘一邊將帳子勾起來,一邊和她說:“大人方才來過,不過見您睡下了也沒讓我們叫您。就隻在階下停了一會兒,問了早晨的情況,走的時候看臉色還很擔心。”
看那急匆匆的架勢,應該是得到消息就趕來了。隻是小姐病中嗜睡,喝下藥轉身就躺回了帳子裏。
算起來重回薑家也有些日子了,小姐還沒好好和大人說過話,小姐本來也是個活潑開朗的性格,但對著生父卻總是有些局促寡言。
晏娘瞧她垂著眼,滿腹心事的樣子就有些不忍,以為她是覺得父女之間太過生疏冷淡,這一回本能見麵卻又錯過了。寬慰道:“我看著大人並非不願和小姐多說話,似乎是……”
“我都懂。”薑容開口打斷她。她並非是不懂事的孩子,何況父親對她的思念溢於言表,就算是從前隻能見到信的時候,她也能感覺到。隻是他顯然是多年身居高位,發號施令慣了,說起關心的話來就有些生硬,後來幹脆少說多做。
畢竟這麽多年她都沒見過父親,父親也隻是通過信上的隻言片語了解她的成長,父女間怎麽可能一下子就相處自在?她也不急,慢慢來,一切總會越來越好的。
她住的院子就是她從前的住處,不是很大,但離父親住的正院近。院子裏頭栽著一棵花樹,粉白的花蕊擠滿枝頭,這就是據說她親手種的那棵了。因為她回了到薑家,父親派人把這裏重又翻新擴建,又盡量保持著原有的景致。
隻是草木會生長變化,景致再相似,再見時一草一木也難免會陌生。不論是人還是事,都需要重新了解。
薑容任由侍女給她梳頭,想著再過幾日的春獵,興致勃勃地問晏娘:“可要做什麽準備嗎?我記得父親提過一句,那日是要穿戎裝的,要另做嗎?”最近的一次能出門痛快玩上一整天的機會,就隻有這次的春獵了。
以前在魏家,隔一段時間舅父就會帶著她和魏殊出府玩。都城和梧州相比總要講究一些,世家公子小姐依時令出門,每個時令都有固定的玩樂項目。
春獵是王室貴族間的遊戲,隻有這一些人才能被允許進入鞠山中狩獵。往年君王車輿及隨從在內,貴族在外圍,玩也不盡興。
這一回,才登基兩年的小皇帝體弱多病,根本不可能出宮。因為這個原因,今年春獵時的限製要少上許多,一定比往年更有趣。
當初在都城時她年紀尚小,還從沒見識過春獵的盛況。
“尺寸都量過的,上次來給您製新衣的針線娘子會一起做出來。”晏娘說,“到時駕車過去,東西早都開始準備著了。”
薑容提醒了一句:“記得帶一盒子爐餅。”晏娘聞言點頭,“蕭小姐上次來時還提醒過。”
她與蕭常年是手帕交,七歲以前好得像是一個人似的。後來她被母親帶去梧州,因為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同常年道別。此後兩人隻能寫信維係情誼,本來約好了年年要通信的,中間不知怎麽常年沒再寫信給她,直到她回都城的前半年才重又恢複了書信往來。
信上也解釋不明白中間那幾年發生過的事,還是回到都城以後薑容才知道了內情。蕭家是將門,常年的祖父、父親和哥哥都是在戰場上保家衛國的良臣。斷了書信的那幾年,常年先是經曆了父兄戰死,祖父受不住打擊也病逝了。後來母親改嫁,她一門心思要像去世的親人那樣提刀上戰場,沒人能勸得住她。
今年和薑容一般大,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練刀法,人也黑了許多,麵部輪廓都多了幾分英氣。
薑容歎了口氣。她心疼常年,又懊惱自己當時沒能陪在常年身邊。
常年現在雖然性子沉默了許多,但和她在一起時也還能說能笑的,看著是自己走出來了,她就不願也不能再提這些傷心事,早錯過了安慰她的時機。
兩人正說著話,侍女香旬突然邁進門來,微福了下身,“小姐,蕭家的常年小姐來了。”
晏娘知道,蕭家這位小姐一向是沒有遞帖子的習慣的,何況是閨中好友,沒講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也無妨。而且自家小姐因為生病悶在家裏,人看著也蔫兒了許多,她還盼著蕭小姐過來呢。
薑容聽了侍女報信眼睛都亮了,一臉開心,“才剛說到她。快迎她進來。”無須香旬去迎,蕭常年在薑容這兒從不把自己當成外人看待,踩著話尾的音兒就踏進了門。
她今日穿了一件偏暗紅的長裙,黑色束腰,上麵繡著大片的雲紋,整個裝束有些戎裝的影子。她身高腿長,穿著倒也很好看。
從前薑容她們兩個人都是軟軟萌萌的小姑娘,常年比她還要愛美,每日都要她娘給她發上別一朵絹布做的花。現如今頭發卻隻簡單地挽在腦後,連支珠花都沒有。薑容穿著也素氣,但更像朵小白花,而蕭常年就像根秀挺的竹子。
那幾年家中的變動到底還是改變了她的性子。
薑容站起來盯著她看,最近總病著,有好幾日沒見過她了。比著指頭說,“我才多久沒見你,你怎麽看起來又長高了一些?”
蕭常年嘴角輕輕翹了一下,“小矮子。”她這語氣頗寵溺,若非生作女兒身,薑容就要被她撩了動了心。所以也不怪她嘲笑自己,拉著她的手說:“你突然過來可是想我了……”
蕭常年剛準備回答,又見薑容把自己的手翻了過來,“你這一手的繭子也就罷了,怎麽劃傷了也不知道包上?”
“哪裏就這麽嬌氣了?”她身上每日都要見傷的,這點疼一向都會被忽視。何況不過是道小小的口子,若要包,她不如拿布把自己整個人都捆住。
薑容輕輕瞪了她一眼,叫晏娘拿了傷藥和幹淨的布條來。
薑容跪坐在蕭常年身側,而蕭常年大刀闊斧地坐著。她這個姿勢其實是極沒規矩的,但蕭府裏沒人管得了她,她在正式場合也還算收斂,就都由著她去了。
蕭常年見薑容垂著眼,表情和動作都很認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說:“阿容,你還記得你曾訂過一門親事嗎?”
薑容愣了一下,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手上動作也沒停,慢慢地回她:“自然記得。”都城裏世家繁雜,盤根錯節,尤數邱陳兩家最為鼎盛。薑出未顯名時,薑家不過是個徒有空殼子,實際上敗落了多年的世家,在邱陳這兩大姓氏麵前根本不夠看。
但薑出與邱家家主卻是忘年交,邱家家主為自己六歲的嫡孫定了門娃娃親,指的就是當年還在母親肚子裏的薑容,所以薑邱兩家原是有口頭上的婚約的。而且邱家見薑容母親後來果然生了個女兒,又更進一步,與薑家交換了信物。所以薑容雖然在梧州長了七年,在都城裏卻一直有這麽一個未婚夫。
按照當時的約定,等再過兩年,邱家就要來正式與薑家商討婚事了。
邱家的嫡長孫邱采,她曾在夢裏夢到過許多次。
蕭常年也是今日出府時,正撞見邱家的馬車才記起這麽一回事。邱薑兩家的婚約在都城中無人不知,尤其是薑出如今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與他有關的事,總是備受矚目。
和陳家的張揚奢靡不同,邱家門風極佳,子孫謙遜內斂,能人輩出。她們蕭家自從父親和祖父先後去世起,門庭寥落,當初巴結的人早消失得一幹二淨。她近幾年脾氣雖然不好,但也知道什麽人惹不得,故而與邱家馬車一道堵在了巷子裏時,本是準備避讓的,沒想到邱家卻主動停車讓路。
她後來派人去打聽,車裏的人正是與薑容有著婚約的邱采。
蕭常年故意當著薑容的麵誇讚說:“怪不得人人都說邱家郎君邱采,為人溫和風雅,氣質沉穩高貴,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實際上她連邱采的臉都沒見過,都城這麽大,各種宴會酒席上遠遠見過也看不分明,哪裏知道他是什麽氣質?瞎說一通逗逗薑容罷了。
薑容對都城的記憶雖少,這零星的記憶裏卻有著不少邱采的影子。當年離開都城的前一日,她還央著邱采答應同自己放風箏。邱采當時說要考慮一日,但還沒來得及等到他的回應,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坐上了去梧州的馬車。
邱采哥哥。薑容在心裏低低念了一句。
蕭常年還在一旁打趣她:“春獵那日邱采定會到場,我便替你擋了那些仰慕他的鶯鶯燕燕,好叫你與他重溫過往。”
作者有話要說: 暫時保證不了日更,等我能日更了再固定一下時間告訴小天使們。最近忙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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