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斷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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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娘讓靈袖把衣服送去清洗,回身時看到薑容正從榻上起身,腳踩進鞋子裏,喚一旁的香旬拿來幹淨的衣服給她。
她才沐過浴,頭發絞得半幹,比剛回都城時長長了一些,此時鋪了滿肩,烏黑油亮。
晏娘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坐不住,到底還是想到前院去看看。有些不讚同,迎上來勸道:“可是要去前院看邵公子?才驚到了一回,還是不要出去了,大人擔心您呢,才不許您亂跑。”
但薑容神色堅定,說:“我想去前院看看二哥。偷偷去,不叫父親知道。”看起來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晏娘無奈,隻得幫她換衣。
張張嘴想說什麽,見薑容表情一時又開不了口。現在在小姐心裏,邵公子可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不隻小姐,她也感激邵公子舍命相救,所以想了想還是沒再勸。
薑容從自己的院子裏出來後,沿著小路往邵允梁的院子走。
隔著交錯花影,她還沒走出多遠,就看見薑泓和一個穿藍綠袍,佝僂著背的男人正在說話。
那男人頭發都花白了,看起來年紀很大,態度卻很恭謹。反觀薑泓,表情嚴肅,眉宇間隱隱透涼意。
薑容隻聽得那人的聲音尖細帶笑,聽起來讓人怪不舒服的。
但她無意做刺探之事,頓了一下就轉身準備繞路。
結果才一動作,腳就踩在了地上的一截枯枝上,踩出細微的斷響。此處安靜,這聲音就顯得格外突兀,驚到了說話的兩人。緊接著她就聽見薑泓揚聲問了句:“是誰?”跟著往她這邊走過來。
薑容心又不虛,不躲不避地站在原地。薑泓走出來看見是她,表情有些意外,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她倒像是被他抓到偷聽一樣。
“阿容?你跑來此處做什麽?”這邊小路很少有人走,種了大片花樹草木,繁枝交錯。現下是晚春,花草還不是特別茂盛,不然處處可藏身。
這種地界上兩人私語,看起來就是在密謀什麽。談事不在房裏談,跑來這邊路上做什麽?反正也被發現了,薑容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了眼薑泓身後的人。
那人隔得不近,沒有隨著薑泓往她這邊來,不過看身形十分陌生,穿著也不像府中下人。她問薑泓:“那邊是誰?”
薑泓手裏的扇子打在她腦門上,“別亂問。聽到什麽也都別亂說,知道嗎?”
薑容輕輕後仰著躲開他,屈起一指揉揉前額,嘟囔說:“誰知你在此處說什麽?”頓了頓,看他手裏的骨扇又說,“今日有風,你這是扇得哪門子扇子?”她表情自然坦蕩,當真是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薑泓打量她幾眼,突然笑了。
問她:“二叔不讓你亂跑,你侍女也不帶,是要去看邵允梁?”薑容知道他一向聽父親的話,但麵上絲毫沒有被逮到現行的尷尬,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隻說:“我隨便逛逛,逛到哪裏都有可能。”
薑泓哼笑一聲,一臉了然:“他這一救,倒是把你的心救跑了。”當時在馬球賽場上,邵允梁的反應還真是快,他離薑容也不算遠,但若要施救怕也來不及。
回府時看薑容眼圈都紅了,二叔和他都以為是受了傷疼的,沒想到隻是替邵允梁心疼呢。
薑容不想再理會他,看了他一眼,自顧自要離開。薑泓就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繼續說:“邵允梁什麽樣的人,你沒見識過,總該聽過吧?”
這下薑容終於站住身,回頭看向薑泓,見他表情微斂,不似玩笑。
見她不走了,薑泓也跟著停下腳步,勾著嘴角道:“你別瞪我,我又不是瞎說的。”他還從沒見過他這個堂妹冷臉,平時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她和邵允梁交集不多,可別學了都城裏那些世家小姐,弄什麽以身相許才好。
就算邵允梁沒了和陳家的婚事,他們薑家的女兒也不能嫁給這種出身低賤的人。
他將手背在身後,挑了下眉,聽她反駁:“那三哥你就見識過了?何況背後語人是非,不是君子行徑。”說完這話也不等他回答,又轉身接著往前走。
薑泓這次沒再跟了,站在她後麵慢悠悠地說:“邵允梁凡事不擇手段,你到時吃了他的虧,可別怪三哥沒有提醒你。”
把薑泓遠遠落在了身後,薑容一路上都在想,這邵允梁到底是哪裏得罪過他了,被他這樣看不上。
兩個人也算相識多年,同朝為官,關係又這樣近,哪怕政見不合也不該這樣劍拔弩張。想到這兒,薑容又記起平日邵允梁對薑泓的態度,再正常不過了,偶爾還會在薑泓和父親起爭執時從中調和。
如此看來,倒不是兩人劍拔弩張,而是薑泓單方麵對邵允梁有成見。
薑容在邵允梁院子裏撲了個空。
邵允梁手裏握著卷書在看,他身下坐著把木質輪椅,一條腿上綁著厚厚的夾板傷布,手肘虛虛搭在輪椅扶手上。因為不想呆在房裏,他就讓下人把自己推到小書房來看書。
他來時倒是沒想到薑橋也在書房。薑橋學畫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薑出換了個老先生來教他,或許是因為實在很有興趣擺弄畫筆,他也顯得不那麽怕見生人。
近來又在習字,不過聽說字寫得不叫先生滿意,覺得太過秀氣了一些。
薑橋對邵允梁倒很信賴,也不像平時躲著別人不許別人拿他的畫一樣,邵允梁在一旁靜靜看書他反倒把自己寫好的字拿來給邵允梁看。
小小的個子背脊挺得筆直,雙手捧著紙往邵允梁麵前送。應該邵允梁教他學畫時養成的習慣,現在才如此主動,以為他還會像從前那樣指點自己。
邵允梁將書放到一旁的桌案上,接過薑橋寫字的紙。見紙上一筆一劃都格外認真,但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構確實透著一股女子氣,好看是好看,終究不太適合。
請來教薑橋習字的老先生學問出眾,一手的字是義父誇過的,絕不會教薑橋如此寫。看薑橋的字,倒像是學著誰來寫的。
邵允梁翻著認真看了看,沉吟了一會兒,讓薑橋把他方才墊在紙下的書拿來。他重複了四遍,薑橋才慢慢動作,慢吞吞地走過去把書抱緊懷裏,又走回來遞給邵允梁。
邵允梁翻開書,發現書上有批注。
他想這批注應當是薑容留下的。這邊書房少有人來,自從義父知道薑容喜歡在這邊看書,派人買了許多書籍放在架子上供她翻看。
他手裏這一本還很新,自然沒幾人有資格往這書房裏的書上寫字做批注,看字跡又是秀氣的女子筆跡。
他手指壓在書頁上,翻看了一會兒。薑容平日話不多,寫批注時卻像個話嘮,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貼著書頁上的墨字。薑橋應該就是學著這上麵的字寫的。
邵允梁低頭問薑橋:“你是學著你姐姐寫的嗎?”薑容雖然對薑橋這個弟弟態度溫和,但從沒有主動到這邊尋過他。從前還常會到書房看書,自從薑橋常跑到那邊畫畫,她慢慢也很少過來了。
這一次他沒有重複說過的話,因為薑橋聽到“姐姐”這兩個字,已經慢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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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容被邵允梁的隨侍帶到書房。
她進門時看見邵允梁在看書,薑橋趴在書案上寫字,兩個人相處得很和諧。邵允梁見她過來也不意外,動了一下手裏握著的書,問:“你最近在看這本?”
薑容愣了愣,“前些日子看的了,還沒有看完。”
她走到邵允梁身邊,看了眼他身下的輪椅,遲疑了一下說:“二哥怎麽來書房了,是在自己房中呆得無聊嗎?”腿受了那麽嚴重的傷,按理說是不能出房門的,邵允梁卻好似不在乎,不看他的腿和坐著的輪椅,就和平日沒什麽分別。她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指著他手裏的書說,“這一本很有意思,我還看過其他的,可以找給你看。”
邵允梁輕笑了一聲,說:“是很有意思。”他看到書上她的批注,簡潔明了,看書時的心情一覽無餘。
他手裏握著書卷,袖子微微落下來,薑容能看到他手腕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傷口。那是救她時蹭傷的,這才過了一天不到,傷口細小無須包紮,但淡紅色的一條,看著十分明顯。腿上的傷她沒見過,但也知道絕對比手腕上來得嚴重。
“二哥……”薑容握了握手心,幹巴巴地問:“你的傷還疼嗎?”她也知道這話是廢話,但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
邵允梁聞言抬頭看她。許是覺得連累了自己,她連表情都小心翼翼的。他眉眼間柔和一片,淡淡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過是看著嚴重,還要仔細養著罷了,早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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