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斷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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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橋寫完了一張大字,正鼓著腮幫子吹紙上的墨漬,薑容進了書房他也沒什麽反應,但是開始不停地用手肘抵住書案用力推,弄出的動靜很大。
薑容麵對薑橋這個弟弟時,態度自然很好,但卻不親近,畢竟同父不同母,又不是自幼長在一處的。她看薑橋在練字,進門時就放輕了腳步,也不擾他。
薑橋房裏的仆從侍候他時恭敬自然是極為恭敬,對薑橋這個薑家家主唯一的兒子,哪怕明知是個心智有損的,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但要說把薑橋當成正常人來看待,闔府裏沒幾人能做得到。
畢竟事實如此,連薑橋生母馮姨娘,也因為給薑出生了個這樣的兒子而戰戰兢兢地活在府中,不敢造次。
見薑容一直盯著自己袖口看,邵允梁垂眸,跟著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條很淺的傷痕。
她就這麽看著,也不移開目光,小聲說了句:“那就好。” 心裏也知道怎麽可能這麽快就不疼了。
平時她也不是內向的性子,偏偏這時候搜腸刮肚也找不出話來和麵前的人說。身上的裙子被熨燙得一點兒褶子都沒有,但她還是不停地用手指在上麵反複按壓,摩擦著細致貼合的繡紋。邵允梁不需多看,就知道她呆得不自在,合上手裏的書,放到案上,說:“你身上也有傷,早點回房休息吧。”語氣依舊柔和,薑容聽到他的話抬頭時隻能看到他的側臉。
他臉色有些泛白,唇色也很淡,整個人的冷硬氣質被削弱了一些。薑容見過他步履如風,形容冷峻的模樣,自然更能感受到反差。
想起自己從前還有些怕他,而這時候心裏那一丁點兒畏懼半分不剩了。她還從沒欠過別人這麽大的恩情,“謝謝”含在嘴裏,幾次滾過喉嚨都沒能出口。
一句“謝謝”實在太輕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隻說這個太過敷衍。
邵允梁修長的手指搭在身下的輪椅上,靈活地控製著輪椅轉過身子,對暫時無法行走這件事,習慣得仿佛已經經曆過許多時日一樣,絲毫沒有不適應。
薑容猛地跟著站起身,動靜有些大,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幾步走到他身邊來,抿了抿嘴唇,問他:“二哥你是要找書嗎?”她一張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我來幫你”,表情誠懇得不得了。
邵允梁彎彎唇角,從善如流地點頭:“謝謝。”指著書架上某層的一本說,“你能夠得到嗎?”
薑容順著他的手抬頭看了一眼,書架旁有矮梯,她點點頭就爬上去拿,動作很靈活。一手提著裙子,足尖踩著矮梯,探手將書從架子上抽出來。
邵允梁仰頭看她,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緒。
薑容拿到了書就一笑,還沒從梯子上下來就俯身瞅下頭的邵允梁,將手中的書展示給他看,問:“可是這本?”
邵允梁就又再說了一句謝謝。薑容想,該是她說謝謝的,她都沒能說出口,倒平白得了他兩次言謝,愈發不自在。
她早看出邵允梁在薑家時是穩重且疏離的,不隻是他待薑家眾人疏離,除了父親,薑府中其他人似乎也並不拿他當家人看待。
而且他才受了傷不久就起身出院門,一旁竟連一個跟著的人都沒人。
她從梯子上下來,捏著書的手緊了一下,才要開口,隔著書房的門聽見侍女香旬的聲音,有些急,有些發喘,應該是找了她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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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小姐,邱家來人了。”
薑容一愣,倒是沒想到。上次春獵她受了傷,可比這次嚴重的多,邱家都不曾派人來,這一回是來做什麽?
她走到門邊將門打開,果然站在外頭的香旬額上帶了些汗,疑問也說了出來:“邱家人來做什麽?”
香旬小聲和她講:“是邱家郎君邱采,帶了補品來探望您。”不過香旬在心裏也嘀咕,小姐才受了驚,管他哪家郎君過來,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但她也記得薑家和邱家的婚約,這麽多年邱家不登門,這次來得合情合理卻也出人意料。
薑容回頭看了邵允梁一眼,邵允梁知道近年薑邱兩家的明濤暗湧,對於邱采肯親自來薑家也很意外。他本猜測,邱采若來,十有八/九是要退了這門親事的,畢竟從邱采的表現來看,對這門早年的親事並不上心,甚至是排斥。
他比薑容更先發問:“義父呢?”
香旬回說:“大人入宮了,不在府裏。”
邵允梁聞言笑了一下,緩緩說道:“邱家這次終於想起禮數來了。”都說邱家人知禮懂禮,對薑家卻幾次怠慢。他又說:“阿容,你先回房吧,邱家來了誰也不至於驚動了你。”
香旬聽了邵公子這話卻有些冒冷汗。邱家剛來人,消息就傳遍了府中,她在侍女中一向算是最為沉穩的,這一次也坐不住了。
前些日子外頭傳得有鼻子有眼,都說邱家有意退親。被退婚,對於女子來說終究不是什麽好名聲,這次邱采攜禮登門探望,謠言當然會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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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采在薑家其實是坐了半晌的冷板凳。
薑家人不是沒脾氣的,見他們邱家誠意不足,當然對他沒什麽好臉色。隻不過老夫人還是存著幾分和邱家結親的心,隻是想給邱家人看看薑家的態度,表達這段時間的不滿。
邱采坐得倒穩當,神色內斂,姿態有禮,即使被晾在廳裏也沒有覺得不自在。老夫人叫曹媼在一旁留意著,瞧瞧這個邱家郎君如何。
這麽幾眼倒是瞧不出人品涵養,模樣實在是一等一的,也有耐心,算是誠懇。
聽了曹媼的傳話後,老夫人就暗暗點頭。他們邱家人心氣兒高,如果真是不樂意結親必不會登門的,既然來了,就還是有意的。
她年輕時正是邱家最為鼎盛的時期,見識了那時邱家難言的顯赫,如今兒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挑挑揀揀,也就唯有一邱家這一門能配得起自己的孫女。若非邱家無嫡出的適齡女兒,她還想為孫子薑泓謀一門親呢。
但還是冷著邱采,不曾真的出來見他。
邱采坐了小半個時辰就告辭了。
曹媼一邊給老夫人捶腿,一邊笑著說:“離開時的臉色和來時一樣,一點兒異樣都不見,可見也是知道他們邱家理虧。”
老夫人輕笑一聲,又歎氣:“邱家態度反反複複,我這心裏也不怎麽踏實。”
曹媼看不明白,說:“他們邱家對這門親事並不熱絡,如今大人位高權重,又何至於瞧他們邱家臉色?若說挑揀,也該是咱們家小姐瞧不上他們家才對。”
老夫人搖搖頭說:“別看邱家現在沉寂不少,到底是百年世家,底氣足得很。邱家二娘嫁去了謝家,如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今謝家勢頭也不小,又給邱家添了不少助力。”
“謝家那個謝潮,歲數和阿容不大合,倒也是個才氣出眾的。”老夫人又說,“可才氣再出眾,還是比不得邱采。”
“家世、才學、模樣,哪一樣我瞧著這個邱采都是剛剛好。”
老夫人對邱采評價不低,蕭常年對邱采的印象卻一落千丈。
邵允梁救下阿容的驚魂一幕直到現在她還心有餘悸,本是一路來薑家探望的,沒想到先在大門前遇見了邱采。
隔著台階,邱采還沒有完全走下來,蕭常年就壓不住火氣了,冷笑一聲說:“倒是沒想到會在薑家的門前遇上邱公子。”
邱采卻不在意蕭常年的語氣,對她的態度照舊很好。蕭家男兒一連兩代皆是為國戰死沙場,他一向敬重。
和緩著語氣說:“蕭小姐也是來薑家探望的吧。”
蕭常年卻不願與他說這些場麵話,再一開口就直言諷刺道:“你們邱家和薑家早有婚約,這是長輩間定下的,若你不願,大可早早與薑家說明情況,最壞不過是退回信物,兩家各自安好。難道你是不舍如今薑大人位高權重,想占著乘龍快婿的位置不放嗎?反複無常,令人不齒。”
她一口氣不停歇地指責,氣得手都在抖。
這話是戳到了邱采的心結,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攥了一下,表情還是克製有禮的。
他家教很好,縱然眉宇間浮起寒意,依舊沒有發怒的樣子流露出來。隻是呼吸沉重了幾分,直視著蕭常年說:“此事該與蕭小姐無關。”
蕭常年表情越發諷刺,回道:“邱公子耽誤的又不是我,當然與我無關。”
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蕭常年還有一肚子火氣沒有撒出來,邱采從不與人對罵,她後來幾句都像是重拳砸在棉花上,邱采隻是不作理會。
她就更覺得邱采道貌岸然。無理辯三分的人她看不上,裝聾作啞的更讓她生氣。
等邱家的馬車走遠了,她就站在大門口平息怒火。還沒等她進門,遠遠又來了一輛馬車,外觀樸素得很,連駕車的馬匹都比尋常的馬要瘦小許多。
蕭常年越看越覺得熟悉,表情慢慢也變得異樣起來。等馬車停下,車上的人走下來,還沒等那人站穩她就幾步迎上去,衝著那人質問道:“你來薑家做什麽?”
聞善站在馬車邊上,對著蕭常年雙手合十,先念了句:“阿彌陀佛。”
蕭常年一臉不耐,擋在他身前說:“我姑母給你的錢不夠多嗎?你怎麽又跑來薑家了?難道是化緣不成?”
聞善微微低著頭,素白的僧袍罩在清瘦的身上,周身如同籠著薄光一樣。表情也十分平和,溫聲道:“那些錢財並非給聞善,蕭施主是贈予寺中的。”他口中的蕭施主指得就是蕭常年的姑母蕭卿了。
常年表情不屑,她方才的怒火還沒有發完,看到一直看不慣的聞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聞善表情卻始終不變,麵部輪廓清俊,神態如佛。
作者有話要說: 完工,修一下前幾章就睡覺去。明天給大家發紅包。
因為新環境還在適應中保證不了日更,也一直不敢入v,我醞釀醞釀整理一下要寫的情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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