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拔劍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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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絮十七歲的那個冬天,無風無雪,陽光正好。
“阿絮阿絮,救命啊!!!”
盧秋綸被叫出去撿柴,卻是跑進了熊窩裏,不知怎麽就把冬眠的熊給戳醒了。覃絮正跟沈婉兒學女紅,聽到盧秋綸的慘叫頓時額角青筋暴起,手裏的針險些給沈婉兒戳個洞。
沈婉兒手急眼快一個翻滾堪堪躲過,道:“還不快去瞧瞧你的心頭肉。”
覃絮氣道:“什麽心頭肉,盡是小魔頭!夏天招蜂子,這冬天又不知惹出什麽岔子來,真是孽緣!”
沈婉兒莞爾道:“你這心口不一,從小到大我見識多了。”
覃絮哼了一聲,臉頰泛紅離了屋子。幾個飛步來到後山,山上的雪晃的人眼睛發亮,她眯眼尋找罪魁禍首,終於在視線內不遠處發現目標。
棕熊立起來,怒號蓄力,覃絮心道一聲不好,來不及多想飛身便是一腳,回過神時棕熊已然昏倒在一旁。
再看一眼身後,盧秋綸癱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眼睛發直,身下一灘液體浸濕白雪,還冒著熱氣。覃絮扶額,一把拎起盧秋綸便回了宗門。
“喲回來啦?這是……”
沈婉兒紅唇半張眨眨眼,指向盧秋綸不解,覃絮麵無表情,把人丟到她麵前道:“這是你婉兒師姑,兩年前你剛來迷路的時候該見過。婉兒師姑一直在閉關,鮮少出來,趁著現在跟師姑打個招呼。”
盧秋綸嘴巴抿成一條線,一言不發往覃絮身後躲,沈婉兒想要摸摸她,見她動作略尷尬停在半空中,鼻翼微動心下了然,笑道:“免了免了,你快帶她去收拾一下吧。”
覃絮一直都記得,那日的沈婉兒迎著日光的麵容是如何溫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非現在這般一動不動,毫無生氣地躺在血泊中。
“綸兒,你這是做何?”
覃絮覺得自己的聲音快要碎掉了。
綸兒那麽乖巧,那麽可愛,會惹她生氣也會逗她開心,讓她哭笑不得。
可眼前這個弑殺長輩的人是誰?
是綸兒。
她的劍上還在滴血。
那是沈婉兒的血。
沈英傑拍案而起,瑤娘已衝到沈婉兒身邊,其餘人議論紛紛。瑤娘緩緩抬起手,血便順著指尖滴落到她的圍裙上,將那一朵白蓮染的血紅。
覃絮再看盧秋綸,盧秋綸已竄到高高的枝丫上,冷眼睨著眾人。她眉頭微蹙,卻忽然唇角一彎,頭也不回地朝山下飛去。
“逆徒!!!”
衣領被人捉住,覃絮剛回過頭,臉上便挨了一巴掌。瑤娘冷著臉,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她什麽都沒說,抱起沈婉兒,緩步回了凝香閣。
瑤娘的背佝僂著,整個人蒼老了幾十歲,步伐顫顫,似耄耋老者。覃絮知道瑤娘給她留了麵子,本就不光彩,瑤娘沒有當眾質問她為什麽不追回盧秋綸,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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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巴掌打得她臉上生疼,覃絮耳邊仿佛聽到人們竊竊私語,說她、說綸兒。
人說慈母多敗兒,她卻不知也會壞了綸兒。
沈英傑草草將今日比試了結,拉著她到書房。
“我先閉了婉兒的穴,你去下山請大夫給婉兒把把脈,看看婉兒還有沒有救,再抓幾副藥回來。”
覃絮雙眼發直,問:“那綸兒呢?”
沈英傑深歎一氣道:“我已發動親近之人去尋她,至少要將她捉回來,給婉兒一個交代。”
見覃絮略有急迫,又道:“此事事關重大,你莫要再為她求情。”
覃絮還欲說些什麽,沈英傑阻止她:“先救婉兒,那逆徒的事回來再議。”
“知道了。”覃絮隻得應下,失了魂般踉蹌而行。
沿途不再是熱鬧的叫賣聲,人們看見她便指指點點。
“快看,就是她那個小徒弟殺了人就跑,多慘啊。聽說那孩子還是她多年前撿回來的,要是我知道多年後會變成個逆徒,早在撿來那日就掐死她。”
“有此逆徒,何不追而罰之?竟放走人麽?”
“心存不忍唄。一條狗養久了還有點感情,何況是個人咧。”
覃絮的手瑟縮著按在劍上。劍穗流蘇柔軟順滑,中間珠子涼涼,她低頭看去,抽了抽鼻子。那是綸兒那日為她摘的夜明珠,此時正在她手心泛著微微碧光。
“這個,送給阿絮。”
她還記得綸兒閃亮亮的眸子,裏麵滿是期待,望她收下。她亦不負她,滿心歡喜將它做成劍穗隨身攜帶。
覃絮扯下劍穗,抬手欲將它丟至山間,卻又在那物什要離手時停下。良久,她雙目緊閉,將它收在口袋裏。
醫館的大門她再熟悉不過,當年她就是在這裏乞求大夫救綸兒一命。如今風水輪流轉,上門求醫的還是她,救治對象卻變成了沈婉兒。
覃絮欲上前敲門,耳朵忽然聽到細微喘息聲,還有隱隱的呻/吟。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順著聲音摸到隔壁客棧中,不出意料看見了盧秋綸。
盧秋綸已換成男裝,她縮在角落裏,滿頭是汗唇色發白,似是再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她蜷著身子,雙手捂在小腹上,不時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過來人一看便知,這是月事來了,覃絮的心落了地,她為她脫下衣裳,將那男裝撕成布條疊好墊在她身下後再為她換回女裝。
房門忽然被人打開,覃絮被人掐住脖子,她低頭一瞥,心中警惕頓消,道:“是我。我認得你。”
獨臂人這才連人帶鬥篷出現在她正麵。瞥一眼盧秋綸,見她似有緩解,獨臂人問:“她怎麽了?”
覃絮答:“隻是來了月事,不礙事的,我已為她處理好了。”
獨臂人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哦。你可以走了。”
“阿絮?”盧秋綸忽然醒來,虛弱的聲音中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驚喜,卻又立刻冷笑道:“阿絮不照看婉兒師姑,跑我這裏來做什麽?是來追責我這逆徒的麽?”
“我、我下山來給師姐尋大夫,不經意聽到你的聲音,所以……”
覃絮語無倫次解釋著,末了覺著毫無意義,便閉了嘴巴沉默不語。
“真的不是來問責我的?”盧秋綸勉強坐起身,獨臂人扶住她,肩膀借給她靠著,“我不知犯了什麽病,虛弱得很,若阿絮現在要擒我,想必也是易如反掌。阿絮當真不再考慮一下?”
這陰陽怪氣覃絮聽著難受得要命,她騰地站起身,指向窗外道:“快走,趁宗門派的人還沒過來,趕快離開這裏!”
見盧秋綸呆愣的樣子,她心急道:“算師父求你了!你走吧!被他們抓住你就毀了!”又朝向獨臂人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綸兒信你,我便信你,帶著綸兒遠走高飛,越遠越好!”
獨臂人一雙桃花眼微闔,又立刻睜開,道:“我會帶她走。”
盧秋綸問:“當真可以這樣麽?阿絮不會受到牽連?”
覃絮搖搖頭,忍住眼中的淚,“不必管我,我自不會有事。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此後你我斷了師徒情誼再無瓜葛,若有緣再見,無緣便相忘於江湖。”
盧秋綸看著她欲言又止,覃絮撇過頭不再看她。獨臂人隔在二人中間,抱起盧秋綸向覃絮道:“多謝。”
“等等。”覃絮叫住他們,頂著盧秋綸略閃光芒的眸子道:“有機會煮些紅糖水給她喝。”
獨臂人點頭,而後消失在覃絮視線中。覃絮望了許久,才想起此行下山的目的。
回頭敲開醫館大門,喊道:“大夫……”
“喲,阿絮。你師姐的事我聽說了,我正琢磨你該來找我,這收拾東西呢。你等老夫一會兒。”
大夫手腳麻利地裝好藥箱,關門落鎖,道:“我們走吧。”
覃絮扯笑道:“謝謝您。”
大夫年紀大了,腿腳不大方便,覃絮便背著他施施然。忽聞耳邊歎息,大夫道:“你那小徒弟,真是可惜,好好一棵苗子長歪了。”
覃絮低聲道:“是我的錯。”
“你也莫要自責,人性本惡,多數人被善化,少數仍冥頑,上天定下的東西,上天自己都改變不了,更何況是我等凡人。隻是……”
大夫欲言又止,覃絮知他有話要說,且多半與綸兒有關,便說道:“您直說便是,不必避諱我。”
“隻是那孩子身子骨異於常人,硬要說的話,就像是那枯木逢春回光返照。幾年前老夫為她把脈時便覺得,她本是活不久的,卻又莫名被什麽澆灌,生命不僅未終結,反而愈加旺盛。若有機會,老夫覺得仍有必要為她查一下。”
覃絮卻是愣住了,良久未能回神。
這孩子竟本該早就死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身體稍微好些,恢複更新,承蒙各位不嫌。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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