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一朝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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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

    沈婉兒睜開眼。

    瑤娘抱緊她,再未說一個字,沈婉兒茫然若失,半晌眼睛才凝神,道:“瑤娘?”

    一出口才發覺聲音如此嘶啞,恍惚許久才憶起之前發生了什麽。

    聽她清嗓,瑤娘忙鬆開她,將她身後的枕頭墊高,然後倒了杯水喂給她。

    “渴麽?餓麽?”

    沈婉兒暈了口水,點點頭,瑤娘便笑道:“我去拿吃的。”

    卻被捉住衣角。

    回頭望去,沈婉兒正低著頭,一言不發。瑤娘低下頭看她的臉,便見她目光閃爍。

    “怎麽了?”

    沈婉兒像是想到什麽,忽然仰首問道:“這是哪?”

    瑤娘愣了愣。

    自出事後不久,她便帶著沉睡的沈婉兒離了清天宗,去了臨城的山中過起隱居生活。有了清天宗的生活經驗,她一個人照顧沈婉兒,也算過得風生水起,偶爾做些糕餅出去賣,還能多賺些補貼。再加上覃絮偶爾回來探望幫幫忙,瑤娘並不覺得艱難。

    隻是看著床上的沈婉兒,她總覺得這裏太過安靜了。

    “嗯……總之不是清天宗。”瑤娘並未告訴她具體位置,隻模糊著說道。

    沈婉兒撐起身,不解道:“為何要離開?”

    瑤娘轉身拿了吃食過來:“不想傷心。”

    看著手中的紅薯,沈婉兒覺得似乎回到了年少時三人搶食的時候。彼時覃絮最小最能鬧,總蹦跳起來去奪瑤娘手中的紅薯,而瑤娘每每都一巴掌拍她坐下,而後將紅薯遞給沈婉兒。

    “瑤娘好偏心哦!”

    覃絮總是這般嘟嘴說道,而那時她還不懂得沈婉兒與瑤娘之間的情誼。

    “絮兒還好麽?”

    瑤娘臉上笑意一僵,旋即嘴角咧得更大道:“她呀,好著呢,她有啥不好的。反倒是你,一起來就問她,也不曉得愛惜身子,看你虛的,都沒力氣了。”

    沈婉兒輕應一聲,低頭咬掉紅薯一角,抿唇吃起來。見她不說話,瑤娘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好殷切顧前顧後,最後實在沒事做,便坐在床邊看著她吃。

    “你若想她,我們便回去看看吧。”

    瑤娘終是招架不住,說出了心裏話。

    沈婉兒抬眸望著她,眸中碧波蕩漾,姣好的眉壓成八字。她咽下口中的紅薯,道:“我想回清天宗,不再出來。”

    “為何?”瑤娘一聽,忙問道。她好不容易才帶著沈婉兒從傷心之地走出來,怎能輕易再回去?

    沈婉兒卻像下了決心般,目光黏在她臉上:“那裏是我的家。”

    二人對視良久,瑤娘終於敗下陣來,別過頭賭氣道:“想回就回咯,別到時候再想起之前的事,你再吵吵要離開,我才不要管你。”

    再回到清天宗,沈婉兒竟不覺闊別已久,反倒像是日常下山回來一般。想起剛才馬車中與瑤娘的對話,她倒是有種如夢方醒的感覺。

    “我睡了多久?”

    “整一年。”

    “綸……盧秋綸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死了。”

    “怎麽會死?”

    “自己撞了劍,戳穿心口了。”

    那個試圖謀殺自己的人,就這樣死了麽?

    沈婉兒想象中,清天宗經那事後便一蹶不振,人走茶涼,再無慕名而來者,可眼前這一副欣欣向榮的場麵,叫她有些驚歎。

    外門弟子不減反增,早先甚是空曠的操練場已人滿為患,甚至有些弟子被安排至場外空曠處,且無半分不滿。

    怕是絮兒拚死拚活撐起了這清天宗。

    操練場門前的人正丈量尺寸,不時與一旁的工匠商討,神情肅穆,甚至也有了些威嚴。

    “這裏不需要,拆除吧。那裏,還有那裏,擴成二倍,您看行麽?”

    工匠思索一番後點點頭。

    覃絮舒了口氣,嘴角微翹,卻又不像是在笑,道:“如此便麻煩了,算一下工錢吧。”

    沈婉兒的目光隨著她移動,忽低下頭,心中有些難過。

    絮兒長大了,再也不如以往孩童般鬼靈精了,可讓她有如此變化的卻不是時間。

    而是失去自己和盧秋綸所帶來的傷痛。

    “你看,我說她過得很好,你就是不聽,”瑤娘兀自向前走著,卻不忘牽住沈婉兒的手,“你這身板現在可經不起大風大浪,站不住了我可不管你。”

    覃絮那廂才剛與工匠討論過擴建的事,這廂便看見瑤娘自山下走來,迎過去到:“瑤娘來……師姐!”

    沈婉兒抬頭笑笑,等她過來撲進自己懷裏,可覃絮隻站在階上含笑看著她。

    “師姐終於醒了,身子可還好?”覃絮問道。

    沈婉兒垂眸一瞬,眯眼笑道:“好著呢,你看,”她轉了一圈,衣袂翩翩如白蝶,又被瑤娘一把拉進懷中,她笑道,“我依舊能歌善舞。”

    “那便極好,”覃絮啊了一聲,“進來坐吧,許久未見,如今竟也算是故人了。”

    一路從門口走至凝香閣,春風拂麵,沈婉兒忽然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不僅是她,還有覃絮與清天宗,就像枯木逢春,再一次枝繁葉茂。

    “咦?”沈婉兒訝異著看向凝香閣門前,指指那處道:“這桃樹,我記得早先是枯枝?”

    覃絮回道:“是啊,今年不知怎麽就開了花,大抵是活下來了吧。”

    隨便尋了一層的房間,三人圍坐在一起,覃絮沏了壺茶,茶梗在麵上畫著圈。

    “這是今年新進的毛尖兒,師姐嚐嚐?”

    沈婉兒啜了一口,驚道:“好香!”

    “可不香麽,也不看看早些年你喝的是什麽。”瑤娘鼻子裏哼了一聲。沈婉兒見狀,湊過去輕聲道:“你也嚐嚐,好歹給絮兒一個麵子。”

    瑤娘蹙眉看看她,又給偷笑的覃絮翻了個白眼,道:“你傻了,你睡著的時候絮兒早給我送過了,就你還沒喝到。”

    沈婉兒摸摸鼻子麵露尷尬,隻好低頭品茗不語。瑤娘許覺著話有些重,幹脆也別過臉。

    覃絮卻不覺,端坐在一旁問沈婉兒:“師姐的身子好了,功夫可還能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沈婉兒倒沒想過這事,這會兒覃絮問起才想到,便試著運氣。隻一半便覺經脈堵塞,捂著心口擰緊了眉。

    “師姐!”覃絮忙叫停她,瑤娘聞聲轉過頭,以手撫背道:“你別逞強!”

    覃絮二指搭在她脈上,閉眼凝神,須臾片刻道:“師姐元氣大傷,經一年臥床經脈堵塞大半,怕是一年半載都不能再使功夫了,還是好生休養吧。”

    沈婉兒心落入穀底。

    她活著就是為了不停地修行,不停地向上尋求,不停地……

    可現在卻被告知不能使功夫了,那她活著的意義為何?

    “師姐莫擔心,也許……幾年後還會恢複的。”覃絮見她麵露苦澀安慰道,但這安慰能起幾分作用,便不得而知了。

    雖她說一年半載,卻是不想讓沈婉兒難過,隻這般短暫尚無法接受,若告知她十年二十年豈非如墮冰窖?

    覃絮想了想,道:“不如,去找師父商量一下,看看有何法子能快速些?”

    “不!先不要讓義父知道,”沈婉兒立刻阻止她,見她疑惑又說,“義父年歲大了,能不讓他操勞便是最好。”

    覃絮聞言笑道:“師父忙得很,這樣也好。”

    三人又閑聊一番,日頭偏西,天上火紅一片,覃絮才起了身。

    “今日師姐歸來,師父也不在,便由我這個師妹來招待師姐與瑤娘,如有不周還望見諒。”

    “你這話見外了,”沈婉兒無奈笑笑,“你我師姐妹這些年,你什麽樣兒我沒見過,還這般客套,該打。”

    覃絮低頭,指腹在腰間劍柄端頭微微泛涼的珠子上摩挲:“我隻是許久未見師姐,覺得不可思議罷了。”

    沈婉兒一愣,旋即抱住她道:“我也覺得,我還以為我活不成了。”

    “嘖,有我在,你還死得了?”

    一旁的瑤娘雙臂交叉於胸前,眼睛死死盯著窗外的夕陽,就是不肯看沈婉兒一眼,沈婉兒也不計較隻抽手強行埋在她懷裏,口中甜言蜜語連篇。

    覃絮靜靜地看著她們,心底微歎。

    那年師姐生死未卜,瑤娘可是要吃了她一樣,真是嚇死她了。

    外麵忽有弟子跑進來道一聲:“少掌門。”

    與覃絮耳語一番便行禮退下,覃絮則神色微凝。

    沈婉兒倒是很好奇,重複道:“少掌門?”

    覃絮眼中不複方才的凝重,略有慌亂解釋道:“師父說他年事已高,清天宗經此風雨,他已然無力承受,不知何時西去,師姐又昏迷不醒,隻好定了我為少掌門。”

    沈婉兒的視線過於灼熱,以致覃絮不敢看她,片刻才聽一聲輕笑。

    “少掌門好呀,這不是說咱們絮兒長大了麽。”

    覃絮支吾,隻囁嚅叫她:“師姐……”

    沈婉兒擺手道:“無妨,你當便是了,我現在是廢人一個,即便義父擇我,怕也是不服眾。你要安心些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說絮絮不至於愛得這麽深,作者菌隻是覺得,她是養女兒養出感情了,即便不是戀人,也算是沒了女兒呀。

    現在大約還是母愛>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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